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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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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隱約遍佈着隆起的墳丘,是村裏的墳場。

十二年前那場大劫過後,師父曾帶着她回到這裏,仔細收殮了每一個村民的遺骸。

所有人都回到了這一片祖傳的墳地裏,在故鄉的泥土裏重聚了——唯獨留下了雪懷一個人還在冰下沉睡。他定然很孤獨吧?

“埋在這裏吧。”她默然凝望了片刻,捂着嘴劇烈咳嗽起來,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開始挖掘。

長年冰凍的土堅硬如鐵,她用盡全力挖下去,只在凍土上戳出一個淡白的點。

“我來吧。”不想如此耽誤時間,妙風在她身側彎下身,伸出手來——他沒有拿任何工具,那些堅硬的凍土在他掌鋒下卻如豆腐一樣裂開,只是一掌切下,便裂開了一尺深。

“滾開!讓我自己來!”然而她卻憤怒起來,一把將他推開,更加用力地用匕首戳着土。

妙風默默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説話,只是將雙手按向地面,內息從掌心洶湧而出,無聲無息透入土地,一寸寸將萬古冰封的凍土融化。

薛紫夜用盡全力戳着土,咳嗽着。開始時那些凍土堅硬如鐵,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匕首下的土地開始鬆軟,越到後來便越是輕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土坑終於挖好。

她筋疲力盡地跪在雪地上息,將衞雪懷的屍體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

她用顫抖的手將碎土灑下。夾雜着雪的土,一分分掩蓋上了那張蒼白的臉——她咬着牙,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張悉的臉。

這把土再灑下去,就永遠看不到了…沒有人會帶着她去看北極光,沒有人在她墜入黑暗冰河的瞬間托起她。

那個強留了十多年的夢,在這一刻後,便是要徹底地結束了。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逃避的理由。

風雪如刀,筋疲力盡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間眼前一黑。

“小心!”醒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馬車內,車在緩緩晃動,碾過積雪繼續向前。

妙風竟是片刻都不耽誤地帶着她上路,看來崑崙山上那個魔頭的病情,已然是萬分危急了。

外面風聲呼嘯,她睜開眼睛,長久地茫然望着車頂,那盞琉璃燈也在微微晃動。

她只覺得全身寒冷,四肢百骸中彷彿有冰冷的針密密刺了進來。原來…自己的身體,真的是虛弱到了如此麼?

神志恍惚之間,忽然聽到外面風雪中傳來依稀的曲聲——“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旦!夏之,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百歲之後,歸於其室。”那一瞬間,彷彿有利劍直刺入心底,葬禮時一直乾涸的眼裏淚水陡然而下,她在那樣的樂曲裏失聲痛哭。

那不是《葛生》麼?那首描述遠古時女子埋葬所愛之人時的詩歌。

葛藤覆蓋着荊棘,蘞草長滿了墳地。我所愛的人埋葬在此處。誰來與他做伴?唯有孤獨!夏漫長,冬夜淒涼。等百年之後,再回來伴你長眠。

那樣的一字一句,無不深入此刻的心中。如此服帖,彷彿一隻手寧靜而又温柔地撫過。她霍地坐起,開簾子往外看去。

“薛谷主,你醒了?”樂曲隨即中止,車外的人探頭進來。

“是你?”她看到了他畔的短笛,便不再多問,側頭想掩飾臉上的淚痕。

“餓麼?”妙風依然是微笑着,遞過一包東西——布巾裏包着的是備在馬車裏的桔紅糕。在這樣風雪加的天氣中,接到手裏,居然猶自熱氣騰騰。

“凍硬了,我熱了一下。”妙風微微一笑,又扔過來一個酒囊,“這是綠兒她們備好的藥酒,説你要一直靠這個驅寒——也是熱的。”薛紫夜怔了怔,還沒説話,妙風卻徑自放下了簾子,回身繼續趕車。

唉,對着這個戴着微笑面具,沒有半分脾氣的人,她連發火或抱怨的機會都找不到——咬了一口軟糕,又喝了一口藥酒,覺得口的窒息稍稍散開了一些。

望着軟糕上醒目的兩個手印,她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樣高深的絕學卻被用來加熱點心,當真是殺雞用牛刀了。

然而剛笑了一聲,便戛然而止。她跌倒在鋪着虎皮的車廂裏,手裏的東西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