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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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怎麼全身都濕了?”拓跋昊厭惡地橫了那人一眼,逕自於馬鞍裏取出一件名貴的黑貂皮大衣披上,旋即翻身上馬,姓“多羅”的已經完全壞了他從剛剛到現在的興致,他在馬上丟給多羅冰嵐一個充滿怨恨的眼神,明寒地丟下一串冷哼後,隨即馳馬離去。
宛如做了一場惡夢,多羅冰嵐只覺那馬蹄是踩着自己的心碎離去,眼見少年英姿颯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內,兩行熱淚不自覺地滾滾下。
她捧着臉,漸漸地彎下身,傷心地哭了起來,心中有説不出的苦澀難過。
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初吻給少年奪去,而是他跟中的那種輕鄙,那種骨的厭惡,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出這種眼光?她的姓氏惹惱了少年嗎?她不懂,內心為少年臨去前的目光而到無比心傷。
多羅仁翔不知道那個吻敲開了多羅冰嵐對愛情懵懂又懷有憧似的心,他以為是少年的無禮,強取她的吻才惹得她傷心,是以不斷地以笨拙的言浯安着。
十七歲的少年皇帝拓跋昊站在賀蘭山東麓離宮最高層,俯瞰着大夏國壯麗的山河,他那令人敬畏的深邃烏眸閃着如旭東昇般的光亮,剛毅俊美的五官出了躊躇滿志的神情。
他的東京興慶府,襟帶黃河,右倚賀蘭山,物產豐饒,地形險要,是他大夏帝國的心臟地帶;而以此為出發點,他將率領着他無堅不催的鐵騎軍隊,開始他開疆拓土的宏偉計劃。
站在他身後十二個身材魁梧,身着武官服飾的人,便是統領五十萬鐵騎的監軍司。他們均出自大夏貴族,由少年皇帝以銀牌號召而來。在出兵前,他們必須獻血盟誓,表示對少年皇帝的忠貞。
這些監軍司,或老或少,全部沾染着少年皇帝初生之犢、意氣風發的光彩,顯得格外朝氣蓬,只有一個人除外。在厚重鐵盔下的一雙眼心事重重地凝視少年皇帝強悍的背影,幾番言又止,那便是多羅仁翔。
他是在去年被國相多羅延隆延攬入宮的,當時他的職位還只是宮廷裏一名小小的侍衞兵,直到有一天,被拓跋昊無意中發現,兩人眼中都有同等的驚訝,多羅仁翔嚇得冷汗直,拓跋昊卻只是在意外的眼光之後淡淡地丟下話…“不錯嘛!苞一年前比起來又高了許多,改天再來跟朕比武,看你還能不能把朕給摔到湖裏去。”説完,噙着一抹涵義未明的微笑邁步離開。
多羅仁翔自震驚中清醒過來,細細地咀嚼少年皇帝的話,總覺得那不是責怪,也不是威脅,純粹只是一個少年對當年打輸一場架的耿耿於懷,他會一下子認出自己,足見對落湖那件事印象深刻,不過,話又説回來,如果知道當年湖邊那個傲慢驕狂的少年就是他們大夏帝國的君主的話,他恐怕連大聲講活也不敢,更逞論跟他打鬥了。
監軍司之後,是少年皇帝從出身豪族又擅長弓馬技擊的戰士中遞選出來的青年侍衞軍,總共二千名,他們是專屬於少年皇帝的近衞軍隊;離宮外,另有良驍勇的三千鐵騎,分成十隊,嚴密守衞着少年皇帝的安全。
身為大夏帝國的第六代君主,驚悍無比卻也俊美無儔的他是直到十六歲那年才正式領略權力的美妙滋味;在這之前,週歲即位,前有國相攝政,後有母后干預的他,只是被人晾在一邊,戲稱為“小娃兒”的傀儡皇帝。
