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追魂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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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萬人傑上午受訊的那間堂屋中,虎皮椅仍然四平八穩的擺在那兒,如今坐在椅上的人卻不是“八幡會”首腦金光照,而是猴子充大王的崔壽。
崔壽手下的“四面超度”一邊兩個分立左右,還有那麼點氣派,就像真的一樣;此刻,這位名列第四幡的“冥魂幡”幡立正在大發脾氣:“他娘,勾小七也未免太隨便了,這是什麼光景?居然還有閒情逸致跑出去喝酒,更連個招呼也不向我打一聲,要是沒事便罷,萬一發生情況,叫我到哪裏去找人?真正豈有此理,目無幫規,當家的回來,説不得要狠狠參他一本!”
“四面超度”垂手肅立,沒有人敢搭腔,崔壽又惱火的道:“潘英,叫你派人去把勾小七叫回來,怎的直到如今尚未回報?”那“銀面超度”潘英清了清嗓門,低聲道:“回報幡主,頓飯時光以前,屬下業已派人去請七幡主返駕啦,約莫再候一陣七幡主即可到達…”哼了哼,崔壽猶在説話:“簡直沒大沒小,痞賴成,這個幫口再不整頻是不行了…,,堂屋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何敢滿面堆笑的走了進來,先對着崔壽拱了拱手,再向分立兩側的“四面超度”做了個羅圈輯:“又是兩不曾相見啦,崔老兄,這一陣子過得變愜意吧?我何某人專程拜訪,給各位請安來羅!”在一剎的驚窒之後,崔壽像吃了火爆熱栗子般猛然從虎皮椅上跳將起來,他獨目凸突,面頰搐,指着何敢,嘴不關風的道:“你你你…何敢,你是怎麼來的?你不是窩在‘鳳凰坡’那邊的一處石裏麼?”搖搖頭,何敢笑眯眯的道:“我原是窩在那裏,但人是活的不是?我生得有兩條腿,總該可以移動移動吧?所以,我這一移動就移動到貴寶地來啦!”喉管中響起一陣咕嚕聲,崔壽呻般叫着:“那——萬人傑他告訴我們的消息,莫非、莫非…”何敢笑道:“莫非是假的?崔老兄,當然是假的,若是真情實報,我本人如何還能站在你面前同你談笑風生?恐怕早就吃你們那四幡好漢甕中抓了鱉啦!”崔壽獨目圓瞪,血光漓漓,他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幾乎發了狂般大吼:“來人呀,去把那殺子刀的萬人傑給我宰了!”不等“四面超度”有所行動,門外人一閃,萬人傑已哈着走進屋來,表情帶幾分尷尬的乾笑連聲:“罪過罪過,崔幡主,並非我有意欺騙各位,實乃形勢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試想貴會兵多將廣,佔盡上風,若不分出點人手去,何敢他們如何得以公平對陣?我萬某人冒死前來扯此一謊,為的只是求個雙方力量均衡,這樣一來,輸贏之分方稱允當…”崔壽氣得不停哆嗦,臉泛青:“閉上你那張鳥嘴…萬人傑你膽敢以虛言妄語誑騙我們,叫我們上這種血淋淋的大當,你你你…你是死定了,你這天打雷劈的卑鄙惡丐…”何敢接口道;“這一計,有個名堂,叫做‘調虎離山’,好讓崔老死你心裏有數。”
“四面超度”已被眼前連連變化的形勢得目眩神,滿頭霧水,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個因果循環,然而,有一點他們卻十分明白,強敵突兀臨頭,那一番兇危只怕是避免不了啦。
崔壽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他暗裏調勻呼,一面控制着嗓調不使走盲:“何敢,你以為我們大隊空出,剩下的就只是老弱殘兵了?你不要做得好夢,光憑我們留守的人馬,已足夠將你們圍而殲殺,寸草不存!”何敢望向萬人傑兩人不約而同的哧哧笑了,崔壽一望對方模樣,沒來由的心往下沉,只是火氣卻大大冒出:“笑?我讓你們笑,到時卻看是誰要號陶大哭!”一指崔壽,何敢道:“必是你要號陶大哭;崔老兄,各位是茅坑之上搭涼棚——業已是離死(屎)不遠了,可嘆你還在這裏瞎吹大氣,替自己壯膽,崔老兄,單靠你手裏這點兒本錢,大概是充不起場面來-!”崔壽聲聲冷笑:“你且叫囂張狂吧,何敢,你的好時辰就快到了!”何敢好整以暇的道:“崔老兄,我知道你拖延着遲遲不肯動手的原因,你是在等勾小七回來打算並肩於一齊上,對也不對?”崔壽所懷鬼胎被對方識破,不惱羞成怒:“你當我就含糊你?姓何的,前在卧虎崗上,要不是趙家那幾個混帳東西突然出現放我的冷箭,你如今早就發臭發爛,還能站在這裏人五八六?”何敢一點也不生氣,他笑的道:“那並不表示你本事高、手段強,崔老兄,那隻意味着你們‘八幡會’全是一羣死不要臉的潑皮,以眾凌寡之外又加上車輪大戰,我何某人獨力抗拒,好歹也活宰了你們幾雙,別説我如今尚留着一口氣在,便當場死了人,亦算對本撈足了!”牙齒猛挫,崔壽惡毒的道:“只是今天,必叫你難逃公道!”何敢一拱手:“很好,咱們都別延宕,這就上場鬆散鬆散吧!”崔壽迅速向一側的“銀面超度”潘英使了個眼,潘英會意,立時轉身搶步窗前,就這一跨之間,嘴裏已含着一隻銀哨,沒命的狂吹起來!
