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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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秋就站在院子裏,沒往前去。
李豪照着白回回説的地方,在“右安門”內的“南下窪”找到了“慈悲庵”這座“慈悲庵”是遼金時代建的,地勢很高,水木明瑟,跟“黑窯台”相對,下面數頃為沼澤之地,遍植蘆葦之屬,到了蘆葦該白頭的時候,隨風搖曳,白起伏,相當壯觀。
這時候的“慈悲庵”空蕩寂靜,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豪沒工夫多找,揚聲發話:“是哪位邀約李豪,請親自相見。”話聲方落,一個女子話聲傳入耳中:“是我。”話聲悉,隨即從庵旁樹林裏,也閃出了一個悉的身影,可不正是那位衞姑娘?
姑娘今兒個穿的,不是那天那一身兒,今兒個穿的是身白底子碎花兒的褲褂兒,跟那一天那身短打絕然不同,充分顯出女兒家的嬌柔,嫵媚,李豪看得不住微微一怔,他道:“原來是姑娘。”衞姑娘沒有該有的嬌羞,有的只是驚慌,焦急,只這一句話工夫,她已到了李豪面前,帶着一陣微風,李豪沒有聞見脂粉香。
只聞見了女兒家特有的淡淡幽香,這遠比脂粉香動人。
只聽姑娘道:“我有急要大事要告訴你,本想寫在信裏頭,可是又怕信到不了你手裏,可又怕你出事,當面告訴你了。”入目這付模樣,入耳這番話,不管任何人,他心裏都會先一半。
李豪道:“不知道姑娘要告訴我什麼急要大事。”衞姑娘道:“你傷了‘查緝營’的人,是不是?”李豪心頭微震:“姑娘怎麼知道——”衞姑娘道:“聽‘查緝營’的人説的。”
“查緝營”的人怎會敢承認,敢張揚了,莫非事情有變。
李豪心頭大震,他毅然點頭:“不錯,我是傷了‘查緝營’一個大班領。”衞姑娘一驚,花容失:“啊喲,我只聽説你傷了‘查緝營’的人,還不知道你傷的是個大班領,你怎麼敢——”李豪道:“這就是姑娘事先告訴我的兇險,我不殺他,我就會死在他手裏。”衞姑娘急了,道:“你已知道這就是我事先告訴你的兇險,我叫你別接那筆生意,別上他們的當,你就是不聽,你就是不聽。”真情,李豪又增添了幾分,他沒説話。
姑娘自己覺得失態了,她整了整臉:“我不該,你別在意——”
“不。”李豪道:“我知道姑娘是好意。”姑娘又忍不住了:“好意有什麼用,你不聽,現在惹出大禍來了——”李豪道:“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衞姑娘道:“他們要殺你,他們找‘威武鏢局’的人殺你。”李豪怔了一怔,道:“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衞姑娘道:“出乎你意料之外?你殺了人家,而且是殺了一個大班領,你會沒想到人家也要殺你,你以為人家會善罷甘休。”李豪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假手‘威武鏢局’。”衞姑娘忽然一怔,疑惑的望着李豪道:“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查緝營’的人大可以自己動手,為什麼要假手‘威武鏢局’。”顯然,她並不知內情。
李豪道:“‘查緝營’他們當然有不能自己動手的苦衷。”衞姑娘道:“你知道?”李豪道:“是的,我知道。”衞姑娘道:“他們有什麼苦衷?”李豪道:“楊局主跟令尊,他們也不知道麼?”衞姑娘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反正他們沒告訴我。”李豪道:“那麼姑娘原諒,事關那位託鏢的金老爺,我也不能説。”衞姑娘道:“我這麼樣為你,你還瞞我。”李豪道:“事關那位金老爺,我不得已,吃我們這行飯的,應該為僱主保密一些必要的秘密,相信姑娘不會怪我。”衞姑娘微微低下了頭:“我不怪你,是我不該——”李豪道:“姑娘千萬別這麼説,否則我就不安了。”衞姑娘忽然抬起了頭:“可是有一樣我知道,這裏頭牽扯的有一個,似先朝遺民自許的秘密組織,‘威武鏢局’可能利用他們對你下手。”這又出乎李豪意料之外,他不由為之一怔。