十六歲,是他撕開軟弱無能的假面具,出英明果斷真面目的時候。他首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瓦解了國相多羅延隆的黨羽,將長期把持朝政的國相多羅延隆逮捕下獄,接着把太后請回後宮,將軍政大權牢牢地握在手中。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小娃兒皇帝是什麼時候悄悄長大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醖釀着剷除多羅國相黨羽的計劃,他們只覺徘似乎是在一瞬間,他從一個庸碌平常的少年,一變而成為雄才大略的君主,就像一隻羽翼已豐的鷹隼,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多羅延隆是在毫無須瞥的情況下被解除國相的職位,同時以十大無可辯駁的罪名立刻被逮捕下獄,在少年皇帝還沒有對他施以殘酷的報復之前,聰明地在獄中自殺,少年皇帝在震愕之餘,將報復的火焰延燒至多羅延隆的黨羽身上,這一場原本會掀起狂風暴雨,動搖大夏國本的清算舉動,卻在少年皇帝犀利冷靜的處理手法下,有驚無險地擺平。
在多羅延隆自殺後,他立刻解除原本集中於多羅氏族子弟的軍權,改由他重新編制的十二監軍司統領,這十二監軍司由組成大夏帝國的氏族子弟擔任,除了最強大的拓跋部以及僅次於拓跋的多羅部之外,還有能與多羅部相抗衡的野利、貲聽、細封、往利、頗超、衞慕、嵬名等部,這幾部雖擁有軍權,實際上卻得聽他的銀牌號令,如此一來,不僅成功地解除了多羅氏的軍權,也讓他擁有實際號令大軍的權力。
少年皇帝的果斷與睿智,讓一干大夏國老臣在瞠目結舌之餘,不得不俯首稱臣,誓命效忠。
十七歲,也就是現在,穩定了內政之後,他集結了五十萬兵馬,準備讓長期以來一直凌侮他們的鄰國大遼,徹底見識他大夏兵馬勁悍的戰鬥實力。
他一手撫着欄杆,受着新磚的堅硬,一手按着懸掛在問的黃金劍柄刀,觸目所及的壯麗山河,以及即將實現的雄心壯志,使他懷大好,仰首朗笑起來。
他頭上的金環冠,隨着他的笑聲發出躍動的閃亮光澤,身上的河詵篷則隨身體的震動輕飄,使得他更有一代君主的非風氣度。
笑聲在暢快中逐漸歇止,那雙嚴厲且冷淡的眼緩緩地掃視着眼下,大夏回依山傍水的肥沃土地,一大羣華麗美的白帳,於此時映入他的眼簾,也導致他的微笑不悦地消失於邊。
“那是?”伸長有力的手指向白帳羣聚處,鋭利的眸光斜視着隨侍左右的中書官,眼底閃着明顯的疑問。
蓄着長鬚,年約四十歲,體型健壯的中書官野利元榮彎身恭謹地回答:“回皇上,那址…多羅部的帳幕羣…”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餘光衡址着少年皇帝的表情,他知道,無論何時何地,少年皇帝都不喜歡聽到“多羅氏”這三個字,那像是一把刀,隨時會挑動少年皇帝而易怒的情緒。
果然,拓跋昊握劍的手明顯的用力,由他泛白突出的指節可以窺見他因這三個字而明顯動的情緒,原本光亮的黑眸瞬間轉為陰沉。
他把視線再次投向遠處,雙服不悦地微眯,覺那像一團又一團白雲的帳幕羣是如此的刺眼,他沉下聲音道:“那些白帳非常礙眼…”任誰都聽得出這狀似輕描淡寫的語氣裏所潛藏的狂風暴雨,十二監軍司彼此偷覷一眼,人人皆為多羅部命運多舛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時,也在暗暗預測着少年皇帝又將對多羅部採取什麼樣的報復行動。
多羅部的部落首劣卩羅延隆自殺之後,原本散踞在大夏國最豐美土地的多羅部隨即被迫遷徙四方,遠離首都興慶府,只除了比較完整的一支,就是現在倚着賀蘭山東麓的帳幕羣;如果這一支再被驅散,多羅部將徹底崩潰,瓦解成一個又一個不具有影響力的小部落,而這,也正是少年皇帝最終的目的。