哨聲又是匆促,又是尖鋭,透窗傳揚,宛如在空氣中打起一連串的旋轉。
何敢雙臂環互抱,皮笑不動的斜睨着潘英在那裏鼓着腮幫子猛吹銀哨,而萬人傑卻沉木住氣,幾乎笑彎了…
崔壽情知不妙,卻不知不妙到何等地步,他僵麻着一張瘦臉,有些手足無措的呆立着,潘英的哨子,越吹越淒厲,崔壽的表情也越來越驚恐!
哨音持續在響,響了這一陣卻不見任何反應,既無共鳴,也沒有半個鳥人奔來查問,宛如“八幡會”其他的夥計們都了屍啦!
崔壽喜然吼叫:“不用吹了!”哨音立時中斷,堂屋裏一片死寂,一片空茫的,飾慄的,充滿不祥徵兆的死寂,隱隱似飄浮着血腥氣息…
一邊面頰痙攣不停,崔壽形猙獰的視何敢,聲如泣嘯:“人呢?何敢,你把我的人如何坑害了?”何敢慢條斯理的道:“有的殺了,有的跑了,除了這間屋裏,你再沒有人了,所以,我任由你的手下胡吹哨子,我知道吹也是白吹,崔老兄,你們沒啥指望啦。”崔壽驚窒片歇,忽的大笑出聲:“我兩幡人馬在此,就你一對人,便能毫無聲息的將他們通通斬盡殺絕?何敢,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受你的唬?簡直荒謬!”何敢嘆了口氣,十分有耐心的解釋着道:“崔老兄,你兩幡人馬在此是不錯,問題是蛇無頭不行,軍缺將難興,小七那一幡少了他勾幡主及焦有德、鮑可兩員急先鋒,其他的一干小弟兄濟得甚事?你這一幡自從死了蘇亥同李少雄,帶頭的又全窩在這間屋裏,下面那些人失去指揮,試問如何拼戰?這些可憐的二混子角,一旦遇上趙氏劍門的三位頂尖高手,你説,他們不死的死、逃的逃,又能叫他們幹什麼?”呆了一下,崔壽忍不住捶頓足:“該死的勾小七,這次他可是誤了大事,若非他好酒貪杯,在此緊要關頭擅離職守,情形又怎會遭到這步田地?只要過去此關,我與他誓不兩立!”何敢帶着安的口氣道:“你也別埋怨勾幡主了,更用不着和他誓不兩立,他的遭遇比你更慘,你眼前好歹還算活着,勾幡主他——唉,卻再也立不起來了!”全身猛烈一震,崔壽的一隻獨眼幾乎掉出了目眶,他不敢相信的噎着聲問:“什麼?你是説…你是説勾未還他?——”何敢頗為抱歉的道:“是的,説他仍然未還,只怕一輩子也未能回還-…”大大晃動了幾次,崔壽的臉嚇人:“何敢,你殺了勾未還——勾小七?”何敢扳着指頭數:“不止勾小七,還有他左右的哼哈二將,焦有德、鮑可,一共是三員。”崔壽狂叫:“我不信,這是謊言,天大的謊言!”何敢的表情相當的悲天憫人:“頓飯功夫之前,你已經派人去召勾小七回來,這裏距力向雙的宅子往返不過三幾里地,快馬加鞭,此刻應該見到勾小七了,但勾小七人呢?怎的不曾出現?”崔壽喃喃的道:“喝酒的人習磨蹭,不會説走就走,多少還得延宕一時,而且派去的人亦不見得真個快馬加鞭,説不定在路上消消停停——”驀地一靈;崔壽震駭的口問:“你,何敢,你怎麼知道勾小七是到力向雙家裏去喝酒?”嘿嘿一笑,何敢道:“緣是我叫力向雙請他去的,怎會不知道?”崔壽痛苦的長嚎:“完了,勾小七是跳進了陷坑,力向雙啊,你覺也與何敢暗裏串通好來算計我們,‘八幡會’斷斷不和你這匹夫干休…,,門外突然傳來趙大秦尖鋭的聲音,是不耐煩了:“何敢,你和妖花子在屋裏粘纏什麼?辰光不早,再不動手就來不及啦!”不待何敢回答,崔壽暴叱如雷,大旋身,那面綴掛着閃閃倒鈎的黑網已罩頭扣向何敢“四面超度”亦同時行動,四件傢伙分別朝萬人傑招呼上來!