只聽衞姑娘接着道:“因為‘威武鏢局’知道殺不了你。”李豪聽金老爺説過,那位董姑娘董小宛確實跟“南明”一幫人有相當的牽扯,所以他知道,衞姑娘的這個説法是可信的。他道:“姑娘,‘查緝營’的人是什麼時候找上‘威武鏢局’的。”衞姑娘道:“就是半個時辰以前。”李豪道:“姑娘是怎麼知道——”衞姑娘道:“楊萬福,我爹,還有兩個副總鏢頭跟他們關起門來在廳裏密談。廳門上還派人站着,我動了疑,去偷聽見的,可是聽見的不多。”李豪道:“姑娘告訴我的已經夠了,不管怎麼説,我——”衞姑娘道:“我不要你,我只是覺得楊萬福他不該把這筆生意推給你——”李豪道:“我倒不怪他,是我自己願意接這筆生意,楊萬福沒有勉強我,他也勉強不了我。”衞姑娘深深一眼:“這就是你跟楊萬福,甚至跟一般人的不同——”李豪道:“我説的是實話。”衞姑娘像沒聽見:“這也就是我要幫你,我為什麼願意幫你的道理所在。”李豪道:“我剛説過,不管怎麼説——”衞姑娘忙道:“我不要再聽你説。”那她要聽李豪説什麼?
李豪沒説話。
忽然,姑娘的嬌靨上泛現一抹紅意,她低下了頭。
李豪看得為之心頭震動,忙移開了目光。
一時間,這“慈悲庵”一帶更見寂靜,寂靜得令人不安,寂靜得隱隱令人有窒息之。
片刻,衞姑娘抬起了頭,嬌靨上的紅熱已退,秋水似的目光落在李豪臉上:“你打算怎麼辦?”李豪這時候已經定過了神,他道:“我會應付的,姑娘儘早請回吧,免得讓人知道,連累了姑娘。”衞姑娘道:“我不怕讓誰知道,就是受了連累,我也心甘情願。”這話説得已經夠明顯了。
李豪心頭再震,道:“姑娘,我不能讓你受到連累。”衞姑娘看了看李豪,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回去。”她還是説走就走,頭一低,轉身就要離去,忽然,她又停住了,回過頭來道:“從現在起,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小心,否則就辜負了我背叛‘威武鏢局’,冒險約你出來相見,告訴你的本意了。”扭轉過頭去走了,走得還相當快。
李豪不住又是一陣動,他沒説話,站在那兒望着姑娘離去。
姑娘走得不見了,李豪洶湧澎湃的動心情,卻是好一陣不能平復。
衞姑娘這是為什麼,就是再傻的人也明白,這是繼解玉珍,紀翠格格,甚至於胡麗姬後的又一個,他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美人恩最難消受啊!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良久,良久…
回到了“騾馬行”白回回已經回來了,而且回來半天了,他跟楚雲秋正在堂屋坐着,楚雲秋身旁的茶几上,放着那張那個假董姑娘親筆寫的收據。
也就是浮水印印着“四寶齋”用箋的那張便箋,李豪一進屋,他急不可待就問:“大少爺,約你的是誰?”李豪道:“‘威武鏢局’衞總鏢頭的女兒,衞姑娘。”白回回道:“她有什候急要大事告訴你。”李豪把衞姑娘告訴他的,告訴了白回回跟楚雲秋,他只説了這些,別的沒説。