十二監軍司之一,從一開始便心事重重的多羅仁翔當然知道少年皇帝的想法,他立刻摘去頭盔,惶恐地跪了下來。
“皇上,請皇上容許多羅部的一小支在此地紮,這樣我多羅部的子弟們才能放心地追隨皇上遠征遼國。”
“哦?”專橫的眉微挑,目光森冷地掃向跪在地下,只比他大三歲的多羅仁翔。
他沒有被多羅仁翔哀求的表情動,反而地嗅到了這句話裏隱含的威脅,俊美的五官瞬間轉冷。
“你這是在威脅我,如果沒有你們多羅部的支持,朕就不能出兵消滅遼國了是嗎?”這幾個字出自異常冷靜的拓跋昊口中,卻使人更加受到一股風雨來的凝重氣氛。
“不是的,臣不敢,臣只是懇求皇上給多羅部一條生路…”拓跋昊莫測高深地低哼:“對你們多羅部,朕已經是太過仁慈了。你能頂着十二監軍司之的武官頭銜,堂而皇之地跪在我面前求情,不山就是我施與你們多羅部的仁慈嗎?”那把象徵着至高無上皇權,也代表着少年皇帝拓跋昊不容忽視力量的黃金刀忽然在旋鍾間架在多羅仁翔的脖頸,鋭利的鋒刃在多羅仁翔的眼下發出陰森的光芒。
眾人在一聲驚呼的同時紛紛跪地,這其中包括與多羅延隆鬥爭多年,幾次被他陷害入獄,對其恨之人骨,現在則被拓跋昊拔擢為中書官的野利元榮。
他固然對多年飛揚跋扈、橫行宮廷的多羅延隆靶到深惡痛絕,但是對二十出頭,卻在軍事方面有着過人天分的多羅仁翔卻愛惜有加。雖然他是多羅延隆引進朝廷的,但是卻是經由他的力薦才得以擢升。
多羅仁翔並非貴族子弟,之所以能夠成為統領數萬鐵騎的監軍司,是他在無意問發現多羅仁翔手邊經常帶着一本名為“野戰歌”的兵書,他見他經常閲讀,便把他召來詢問,一問之下才發現他對於用兵方面有其獨到的見解及過人的天分。
多羅部分崩離析,依附國相的人才大部分已被拓跋昊殺死。若要維持各部的勢力均衡,監軍司不可獨缺多羅部。於是摒除對多羅延隆的怨恨,他大力向拓跋昊推舉多羅仁翔,沒想到拓跋昊一口便答應。
他看準多羅仁翔是個武將之才,絕對殺不得,但是也得顧及皇上顏面,所以他換個方式代為求情:“皇上,在出兵之前斬殺大將對於我軍心士氣相當不利,還望皇上息怒,原諒多羅仁翔無心之過…”拓跋昊提着黃金刀的手緊緊地握着,眼陣深邃不可捉摸。他當然不至於昏庸到殺了多羅仁翔,但是讓多羅部保持戒鎮恐懼之心卻是必須的;長久以來,多羅部在多羅延隆的刻意壯大下,已經成了足以威肋拓跋政權的強大部落,如果不是他先出手,難保位高權重的多羅延隆將來不會產生取他而代之之心。
但是對待多羅部,卻也不能像當年父皇對待米氏部族的叛變那樣,將他們盡投於河,一舉殺了個光,這會寒了其他部族的心,他是個眼光深遠的政治家,同時也是個富有謀略的軍事家,他既要分化多羅部,也要避免起他們的同仇敵愾,同時更要適時地延攬多羅部可用之才為新政權效命,所以在處理多羅部方面,他着實費了一番心思。
他收起刀,凌厲的目光仍然緊緊注視着多羅仁翔,這個跟他一樣,同樣有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英俊輪廓,雙眼卻顯得十分世故成的男人。
“多羅仁翔…”他低沉的警告:“朕知道你是個可用之才,如果你能在戰場上建立起傲人的功績,朕會允許你們多羅部的白帳存在於賀蘭山東麓,反之…”拓跋昊戴着黃金臂環的手甩了下披風轉身離開,留下一句沒有結尾,卻意味深長的話。
“退婚!”寶雨殿裏,拓跋昊拍桌站起來怒吼着,隨手把一疊奏摺掃落階下,一雙眼陰鷙地眯起,來回掃視着跪伏於地的羣臣。
“皇上。”一道蒼老的聲音剛響起,便被拓跋昊洪亮的聲音給壓下。
“你給我住嘴!是朕要立後,不是你們,你們哪來這麼多的意見?”他邊咆哮邊招視線轉向其中一名武官。
“多羅仁翔!”
