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避仇家五賢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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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高原上的海,黃河的源“星宿海”這是高原上的山,自然界的噴泉,黃河的真源“噶達素齊老峯”上,遊牧民族心目中的神話“天池金水”這是黃河的發源地“青海”自古以來,黃河即成為吾國心腹之患,它象一把無情的寶劍,紮在那心臟要害。
這是個動亂的時代,金人竊占了半壁大好山河,有志者奮起抗敵,但議和阻止了這等人的爰國之心,有忿而棄俗出家者,有忿而佯狂作態者,更有遁世隱居者。
這是哪朝哪年?遁世者也記不得了,更也不願提了。在“星宿海”的西北“噶達素齊老峯”東南“阿爾坦河”的附近,集居着一羣遁世的遺民,他們是國家的良才,人類中的俊彥,武林中之豪傑。
很可惜的,很遺憾的,他們竟埋沒在荒涼的高原,過着清苦的生活,與草木同朽。
這是因為,能享受自由的生活,不受異族的束縛,唯一不能釋懷的是,千千萬大漢子民,仍處於異族人的鐵蹄下,過着水深火熱的歲月。
這是國家的恥辱,人類的悲哀!
這是個嚴冬的季節,臘月的望,黃河封凍了,高原上一片銀裝玉塑,蒼天怒吼,大地風號。
“六出”(雪花)漫空飛飄,冷,冷得人類居家圍爐,閒言家常。
這是人生的樂趣,是大自然安排了的休息“阿爾坦河”上游,距河十餘丈築有木房數幢,煙囱中濃煙滾滾沖天,這是白世界中唯一之異,在這荒涼高原中,也是顯著的目標。
山風似千千萬被迫害的人們齊聲發出的怒吼,夜了,雪也停了,狂風益發強了,天空沒有皓月,雪光反映,倒也能遠眺百丈。
木屋中的人尚未睡覺,他們圍着一個大火爐,可不是在閒話家常,因為,屋中雖有七、八個人圍爐坐着,但卻靜得聽不出一點語聲。木柴在燃燒中“劈啪”地響着,略為點綴了一些單調的音響,空氣顯得很沉悶,而每個人的臉上,又俱是一片愁容,這不是自由的天地,世外的桃源嗎?何來煩人的憂愁?
傍門倚坐着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婦少,一副剛健的身材,圓圓的臉龐,再配上一對明如秋水的大眼睛,確是個難得的佳人。
而在她五官勻稱的臉上,兩條柳眉緊皺,一對大眼睛內,閃爍着愁急的光采,沉默能使空氣重濁,她似乎到了急促,纖緩伸,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膝前依偎着一對十四、五歲的大孩子,看起來女孩比男孩較大一點,臉蛋兒長得跟婦少一模一樣,真是豆蔻年華,煞是惹人憐愛。然而嬌容稚氣未退,聞婦少吁氣之聲,雙臂往前一按,摟着婦少的膝蓋,仰臉問道:“娘,你説爹爹今晚上準能回來嗎?”婦少暫收愁容,目光先往門而坐的老者一瞥,再對疲態已的男孩看看,才回答女孩道:“小玲,你爹爹人稱萬里飛熊,能行千里,夜走八百,此去蘭州只近二千里地,有五天的時間,當然可以趕回來的,可是…説不定你爹爹在途中,遇到什麼事耽擱了,也許今晚趕不回來呢!”小玲睜着一對大眼睛,翹着小嘴兒,略帶埋怨之道:“爹爹真是使人着急,爺爺與叔公們全守着呢!他有什麼事趕不回來呢?娘,您説爹會不會喝醉了酒誤事?或是跟壞人遇上啦?”小玲的話,使屋中人懼都悚然一驚,婦少愁容再現,幽怨之益顯,皺眉喝叱道:“小玲,小孩子不可胡思亂想,更不可隨便胡説,夜深了,你與小琮回房睡去,不準跟着大人們一起熬夜。”