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雪•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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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眸,彷彿可以隨着情緒的不同而閃現出不同的澤,誘惑人的心。殺人…第一次殺人。
他頓住了被褥底下剛剛抬起來的手,只覺得後腦隱約地痛起來。眼前忽然有血潑下,兩張浮腫的臉從記憶裏浮凸出來了——那是穿着官府服裝的兩名差役。他們的眼睛瞪得那樣大,臉成了青紫,居然自己卡住了自己的喉嚨,生生將自己勒死!地上…地上躺着一個蒼白瘦弱的女人,被凌辱後的一地血紅。那個小女孩抱着那個衣不蔽體的女人嚶嚶地哭泣,眸子是純粹的黑白。
他忽然覺得不過氣來。
“你不記得了麼?十九年前,我和母親被押解着路過摩迦村寨,在村前的驛站裏歇腳。那兩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卻想凌辱我母親…”即使是説着這樣的往事,薛紫夜的語氣也是波瀾不驚,“那時候你和雪懷正好在外頭玩耍,聽到我呼救,衝進來想阻攔他們,卻被惡狠狠地毒打——就在那時候,你第一次用瞳術殺了人。”瞳術!聽得那兩個字,他渾身猛然一震,眼神雪亮。
“母親死後我成了孤兒,落在摩迦村寨,全靠雪懷和你的照顧才得以立足。我們三個人成了很好的朋友——我比你大一歲,還認了你當弟弟。”他抱着頭,拼命對抗着腦中那些隨着話語不停湧出的畫面,急促地呼着。是假的…是假的!就如瞳術可以蠱惑人心一樣,她也在用某種方法試圖控制他的記憶!
“你不記得了麼?就是因為殺了那兩個差役、你才被族裏人發現了身上的奇異天賦,被視為妖瞳再世,關了起來。”薛紫夜的聲音輕而遠,“明介,你被關了七年,我和雪懷每天都來找你説話…一直到滅族的那一夜。”滅族那一夜…滅族那一夜…
——記憶再度不受控制地翻湧而起。
外面的雪在飄,房子陰暗而冰冷,手足被鐵索釘在牆上,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有人打開了黑暗的房間,對他説話:“你,想出去麼?”那個聲音不停地問他,帶着某種誘惑和魔力。
那一羣豬狗一樣的俗人,不知道你有多大的力量…只有我知道你的力量,也只有我能發出你真正的力量。你,想跟我走麼?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他在黑暗中大喊,覺自己快要被瘋。
好,我帶你出去。那個聲音微笑着,但是,你要臣服於我,成為我的瞳,凌駕於武林之上,替我俯視這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你,答應麼?
——還是,願意被歧視,被幽,被挖出雙眼一輩子活在黑暗裏?
放我出去!他用力地拍着牆壁,想起今就是族長説的最後期限,心魂裂,不顧一切地大聲呼喊:只要你放我出去!忽然間,黑暗裂開了,光線將他的視野四分五裂,一切都變成了空白。空白中,有血迸開來,伴隨着淒厲的慘叫。那是、那是…血和火!
“那一夜…”她垂下了眼睛,語聲裏帶着悲傷和仇恨。
“閉嘴!”他忽然間低低的叫出聲來,再也無法控制地暴起,一把就扼住了薛紫夜的咽喉!
“閉嘴…”他低啞地怒喝,雙手瑟瑟發抖,“給我閉嘴!”她被抵在牆上,驚訝地望着面前轉變成琉璃的眸子,一瞬間驚覺了他要做什麼,在瞳術發動之前及時地閉上了眼睛。
“看着我!”他卻騰出一隻手來,毫不留情地撥開了她的眼睛,指甲幾乎摳入了她的眼球,“看着我!”她被迫睜開了眼,望着面前那雙妖瞳,覺到一種強大的力量正在侵入她的心。
“聽着,馬上把龍血珠還給我!否則…否則我…會讓你慢慢的死。”他的臉蒼白而慘厲,宛如修羅——明介怎麼會變成這樣?如今的他,什麼也不相信,什麼也不容情,只不顧一切追逐着自己想要的東西,連血都已經慢慢變冷。這,就是大光明宮修羅場裏的殺手?
意識開始渙散,身體逐漸不聽大腦的指揮,她不知道自己被瞳術控制後會怎樣——然而,就在那個瞬間,掐着她喉嚨的手鬆開了。彷彿是神力耗盡,那雙琉璃的眼睛瞬間失去了懾人心魄的光芒,暗淡無光。
瞳急促地呼着,整個人忽然砰的一聲向後倒去,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她也癱倒在地。不知多久,她先回復了神志,第一個反應便是撲到他身側,探了探他的腦後——那裏,第二枚金針已經被這一輪烈的情緒波動了出來,針的末尾離了靈台,有細細的血開始滲出。
“明介…”她第一次有了心驚的覺,有些不知所措地將他的頭抬起放在自己懷裏,喃喃——明介,如今的你,已經連自己的回憶都不相信了麼?那麼多年來,你到底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啊。
霍展白明顯地覺得自己受冷落了——自從那一夜拼酒後,那個惡女人就很少來冬之館看他,連風綠霜紅兩位管事的大丫頭都很少來了,只有一些使丫頭每來送一些飯菜。雖然他的傷已經開始好轉,也不至於這樣把他擱置一旁吧?
難道是因為那個小氣的女人還在後悔那天晚上的投懷送抱?應該不會啊…那麼兇的人,臉皮不會那麼薄。那麼,難道是因為他説漏了嘴提到了揚州花魁柳非非,打破了他在她心中一貫的光輝形象?
心裏放不下執念是真,但他也並不是什麼聖賢人物,可以十幾年來不近女。快三十的男人,孤身未娶,身邊有一幫狐朋狗友,平出入一些秦樓楚館消磨時間也是正常的——他們八大名劍哪個不自命風呢?何況柳花魁那麼善解人意,偶爾過去説説話也是舒服的。
他無趣地左右看着,想入非非起來。丫頭進來佈菜,他在一旁看着,無聊地問:“你們谷主呢?”
“谷主在秋之苑…”那個細眉細眼的丫頭低聲回答。
“哦,秋之苑還有病人麼?”他看似隨意的套話。
“嗯,是啊。”那個丫頭果然想也不想地口回答,立刻又變了顏,“啊…糟糕。谷主説過這事不能告訴霍公子的!”霍展白眼神陡然亮了一下,臉卻不變,微笑:“為什麼呢?”那個丫頭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説,放下菜,立刻逃了出去。
她走後,霍展白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冬之館裏,望着庭外的梅花發呆。為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