“皇上。”多羅仁翔趕緊出列,心情忐忑不安,一想到皇上那鋭利又深不可測的目光正緊盯着自己,他的面容就籠罩一層厚重的陰影。
拓跋昊揹着雙手,大步來到多羅仁翔的面前,俯低身子,眼光森冷,語氣顯然平平淡淡,實則內含兇險。
“你們多羅部,出了一個多羅延隆壓了我十六年,朕好不容易才把他剷除,現在你們又出個皇后來,想要繼續牽制,嗯?”多羅仁翔一句話也不敢回答。
拓跋部與多羅部世代聯姻,歷代皇后皆出自多羅部,與多羅冰嵐的這件婚事是在多羅延隆仍為國相時定下的,現在拓跋昊好不容易擺了多羅延隆的陰影,對他長期累積的怨恨卻仍然繼續影響着多羅部,他當然不願意再立多羅部的女子為後。
但是朝中老臣衡量整個情勢,認為皇上若有心要拓展版圖,便不可沒有多羅部的支持,畢競大夏國最初的體制是屬於部落政權,也就是由各部落首領推舉出優秀的領導者,其中拓跋部最大,多羅部次之,野利部再次之,因此歷代首劣詡由拓跋部擔任。這些領導者在戰爭時具有號召其他部落的權力,直至拓跋昊的祖父時代開始,才逐漸變成類似漢人的中央集權君主制度,改原來的部落首領聚會為朝堂的君臣議會,並且仿宋朝建立了一整套官制。
多羅部無論軍事實力或人口總數都僅次於拓跋部,現下雖然接受皇上的銀牌號令,對皇上的大力整飭尚無怨言,但若連由本部女子出任皇后這個權利都給削奪的話,恐怕將會動搖他們繼續為拓跋部效忠的決心。
包何況,除了多羅部,其餘各部勢均力敵,推舉了這一部,其餘各部可能就要產生怨言,因此現下仍是由多羅部的女子擔任皇后最為適當。於是重臣紛紛上奏反對侮婚,而玻這些奏摺得進退維谷的拓跋昊,當然只好把怒氣發在多羅仁翔身上。
“皇上…”野利元榮開口替多羅仁翔解圍,卻再度被拓跋昊的聲音拾轟回。
“你住嘴!”他怒斥:“朕現在不想聽你説,朕要聽他説,是不是你們多羅部以為立了後就可以繼續牽制我?是不是?”因為極端的憤怒,他變得有些偏執。
多羅仁翔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盯着皇上的黑皮靴,大氣都不敢下。
寶雨殿的空氣由原先的滯重轉為殺氣騰騰,年輕卻霸氣十足的拓跋昊的憤怒,使得這座宮殿瀰漫着一股戰爭的氣味。
這時,一道清亮卻威嚴的聲音朗朗地傳來,盛裝的太后及宮女們緩緩進入,高貴華麗的氛圍改變了寶雨殿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