何敢長鞭飛起,宛若蛇舞,人卻溜地翻騰,萬人傑不知從哪裏找到一木,權做青竹竿使喚,抖閃之間硬是將近身的四樣兵刃磕擊開去!
長鞭揮掠中,何敢大笑:“萬花子,果然是有兩手哪!”木橫架開劈頭的三尖兩刃刀,萬人傑身形暴進暴退,無可奈何的道:“總歸是叫你拖下水了,唉…”這時,崔壽猛往上拔,手裏黑網烏雲般回掃,就在何敢疾速躲讓裏,回掃的黑網倏然震盪,綴掛其間的無數尖利倒鈎猝而部份崩散飛瀉,何敢投料到對方有這一着,手臂肋的部位已連中三記,痛得他一個踉蹌,幾乎撞到牆上!
崔壽一聲獰笑,凌空倒翻,網落似電,左手早已暗中扣好一柄淬毒匕首!
何敢長鞭爆起連串密響,鞭梢子彷彿一條怒龍穿突矯騰,衝擊得崔壽的黑網不住跳動彈揚,而崔壽驀地弓背屈,淬毒匕首便自在肋下摔飛。
匕首的光華青中透綠,倏閃已到,在千鈞一髮的間隙裏,何敢猛一咬牙,以左臂側,鞭柄倒挑,來的匕首“當”聲脆響,仍然入何敢的左肋之內,可能由於受到碰撞,力道抵消不少,在何敵左肋上微微一顫,便自墜落!
匕首入的深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否已經破肌沾血——崔壽大喜過望,興奮莫名,他當然清楚自己這柄匕首上所淬的毒如何,雖未劇烈到見血封喉的地步,一旦刺入人體,也包管對方活不過一個對時!
“你死定了!”崔壽振吭大叫,幾有手舞足蹈之勢,何政便在這瞬息間恍同野豹般躍起,快不可言的一頭撞到崔壽前,崔壽悶哼一聲,覺到骨折裂的痛苦,他獨目突瞪,黑網反揚,驟而兜住了何敢的下半身,何敢更不遲疑,手中“響尾鞭”又當絞索,面對面的猛然圍繞住崔壽脖頸,用力扭轉——一剎的掙扎之後,崔壽獨限上翻,舌尖吐出,點點滴滴的粘稠鮮血從他舌尖淌下,一張瘦臉也頓時松搭起皺,整個人往地面縮滑…
“紫面超度”饒上才半聲不響,踏步搶上,一對峨嵋刺又急又快的狠戳何敢背心!
下半身還裹卷於黑網內的何敢,苦頭可是吃足了,網上綴連着的細小倒鈎,少説也有十數枚扣進中,稍一動彈,倒鈎扯拉着人,那種痛法實在無言可喻,如今饒上才冷子又施狠招,他只好挫緊牙關,際以上驟移突閃,峨嵋刺扎空的須臾,他鞭柄隱藏的龍百短劍已石火般映炫,饒上才曝吼着撲向前面的虎皮椅,又將椅子一起撞翻——這位“紫面超度”的喉管間業已血如噴泉!