小玲聞言,小嘴翹得更高了,抬頭對門而坐的這位相貌清癯,銀髯披,雙目深陷的老者,出乞援的目光,撒嬌道:“爺爺,玲兒長得跟娘一般高了!我娘還老把玲兒當小孩子看,爺爺,您老説句公道話,玲兒是不是長大了?”清癯老人略帶隱憂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注視小玲端詳了一會“嗯”了聲道:“是的,孩子們都長大了,玲兒,做大人可得有大人的樣兒,你還跟孩子時一般,老愛翹嘴。”小玲一扭身子,不依道:“不來啦,爺爺,您老逗我呢!”婦少立刻攔阻道:“小玲,你別跟爺爺鬧成不成?快去睡吧!明天一清早就得起牀做早課,別到時起不來,惹你爺爺生氣。”邊上閉眼睡的男孩,倏地睜眼口道:“娘,我從來不像姊姊一般賴炕,是嗎?”婦少含笑對他頷首,把小玲惹得大眼睛一瞪,冷哼地道:“琮弟,你敢譏笑姊姊賴炕?小心明兒我摔你兩個大馬爬!”小琮衝着清癯老人扮個鬼臉,咋舌道:“爺爺,琮兒往告訴您老説,玲姊姊欺負我,您老從來不信,今晚上姊姊當您老面前招供了。爺爺,您老從明天起,把‘七步追魂掌法’與獨步武林的晃身幻三人,‘形影百變’的輕功身法傳給琮兒,免琮兒老受姊姊的欺負,爺爺,您老最疼琮兒,還能瞅着琮兒給人欺負嗎?”清癯老人終於失聲笑了起來,兩眼神光灼灼,對一雙孫兒女來回的幾瞥,頷首頻頻地道:“你們都大了,內外功各門基礎也紮下了,爺爺從明天起,把壓箱底的兩門功夫同時傳給你們,夜深了,快睡吧!”小玲高興得拍手大笑道:“琮弟,爺爺一樣也疼我呢!你白費心啦!”小琮氣得虎目一翻,正待反相譏,婦人已站起身來,一手拉着一個,柔聲哄着道:“小玲,小琮,你們不準再胡鬧了,娘送你們回房睡吧!”婦少連哄帶拖,把愛女、愛子送走,清癯老人目送母子女三個去後,對身旁默坐的三人目光一瞥,慨地道:“眼看着孩子們大了,但我們兄弟幾個也老了,光陰無情,歲月不澆人,我班適齊但得老死這裏,於願已足。”左首靠着土炕的一隻木椅上,坐着一位軀幹雄偉,環眼虯髯的中年大漢,獅子鼻中,發出重重的一聲冷哼,忿然道:“大哥,你昔勇氣上那裏去了?咱老西可不甘心老死在這個鬼地方,大哥,你不是曾答應過待時而起嗎?十餘年來,你的志氣,竟被光陰消磨殆盡了。”言罷,喟嘆一聲,紫黑的臉,頓時湧起一片慘滄之。
在他對面,另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大胖子,眯着一對眼睛在竊笑,虯髯大漢見而怒道:“阿胖,咱老西哪一天生了氣,便挖下你這對眼珠。”胖老人聞言縱聲而笑,笑得渾身肥如波般顫動,虯髯大漢憤然身站起,黑茸茸的右手一伸出兩指,果真往胖老人雙眼戳去。
指到,胖老人不躲不閃,虯髯大漢咬牙縮手,胖老人大笑更甚。虯髯大漢怒極狂吼,雙指快如電,兩次向胖老人兩眼戳去。
胖老人知虯髯大漢暴躁的個,曉得他第二次雙指戳來,再不會中途住手,佯驚下暗運內家神功,穩坐的身子絲毫未動,整個人卻疾往下矮了五寸多,虯髯大漢雙指貼着胖老人髮髻戳空,人往前猛搶兩步,身子已將撞到胖老人懷裏。
陡地,胖老人肥大的肚子,在開聲吐氣之下,突然暴脹了一倍以上“砰”聲響處,把個身材雄偉的虯髯大漢,撞得直跌出去。
跟着“砰”的一聲,虯髯大漢正跌坐在原來的木椅上,他環眼圓睜,驚怔地瞪着胖老人,心裏不免對胖老人突然下沉到奇怪,他翻着兩隻環眼上下細看,這才看到,胖老人所坐的那隻木椅,已陷入地下數寸。
