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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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喪亂,滅我立王。
降此蟊賊,稼穡卒癢。
哀恫中國,具贅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
——《詩·桑柔》隋文帝仁壽四年甲子。
七月,酷暑。
楊堅斜倚在錦榻上,雖然有太監宮女不停地打扇,他還是一陣陣的悶氣
。
他的身體實在大不如前,人不服老看樣子是不行的。而兩個兒子…長子楊勇早已失寵,一提起他,楊堅便覺得可惜,本來一個好端端的太子,卻慢慢變得驕奢逸,望之不似人君。次子楊廣,那個曾經以温良恭儉博得他寵愛的孩子,似乎也漸漸有了不軌之心。
帝王之家,也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苦楚啊。
——大隋的江山,難道當真沒有人可以託付?
“傳楊素!”他無力的説,楊素已經是唯一的元老重臣,是他最後可以信賴的人。提到楊素,楊堅心中還是有一絲絲温暖的,畢竟是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啊,那份默契還是無可取代的。
天真的太熱了,開國以來也沒有這麼熱過,楊素用力轉動了一下身子。他老了,年輕時一統天下的雄圖偉業,變得那麼縹緲而不真實。轉身的時候,他甚至可以覺到鬆弛的皮
在骨骼和錦榻之間來回的拖曳、摩擦。
陳妃去取冰鎮綠豆湯了,怎麼還沒過來?
陳妃,她還那麼年輕。只有她,她們,才能讓他意識到自己是個男人。她們那麼殷切的服侍他,沒有一點勉強,好象他依然是天下最強壯的男人。楊堅愉快的想,他竭力不去窺測她們“服侍”他的原因,或許只是為了讓他多活幾年,只要他還活着,她們就有享不盡的容華,就永遠不用獨守冰冷的後宮。
想到陳妃如花笑靨,楊堅便有了一點力——就是為了那些愛妃,他也應當多活幾年。
腳步聲打亂了寢宮裏的清靜,竹簾掠處,陳妃披頭散髮的跑了進來,一下子跪倒在他牀前,驚魂未定地大哭着:“陛下救我!太子他,他對臣妾不軌!”楊堅一下子坐起來——居然是楊廣,是他孝順的好兒子,每次御駕出行都會跪在他腳下痛哭涕的太子殿下!
楊堅什麼都明白了,他戟指而呼:“傳吾兒——”侍衞應聲道:“是太子麼?”楊堅哆嗦而堅定的重複:“是楊勇!我的兒子楊勇!”
“已經來不及了。”門外一個聲音傳來:“父皇。”楊廣帶着陌生冷峻的笑容踱了進來,滿臉的殺氣。
“拿下他!”侍衞們沒有動作,楊廣臉上譏誚之意更濃。
門外傳來了甲戈相撞的聲音。
篡位!
一個陌生恐懼的詞闖進楊堅腦海中。
他唯一的希望,是楊素可以來得及趕過來。
楊廣並不着急,慢條斯理將一個小瓶子的藥水倒入一隻茶碗中——漆黑的藥水,泛着死亡的磷光。
看着楊廣一步步走近,身經百戰的楊廣居然開始發抖,他顫抖的越來越厲害,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喊:“楊素愛卿…”他只是垂死時的掙扎,沒想到門外真的有人應聲:“臣在——”楊堅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還是來了,有楊素在,當可與楊廣一搏。
“參見萬歲!”楊素恭敬的下拜,他拜的是楊廣,不是楊堅。
楊堅的臉上寫滿了絕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楊廣剔了剔指甲,似乎自己在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隨口吩咐道:“按住他!”楊素已經很老了,但他的手依然有力,楊堅在他手下本無法掙扎。
楊廣走近了一步,一巴掌打在陳妃嬌滴滴的臉上:“不識抬舉的賤人!”陳妃花容失,倒在地上,捂着臉,竟然不敢哭出來。楊堅氣的眼睛快要冒火,一下一下掙扎着。
楊廣一把揪住他的髮髻,用力一拉,就勢捏開了他的下巴,楊堅“嗬嗬”地叫着,在兩雙蠻橫的手下,看上去像極了一隻待宰的羔羊。
楊廣盯着陳妃:“過來,送皇上一程。”陳妃的嘴角兀自留着血跡,卻戰戰兢兢抓着牀角攀了起來,捧起那碗藥。她葱般的手劇烈顫抖着,好象手裏捧的是一塊燃燒着的炭火;嘴
也合不攏,渾身像打擺子一樣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