萬人傑招架着“銀面超度”潘英的月環,又得防範着“青面超度”姚其壯的三尖兩刃刀“金面超度”範偉的鏈子斧,早已是在支右細,有心無力,若非憑着他的輕身功夫超人一等,這會恐怕已經難看了;他一邊拼命挪揚迴轉,邊嘶聲喊叫:“老何,老何,我這裏撐不住啦,你別閒着看光景呀,趕緊來幫我一把…”何敢痛得齜牙咧嘴,差點連眼淚都了出來,他着氣,儘量把嗓調放得平靜穩定:“萬花子,你人朝我這邊移動,靠近來我才好幫你宰殺。”險極的躲過那對鋥亮炫目的月環,萬人傑一搗開姚其壯的三尖兩刃,顯得中氣不足的鬼嚎着:“我的親祖宗…老何啊,你生着一雙人腿,幹嘛不勞駕來我旁邊相助一臂?我他娘要是衝突得出,早走活人啦…”何敢是哭笑不得,有冤難訴,現在休説叫他移動,便是稍稍呼重了些,那入內的十多枚倒鈎也刺得他痛徹心脾,扯得他五臟收縮,但他卻不能把這種狀況據實告訴萬人傑,否則,他自己暴弱點之外,姓萬的就更無鬥志了!
萬人傑又在叫嚷,何敢再度了口氣“響尾鞭”飛揮而出,雖未夠上攻擊位置,卻也將那三位超度驚得後退,於是鞭梢子急揚猛彈,一陣劈啪暴響不絕,總算暫時令萬人傑減少了些許壓力!
木上下舞動着,萬人傑復又開叫:“你倒是人過來才着得上力哇,老何,隔了這麼一截,連人家汗都夠不着,不是白他孃的忙活着?”何敢心裏在萬人傑的舅子,卻氣得怒吼如嘯,龍舌短劍拋空而起,長鞭直指“青面超度”姚其壯,姓姚的明知鞭梢夠不上距離,仍本能的急往側閃——指來的長鞭便在此刻突然回捲,捲住空中短劍猛倏甩,劍如星的曳尾,只是映掠寒光一溜,姚其壯已倒撞牆上,透被劍釘死!
“金面超度”範偉睹狀之下,不由心膽俱喪,稍一失神,萬人傑已乘虛撲進,兜頭一打得範偉腦袋破裂,漿血齊湧!
“我同你們拼了!”
“銀面超度”播英慘烈呼吼,月環合併分翻,衝着萬人傑居中切入,分明是打算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驚慌中的萬人傑,一時尚未確定自己該怎麼辦,但聞“嘩啦”震響,窗碎框裂裏一條人影飛穿進來,劍芒賽雪,顫炫千波,那播英已連連打着旋轉滾跌出去,更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下不動了。
來人正是趙大泰。
心跳氣的萬人傑,一面手撫口,邊餘悸猶存的嚷嚷着:“我的老天爺,這算拼的哪門於命?差一點就到閻羅殿應卯去啦…”長劍回鞘,趙大泰目光巡視,卻的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先前還打得有聲的麼?我只到附近去搜尋一遍,看看還有無殘敵,場面怎的就全變了?”萬人傑吁吁嘆息着道:“趙老大,你們早該進來幫上一把,窩在外頭放風安卡乃屬次要,這裏只有我與老何在以二拼五,該是何等吃累?你們捨本逐本的一旁閒散,我與老何幾乎便轉世投胎去-…”趙大秦趕忙來到何敢身邊,仔細驗看之下不由驚呼出聲:“我的乖,這份罪可受大了,何敢,倒鈎全反扣進裏,已拉扯得血糊淋漓,皮開肌裂,你,不覺痛麼?”沒好氣的瞪了趙大泰一眼,何敢冷汗直淌,悻悻然道:“不覺得痛?趙老大,我他娘也是人做的,又非銀燒鐵鑄,這一尖利倒鈎刺在身上,翻扯刮拉,怎會不痛?不但痛,而且痛得要命!”趙大泰蹲下身子,開始小心翼翼的繃開網線,替何敢拔除刺在中的倒鈎,他雖然動作非常仔細輕柔,每在撥之間,仍把何敢痛得連連搐,面發青。
來在一邊觀看的萬人傑不住搖頭:“這玩意一旦進裏最是麻煩,拿不好拿,取不易取,命雖是無礙,卻能痛得人發狂,稍一觸動,便似錐骨絞心,那等折磨,唉,不説也罷…”何敢咬着牙,臉頰不受控制的顫抖着,説話吐字都在打結:“你…你也知道有這麼痛法?方才…卻為何非嚷着叫我移到你那邊不可?我移一步像是過刀山…你老小子三不管,只一個勁鬼哭狼嚎…裏的倒鈎尚未令我發狂,你那不停的叫嚷卻差點瘋了我…”萬人傑乾笑着,頗為窘迫的道:“老何,我是不曉得你被這些零碎鈎住了,當時命關,你站那裏半步不動,我如何不急?要早明白你的處境,打死我也不會哼一聲…”大概是又一次觸動,何敢痛得直氣,汗水業已侵透了衣衫。