聽畢,白回回叫了起來:“什麼?‘查緝營’找上了‘威武鏢局’?”楚雲秋道:“我本就知道他們死了個大班領,不會善罷甘休,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會找上‘威武鏢局’。”白回回道:“找‘威武鏢局’有什麼用,都是大少爺的手下敗將。”楚雲秋道:“不能這麼説,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楊萬福經營鏢局多年,遊頗為廣闊,他鏢局自己不行,可以找人下手,他想假手那些以先朝遺民自許的人,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白回回道:“那些人實力不弱,也很有幾個能人,只是那些人會聽楊萬福的麼?”楚雲秋道:“要是真如金老爺所説,那位董小宛董姑娘跟那些人有牽扯,那些人絕對會聽楊萬福的,為那位董姑娘。
咱們又是為當朝的一個親貴辦事,他們焉能不除之而後快。”白回回道;“要是能讓他們知道咱們的身份,讓他們知道咱們為什麼要給這個親貴辦事,他們就不會聽楊萬福的了。”楚雲秋道;“可是偏偏不能讓他們知道咱們的身份,知道咱們為什麼給這個親貴辦事。”白回回皺了眉,沒説話。
李豪道:“恩叔,白叔不要擔心了,不管是什麼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應付就是了。”白回回道:“大少爺,跟這些人為敵,可是不太好啊,不但這些人裏頭有能人,而且説起來這些人總是咱們自己人——”李豪道:“我懂白叔的意思,可是咱們現在是顧這一頭顧不了那一頭,是不是,而且,真象總會有大白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應該會諒解——”白回回點了頭;“大少爺説得也是,真説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楚雲秋道:“從現在起,咱們隨時隨地多加小心就是了。”白回回忽一咧嘴,兩眼緊盯着李豪,笑得有點神秘:“大少爺尤其該小心,大少爺運桃花了。”李豪當然知道他何指,只覺臉上一熱,道:“白叔開玩笑了。”白回回微一整臉,道:“我是不是開玩笑,大少爺自己也明白,要不是因為那回事,一個剛見過一回的姑娘家,會不惜背叛她爹的東家,冒這麼大的險,暗地裏給大少爺送這種信兒?”李豪道:“正如白叔所説,我跟她緣只不過一面——”白回回道:“這種事,有時候只一面就夠了,何況那頭一面她就對你不錯,就心向着你,就幫你了,是不是?”李豪道:“白叔——”白回回道:“大少爺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威武鏢局’我,姓衞的人不怎麼樣,可是他這個女兒可是真不錯,誰提起誰誇,還有不少人家求呢?”李豪忙道:“白叔説得太遠了。”楚雲秋乾咳一聲道:“目前少主不宜分這個心。”李豪道:“恩叔放心,我知道。”楚雲秋道:“咱們自從現身以來,少主先後結識了‘漠南’解家的姑娘,貴為格格的紀翠,以及眼下這位衞姑娘,跟以前兩位不同。”李豪心頭震動了一下,道:“那倒不是,而是這位衞姑娘跟解玉珍,紀翠不同——”楚雲秋道:“怎麼不同,長得比前兩個好?”李豪道:“怎麼恩叔也跟我開起玩笑來了,真要説起來,衞姑娘的容貌不如解玉珍跟紀翠。”楚雲秋“呃!”了一聲道:“那少主認為衞姑娘跟他們有什麼不同?”李豪道:“衞姑娘善良柔婉,給予我只是恩義。”楚雲秋道:“真説起來,前兩位給予少主的,又何嘗沒有恩義。”李豪詫異於楚雲秋何以在這上頭跟他這麼計較,簡直反常,連白回回都覺出來了,他異樣的望楚雲秋。
李豪忍不住叫道:“恩叔——”楚雲秋淡然一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提醒少主,此時此地,不宜分心。”李豪道:“恩叔放心,我知道我肩負重任,除了父母,家人的血仇之外,我不會想別的。”楚雲秋又淡然一笑,轉了話鋒:“少主,白老哥哥已經把‘四寶齋’的出處打聽出來了。”李豪忙望白回回,道:“白叔,‘四寶齋’是——”白回回道:“大少爺,‘四寶齋’是和碩‘肅親王爺’的書房——”李豪道:“肅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