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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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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我的左面,男孩在我的右面,男孩是我不倦的舞台。

他終於對我説話了。他唯一一次對我説話。他説,你,你的嘴太白了,不然你就是個美人了。

是輕薄的口氣,但是我在無數次重温這句話的時候到一種熱忱的關愛。

身旁的男孩子全都笑了,像一出喜劇的尾聲一樣地喝彩。我站在舞台中央,狼狽不堪。

嗨嗨,知道這條街盡頭的那個酒吧麼?就是二樓有圓形舞池的那個,今天晚上我們在那裏有party,你也來吧。呃呃,記得,塗點膏吧,美人。男孩昂着他的頭,抬着他的眼睛,對我這樣説。身邊的男孩子又笑了。他們習慣附和他,他是這舞台正中央的炫目的鎂燈。

我和我的花還在原地站着。看他們走過去。我看到為首的男孩子收拾起他的目光,舞台所有的燈都滅了。我還站在那裏。我的手上的水仙還在淌水,我下意識地咬住嘴,把它濕。

然後我很快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中途我忽然停留在一家亮堂堂的店子門口。店子門口飄着一排花花綠綠的小衣服。我佇立了一小會兒,買下了一條裙子。

是一件玫瑰紫的長裙。我看到它飄搖在城市灰灰杏的晨光裏。有一層陽光均勻地灑在裙裾上,像一層細密的小鱗片一樣織在這錦緞上面。它像一隻大風箏一樣嗖的一下飛上了我的天空。

我從來都不需要一條裙子。我不熱愛這些花哨的東西。不熱愛這些有着強烈女界定的物件。

可是這一時刻,我那隻拿着水仙的手,忍不住想去碰碰它。

我想起它像我的娃娃身上的那條裙子。像極了。那條讓我嫉妒了十幾年的裙子。它像那個娃娃舉起的一面勝利旗幟一樣昭告,提醒着我的失敗。是的,我從未有過這樣媚豔饋贈。

買下它。我買下我的第一條裙子,像是雪恥一樣驕傲地抓緊它。

然後我很快很快跑回家。

5)小染很快地打開家門,衝進畫室。她手上的水仙和嶄新的裙子被扔在了門邊,然後她開始鑽進那些顏料深處尋找。地上是成堆的顏料管子和罐子。有些已經幹了,有些已經混合,是髒顏了。她一支一支拿起來看,扔下,再撿起另外一支。男人聽見了她的聲音,在他的躺椅上問,你找什麼呢?

小染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找,她開始放棄顏料管,向着那些很久都不用的大顏料罐子了。她的動作像一隻松鼠一樣捷,她的表情像部署一場戰鬥的將軍一樣嚴肅。

男人説,到底你在找什麼?男人仍舊沒有得到回答,他聽見女孩子把罐子碰倒了,哐啷哐啷的響聲。還有顏料汩汩地淌出來的聲音。

男人從他的躺椅上起來。衝到畫室裏,問,你在找什麼?

顏料,紅顏料還有麼?小染急急地問。

沒有了。我很久不用那種亮顏了,你忘記了嗎,搬家的時候我叫你都扔掉了,現在沒有了。畫這裏糟糕的冬天我本用不到紅。男人緩緩地回答。

小染沒有再説話,她只是停下手中徒勞的尋找,定定地站在原地,像個跳夠了舞的發條娃娃一樣遲鈍地粘在了地面上。她氣,灑出來的顏料濺在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滑落,給她的身體上着一層灰濛濛的青

男人問,你要紅顏料做什麼?

沒什麼。小染回答,從男人的旁邊穿過去,到廚房給男人煮他喜歡的咖啡。

6)我把咖啡遞給男人,然後我端着新買的水仙上了閣樓。霧已經散去了,太陽又被張貼出來,像個着人們打起神工作的公告。水仙被我放在了陽台上,我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開。剪刀在我的手旁邊,銀晃晃的對我是個極大的誘惑,我忽然把剪刀到水仙裏,裏的汁像那些顏料一樣汩汩地冒出來。它們照例死亡了。我等不到傍晚了。

然後我逐漸安靜下來。我把我的凳子搬去陽台,坐下。我回想起剛才的一場目光。我想起那個男孩的一場風雪一樣漫長的凝望。我想起他燒着的頭髮荒荒地蔓延,他説話的時候兩片薄薄的嘴翕合,像一隻充滿蠱惑的蝴蝶。

我聽見一羣男孩的笑,他們配合的,欣賞的,讚許地笑了。他們像天祭的時候一起襲擊一個死人的蒼鷹一樣從別處的天空飛過來,覆蓋了我,淹沒了我。

我忽然微微顫了一下,希望我的掙扎有着優美的姿勢。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新裙子。它還躺在那隻冰涼冰涼的袋子裏。

我把它一分一寸從袋子里拉出來,像是拉着一個幸福的源頭緩緩把它公諸於世。我把娃娃放在我的牀邊,讓她看着我換衣服。

玫瑰驟然開遍我的全身。我到有很多玫瑰刺嵌進我的皮膚裏,這件衣服長在了我的身體裏,再也再也不會和我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