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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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滴滴幫着家裏把東西都打好包，只有牀上的東西因為晚上睡覺還要用就沒有收拾。收拾好東西，姐妹倆上牀睡覺時，點點才和滴滴説，明天李黎睿幫我們搬家，要滴滴去七天酒店開個房間看書、準備‮試考‬。

滴滴很開心説有個男朋友就是好。

點點幽幽地説:“他父母不同意。我們打算同居，是非法加上非法同居的。”滴滴説:“和他父母有什麼關係？李黎睿追了你這麼多年，你們也算是瓜蒂落了。”點點説:“瓜蒂落？早着呢。慢慢談吧。”滴滴説:“可是你的同學都差不多結婚了，有些還生孩子了呀。”嘴一撇，點點説:“各有各的活法。睡吧！”剛見到林明遠和郭蓉的時候，李黎睿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他給郭蓉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幹起活後，這層不好意思也就慢慢消除了，漸漸就像一家人一樣了。

林明遠説:“你看，有個兒子就是好。”郭蓉瞪他一眼:“女婿是半子。”林明遠喜笑:“對。沒想到點點不吭不哈的就有了男朋友，我心頭的石頭也算落地了。”快到中午的時候，看着點點坐上李黎睿的車，把最後一點東西拉走後，郭蓉和林明遠準備上樓。這時，在車裏等候多時的黎秀雲從車裏下來，攔住他們:“我是李黎睿的媽媽。”林明遠和郭蓉一愣，面面相覷。

郭蓉問:“誰？”黎秀雲摘下墨鏡，直視着林明遠和郭蓉:“李黎睿，就是幫你們搬家的那個小夥子，那是我兒子。”林明遠疑惑地看着她，郭蓉反應過來:“哎喲，今天多虧你兒子了，不然，我們還不曉得要搬到哪個時候。”黎秀雲譏笑着:“是啊。我兒子追你們女兒也有幾年了，最近他們在談戀愛。不過，我是來和你們打招呼的，我和他爸爸都堅決不同意他們談戀愛，也請你們把自己的孩子管好，不要讓她來纏我兒子。”本是滿心的郭蓉，一聽此話，很是窩火:“是你兒子要來的，你自己沒管好，反倒怪到我們頭上來了？你有本事找你兒子説去，和我們説不着！”説完，郭蓉拉着林明遠就上樓。回到一片狼藉的家裏，被欺辱的無助襲上心來，氣得直抹淚:“這個點點是怎麼回事兒啊？人家談戀愛、男朋友，雙方家長見了都是客客氣氣的，她倒好，惹得人家找上門來罵…”林明遠想得開:“你哭什麼？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要管，也管不了。他媽媽那個樣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和我們沒有關係。不要哭了，點點最近因為工作的事情已經很上火了，你就不要再火上澆油了。”郭蓉賭氣道:“本來我還不是很喜歡李黎睿，現在我倒要支持點點和他談戀愛了。”旋即她又覺得不對勁，“你説，點點和他耍朋友，要是他家裏頭真的不同意，我們該怎麼辦？”林明遠自信地説:“開始呢可能不贊成，可婚姻大事畢竟是娃娃們自己的事情，他們想在一起過一輩子，家長有意見也只能是參考，反對到底也沒用。咱倆的婚事不就是證明？再固執、再僵化的人，也是拗不過娃娃的。我説得對不？”郭蓉雖然點頭，但還是心有餘悸:“話是這麼説，可是你看他媽媽堵殺上門的來頭，我看不妙。這個事情我們還是要和點點説道説道，提醒她冷靜地想清楚。不然的話，吃虧的還是我們點點。女兒二十四了，説大不大，但女娃兒，一耽誤就不好找男朋友了。要是男娃子就不一樣，三十歲找女朋友也不晚。”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一天，被黎秀雲一攪和，林明遠和郭蓉都有些不悦起來。他們手裏提着一些雜物來到租住的房子，看見李黎睿站在陽台上煙。李黎睿心裏有些嫌棄林家租的這個房子，空間仄不説，雖然粉刷過了，也掩蓋不了房子本身的破舊。更讓李黎睿厭惡的是，居然還是兩家人共用一個廁所。想到點點就要在這樣的房子裏生活近兩年，他有些心酸。還是趕緊娶了點點，搬到家裏為自己結婚買的房子裏去，這樣自己才會安心。至於父母那邊，他相信只要他和點點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情深厚了，父母自然就會認可和接受的。

林明遠給郭蓉使了一個眼，自己進房間去鋪牀和收拾東西。郭蓉進了點點和滴滴的房間，見點點正在往櫃子裏掛衣服，就坐到牀沿上，咳嗽了一聲。點點看了郭蓉一眼，自顧自地繼續掛衣服。郭蓉只好開口道:“點點，和你説個事情，你一定要沉住氣。”點點這才住手，看着郭蓉。幹了一天活，她有些累，就挨着郭蓉坐下。郭蓉側頭觀察着點點:“剛才李黎睿的媽媽來了。”點點十分訝異:“在哪裏？”郭蓉説:“我們舊家那邊，你們剛剛走，他媽媽就出現了。她説她不同意你和李黎睿的事情，要我和你爸爸管好你，不要去找他。點點，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這個事情你要好生考慮清楚哦。”點點斂着眉頭:“又不是我去找他的，他媽媽怎麼這麼不講理？”