在虯髯大漢肩下,坐着一位五官整齊的文士,這人年約五十四、五,三絡清須覆,右手食指在鼻孔上來回一擦,笑道:“胖三哥的‘蛤蟆功’,越老越湛了。”虯髯大漢嗒然若失,懊惱的道:“窮酸最會討好,咱老西將恨你一輩子。”清癯老者微曬道:“五弟,你山居十載有餘,急躁的格仍舊,真是江山易改,本難移,三弟與四弟又愛逗你發急,你們別鬧了,快隨老哥哥出去接老二吧!”三人聞言心喜,傾耳靜聽,除了屋外的風聲,只有木柴燃燒時發出“劈劈啪啪”的爆炸聲。
清癯老者安祥地跨下土炕,親自上前啓門,四人魚貫而出,屋外人影一晃而至,清癯老者沉聲道:“半夜三更,老婆子還不安穩睡着。”擋着四人面前,屹立着一位白髮皤皤的老婦,如此寒冷的天氣,僅穿着一套極其單薄的衣服,右手拄着一黑黝黝的枴杖,滿是皺紋的臉上,着倔強之。眼皮稍稍一,懾人的光如冷電般疾掃一匝,癟嘴一撇。冷冷地道:“男人們關心國事,我老婆子只關心孩子的安全,老頭子,你辦事自承明,何故打發你愛酒如命的老二,外加每飲必醉的兒子下山冒險?不是我老婆子説喪氣話,好好的三個兒子,就存這麼一個寶貝了。”清瘤老者長眉微鎖,身後三人全都一揖到地,一齊叫了聲“大嫂”反惹得老婦人重重的一頓枴杖,冷哼道:“你們當時也全都在場,為什麼沒有人敢攔你大哥一句?是否嫌山居生活太無聊了,要引幾個冤鬼上門來鬧鬧?”三人受了老婦人一頓叱責,卻全都噤若寒蟬。
老婦人冷電般的目光,掃過三人臉上,癟嘴微啓,又是一聲使人聽來心顫的冷笑,但見她左臂微動,四點黑影已穿袖而出“噗噗”連聲,分打在四人腳尖前寸餘雪地上,四人愕然驚顧,四點黑影,赫然是兩對血淋淋的眼珠!
跟着,又聽到老婦人怒猶未消地恨聲道:“如今你們遂願了,一對酒鬼把對頭人引到‘扎陵湖’,若老婆子同你們一般安坐家中,哼!兩個醉鬼還有命嗎?”清癯老者悚然動容,虯髯大漢搶先急問道:“老姊,醉老二與外甥現在哪裏?”老婦人寒着皺紋的臉,答道:“在‘扎陵湖’畔。”虯髯大漢狂吼一聲,返身奔入屋中,不久復出,手上捧着四、五副滑雪用的雪橇,往另三位面前一丟,自己撿了一副就待往腳上套,老婦人眼皮往上一翻,長嘆一聲道:“他們雖受了傷,但還不致有礙,老三與老四去把他接回來,麼弟,你隨老姊姊來,我有話對你説。”這幾位俱是武林中一時之選,可是當着老婦人面前,一個個全帶着三分敬畏之。她是自稱班適齊的清癯老者的老伴,武林中提起“九玄雷婆韋涵”的萬兒來,真有聞名膽戰之概哩!
虯髯大漢乃老婦人最小的胞弟,外號叫“烈火星君”單名一個“涓”字,他對這位從小扶養他長大的胞姊,可説畏之如虎。
清癯老者班適齊號稱“七步追魂”因其獨創一套“七步追魂掌”武林中稀有對手而得名。
身材肥胖的複姓“申屠”名叫“無明”外號人稱“笑彌勒”一身內外功夫,臻爐火純青之境。
文士打撈的這一位姓古名侃,專擅內功點、錢標打,以“太極十三劍”飲譽江湖,為人舉止文雅,少年時,曾在岳家軍中擔任過文職,自從嶽少保受害之後,他棄職佯裝市井,暗從太極名家苦練,十年有成,仗劍行俠於全國各地,因他無論寒暑,始終身穿一領黃衫,因此江湖上有“黃衫劍客”之稱。
與古侃結識最早的有兩位,一位乃方才那個婦少的生父公孫悲天,這人已於十餘年前死在仇家之手。
另一位號稱“飛天醉狐”姓奚名弘字百杯,也就是奉七步追魂班適齊之命,帶着班適齊的僅存一子“萬里飛熊”班固,北下蘭州探聽仇家消息,因醉被仇家追蹤到“積石山”附近,動手之下,終因寡眾懸殊,不幸失手受傷而退,中途幸遇九玄雷婆韋涵不放心愛子班固,而潛下星宿海,在扎陵湖畔恰巧碰上。這位老婆婆武功既高,情也烈,一見愛子與老二奚弘俱已受傷,一怒出手,立把追蹤下來的四個人,一人挖下一隻眼珠。
笑彌勒申屠無明偕黃衫劍客古侃,穿一上雪橇走了,九玄雷婆韋涵也返身朝自己的木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