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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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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她走來走去,似乎渾身充滿了力量,然而這些力量依然被優雅的姿態完美地掩蓋着。

她踢了踢木柴,看了一會兒黑的灰燼,接着又把它們堆放好。我看了看天,離天明約摸只有一個小時了。

“可他們究竟是誰?”她問。她俯視着我,‮腿雙‬分開,兩手做出向我召喚的暢姿勢。

“他們為什麼要説我們反叛和瀆神呢?”

“我所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坦言道。

“在今晚之前,我想他們一直都沒有手腳或是真實的嗓音。”我站起身來,掉衣服。

“他們怪我們進入了教堂!”她説。

“你看見那些教堂裏的景象了嗎?他們不知道我們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他們自己是不敢這麼做的。”我第一次發現她在顫抖——一些小小的表現向我暗示着這一點,比如她眼眶周圍的在抖動,以及她不斷地把髮梢從眼睛裏撥出。

“加百列,”我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頗有權威和安撫

“現在蘑要的事情是離開這裏。我們不知道這些傢伙會多早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會在落後多久回來。我們必須找到另一個柄身之地。”

“那間地牢。”她説。

“那兒比這裏還要糟糕,”我説“如果他們能夠破門而入的話。”我又瞅了一眼自己的皮膚。我把小徑上的石頭清理乾淨,説了句“來吧。”

“可我們到哪兒去呢?”她問。今晚,這是她第一次表現出脆弱。

“我們到東邊的一個村子去,”我説道“毫無疑問,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村裏的教堂。”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她説。

“去村裏的教堂?”

“是的,當然。正如你剛才所説,那些小東西絕不敢闖進教堂的!聖壇下面的小房間也跟別的墓地一樣,又深又黑。”

“可是萊斯特,那可是在聖壇的下面啊!”

“母親,你嚇到我了,”我説“我還曾經在吊母橋的下面尋找過獵物呢。”這時候,我的腦海裏又閃過另一個念頭。我來到馬格納斯的箱子前,在成堆的珠寶中翻檢起來。我挑出兩串念珠,一串是珍珠的,一串是祖母綠的。兩串念珠都配着普通的小十字架。

她看着我,臉蒼白,表情痛苦。

我把祖母綠的那串念珠遞給她,説:“你拿着這個,把它保存好。假如我們真的碰上他們,就把十字架拿給他們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見到十字架就會逃跑的。”

“可是萬一我們在教堂裏找不到安全的地方怎麼辦呢?”

“我怎麼知道?肯定還是回到這裏來!”她猶豫着,透過窗户向外看着黯淡的星空,我能到她身上積聚並且散發出的恐懼。她已經撕破了永生的面紗,重新陷入危機之中。

我迅速地從她手中拿起念珠,吻了吻她,接着把念珠放進她禮服大衣的口袋。

“祖母綠意味着永生,母親。”我説道。

她又像一個男孩般站着。最後一縷火光掠過她臉上的嘴邊的皺紋。

“這正如我之前説過的一樣,”她低聲説道“你無所畏懼,是不是?”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聳聳肩。我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走進通道。

“別人都是害怕我們的,記住這點就行了。”我説。

我們來到了馬廄。我看見那個男孩已經被殘忍地殺害了。他的身體在鋪着乾草的地上扭曲着,像是被一個巨人狠狠地扔在那裏一樣。他的後腦勺四分五裂。不知道是為了戲他還是戲我,這些人還給他穿上了紳士般華麗的絲絨禮服。紅的絲絨。這正是他們在行兇之時,我母親嘴裏咕噥的話。我的眼裏只有一片死氣。我到一陣噁心,把臉撇開。所有的馬都不見了。

“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的。”我説道。

我握住她的手。她盯着那可憐男孩子的身體,雖然這好像不是她的本意。她掃了我一眼。

“我覺得很冷,”她低聲説“而且四肢無力。我一定要去一個黑暗的地方。我有這個覺。”我很快領着她越過附近的山丘,向大路走去。

當然,村裏的教堂墓地中是不會有那些哀嚎着的小魔鬼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墓地很久都沒有被翻新過了。

加百列曾經和我討論過這個問題。

我半抱着她,來到教堂的邊門,悄悄地斷了門閂。

“我渾身冰冷,眼裏冒火,”她壓低聲音,再次説道。

“給我找個黑點的地方。”可當我想帶她進去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萬一他們説的是真的怎麼辦,”她説“萬一我們真的不屬於上帝的處所怎麼辦?”

“這真是荒唐透頂的無稽之談。上帝並不在上帝的處所。”

“別這樣!

”她咕噥着。

我拉着她穿過聖器室走出來,來到聖壇跟前。她捂住臉。當她抬起頭看那帳幕之上的十字架時,她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她把眼睛藏在有玻璃後面,轉過頭來望着我。

初升的太陽刺痛了她的眼睛,而我居然還毫無知覺!我像昨晚那樣抱起她。我必須得找一個多年不用的舊墓。我向聖母祭壇匆匆走去,那上面刻着的銘文已經模糊不清了。我跪下來,用指甲鈎住一塊平板,迅速地把它提起。下面出一個深深的墓,裏面有一口已經腐爛了的棺材。

我把她放進那個墓,自已也鑽了進去,接着,把平板歸嘲原位。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我身下的棺材開始碎裂,於是我的右手觸到了一個頭蓋骨的碎片,口也能到其餘屍骨的鋒利。加百列恍惚地説道:“是的,避開光。”

“我們現在安全了。”我低聲説道。

我把骨頭推開,用腐爛的木頭和灰塵搭起一個小窩。這小窩如此陳舊,本無法留住任何人類腐臭的氣味。

可是,一個多小時以後,我還是睡不着。

我的腦海裏始終縈繞着那個馬廄男孩的影子,他穿着華麗的紅禮服,遭受痛打一番之後,被遺棄在那裏。我曾經見過那件禮物,但是忘了是在哪裏。是我衣服裏的一件嗎?它們是從塔裏拿走的嗎?不,這不可能,它們不可能進到塔裏來的。難道是它們做了一件跟我一模一樣的衣服,並以此來嘲我嗎?不,這些傢伙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可是…

正是那件禮服…還有與它相關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