萬人傑細聲道:“忍着點,我説老何,想當年關夫子刮骨療毒,一面還能飲酒奕棋,那是何等的定力?你就比不上關夫子,也該自充一條好漢,超然於物外,將這副臭皮囊視同無質無相,如此一來,再大的煎熬亦不算什麼了。”何敢閉着眼,鼻翅龕動甚急:“説得好,…然則這副臭皮囊既是無質無相,先前你卻吆喝什麼?乾脆叫那幾個大漢將你超度了,豈不大解?”萬人傑怔了怔,詞窮的支吾着道:“這…老何,我是我,你是你,兩碼子事嘛…”門外微風拂處,趙小蓉翩然而入,她一見何敢的情形,不由玉容劇變,快步走近前來,驚慌的問道:“哥,何敢怎麼又傷了?傷得重不重?”也是滿頭大汗的趙大泰雙手不停,口中應着:“重是不算重,就是人受罪,這些倒鈎扯刮肌,一朝扎入人身,可是相當夠看…”趙小蓉取出一條絲巾,温柔的替何敢試抹額頭汗水,又是疼借,又是埋怨:“你看你,何敢,這些子簡直就沒囫圇過,不是這裏破就是那裏裂,自己遭蹋自己,也不怕人家心裏難受?莫非你每一次同人手都必須這麼豁命去排?”何敢齜牙咧嘴的道:“我也不願吃這種苦頭呀,形勢所,不豁上點皮去拼又如何保命?”斜眼望了望地下崔壽的屍體,趙小蓉卻驀然發現了那柄淬毒匕首,匕首仍眨着青綠暗彩,尖端卻微沾血跡,她忐忑的問:“何敢,這柄匕首淬有奇毒,而刀尖帶血,可曾沾到你的肌膚?”何敢道:“我用左肋相,由幹鞭柄倒挑橫截及時,化消了不少來勁,只是剛剛淺入,即已墜落,姓雀的手法也稱得上歹毒了!”趙小蓉身子一抖,面龐立刻轉為慘白:“什麼?何敢,你是説這柄匕首已經沾過你的血了?你,你知不知道這柄匕首上的毒劇烈,足可致命?”何敢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別急,匕首不錯是淺入左肋,只是不曾破膚染血,我哪裏原就有傷,趙老大前已用淨布替我厚厚包紮了三道,匕首尖刃僅僅刺進市帶的第二層就掉了下去,決不關緊,你放一千一萬個心…”趙小蓉凝重的道:“何敢,這是命關的事,你可不能騙我!”何敢用力扮出笑臉:“絕對沒有騙你,我還想朝下活,怎會充這等毫無意義的英雄?”一旁,萬人傑嘿笑着招腔:“錯不了,趙姑娘,老何便不為他自己設想,也不能不替你打算,估量着早死早投生,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趙小蓉正在啼笑皆非,屋外已傳來趙素素的急叫。
“蓉丫頭,蓉丫頭,要你來遞口信讓大家立即撤走,你卻在屋裏磨蹭什麼呀?‘八幡會’的大隊離此不出三里,人站在九槐口上已經能望見馬匹揚起的煙塵啦!”趙小蓉這才想起來自己所負的任務來,她赧然道:“二站一直淌祥在前路六七里處,監視着可能發生的情況,方才敵蹤已現,是叫我回來通報大夥一聲趕緊撤離,我,我一下子竟忘了…”萬人傑神微變,急促的道:“不好,金光照他們一定發覺形勢不對,兼程趕回來了,各位,快快快,三十六計,走為上招哇!”站直身子,趙大泰將滿手的血污鑲在褲管上:“我們這就離開,何敢身上的倒鈎已全部取出,只是來不及上藥了,且先躲過這一陣再説;妖花子,你輕功好,又身大力不虧,揹着何敢上路!”踏前一步,將何敢斜背上背,萬人傑心浮氣躁的催促:“只要趕快逃命,別説揹着何敢,一座山我也恁情扛了!”何敢嘆了口氣:“看看這德,唉。”外面趙素素又在呼喊:“你們動作快點行不行?又不是大姑娘上花嬌,還作興打扮舒齊?”趙小蓉一聲“來啦”與趙大秦、何敢、萬人傑等急步離去,沒有人往屋中再留一瞥。
這間堂屋裏,橫七豎八的躺着那五具屍首,血腥氣息非常濃厚,類似鐵鏽的這種特異味道仿若凝形,仿若再也化不開了。
陽光已經偏西,偏西的陽光,卻更透着那等的猩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