“你們都大了，家長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我只是不想在這個事情上，你被他耽誤了。”

“那是他們家的事情，和我無關。”點點生氣了，走出房間，郭蓉一把沒有把她拉住。點點來到陽台上，視着李黎睿:“你媽怎麼回事兒，不但找到我爸媽説什麼不同意我們戀愛，還埋怨我糾纏你。”李黎睿身體一哆嗦，臉刷地變了:“真的？”他越過點點的肩頭，看見門口站着的郭蓉在點頭，就咬緊牙齒，“我回去問問。點點，你先不要生氣。”李黎睿走後，心不在焉的點點繼續整理着自己和滴滴的物品。在將滴滴的書籍從紙箱裏拿出來放到書架上的時候，突然從一本書裏掉下來幾張照片，點點俯下身子拿起來看，發現是高尚的個人照片以及點點和高尚的合影，還有高尚送給滴滴的卡片。看着這些照片，點點心凜:滴滴怎麼會收藏着這些照片？還收藏得這麼仔細和隱秘，是為了紀念，難道，難道滴滴也喜歡高尚？

使勁擺擺頭，點點讓自己腦子清醒，好理出一個頭緒來。點點手裏拿着這些照片，坐在牀邊回想着高尚健在的時候，滴滴見高尚的每一個情景，還有她和滴滴談論高尚的時候，滴滴當時所表現出來的神情。

點點想來想去也不能確定滴滴是不是喜歡高尚。但那種隱隱的不安在她心底又很強烈，得找個合適的機會和滴滴談談。

怒氣衝衝地回到家的李黎睿質問黎秀雲是怎麼找到點點家的。

看兒子怒目瞪着自己，黎秀雲哄着他，説:“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就為這個事情呀？我是開車跟着你去的。”脯劇烈起伏着的李黎睿嚷道:“媽，你跟蹤我？”黎秀雲説:“你又沒做虧心事，怕我跟蹤你幹嗎？”李黎睿不能理解黎秀雲的心態，搖着頭説:“媽，你知道你這樣干涉兒子戀愛心態有多麼扭曲嗎？”很鎮靜的黎秀雲想把李黎睿拉過來坐下，被他後退着拒絕了。黎秀雲嘆口氣:“我這是愛子心切，你懂嗎？”李黎睿説:“我不懂！我真的不能理解和原諒你今天的做法。”

“那我告訴你，你只要不和那個叫什麼點點的戀愛，就什麼事情都沒有。我不喜歡她。”李黎睿詰問黎秀雲:“你對她一點都不瞭解，怎麼説得上喜歡和討厭呢？”

“她找你就是圖我們家的錢。”氣憤的李黎睿一順手，把茶几上的紙巾盒掃到了地上:“是我主動找的她。我追了幾年，人家才剛剛答應的。她怎麼就圖我們家的錢了？你這是污衊她。”黎秀雲説:“好吧，就算她不是圖我們家的錢。那我問你，怎麼剛和你好上，她就要你替她找工作呢？”李黎睿説:“她一個大學本科畢業生，被安排做了服務員，這不是很可惜嗎？而且點點在學校的成績很好，會幾門外語呢！”黎秀雲拍了拍手:“這不就結了嘛，還不是想找個靠山？正好你把頭伸出去讓她宰割。”任憑李黎睿怎麼解釋，黎秀雲都偏執地認為點點是有所企圖。他覺得沒法和媽媽再溝通了，毅然收拾了自己的生活用品，出了家門。不管黎秀雲在後頭怎麼追着解釋和勸阻，李黎睿也沒有理睬，開車走了。

坐在車上，李黎睿卻茫然了:自己能去哪裏呢？去點點家，不合適；那只有住賓館了。沒有和家裏鬧翻前，李黎睿沒有為錢犯過愁。現在自己離開了家，他突然覺到錢的重要，甚至有一絲驚慌:要是自己真的沒錢了怎麼辦？要是成了一個窮小子，點點還會喜歡自己嗎？他被這個念頭給嚇着了，搖搖頭:點點不是那麼俗氣的女孩兒，自己和她同學幾年還是有所瞭解的。但自己是個男人，應該為自己愛的女孩兒花錢才是，那才像男人！此時，他覺得父母才是靠山，可以讓自己過得無憂無慮。想到這裏，他又橫下一條心:一定要讓父母接受自己和點點的愛情！眼下要省點錢，過兩天還是到父母為自己準備的婚房去住吧。

他要把和黎秀雲吵架的事情隱瞞下來，免得還沒和點點同居，就因為這個事情讓同居夭折。

在賓館住下後，他給點點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晚飯後再給她打電話。

接到李黎睿的信息，點點的心情也就沒有那麼糟糕了。

最近，自己的事情都攪到一塊兒了，辭職、找工作、搬家，好不容易確定了戀愛關係，又被李黎睿的媽媽找上門來質問，生活真煩真累！還好的是，有了男朋友，這些事情可以由兩個人一起分擔，總比自己一個人扛的時候好多了。她埋頭給李黎睿回信息時，滴滴也接到了王琪的信息，約她晚上出去看電影。

滴滴沒回復，把手機遞給點點看。點點瞄了林明遠和郭蓉一眼，對滴滴眨巴了幾下眼睛，意思是“一會兒再説”。給李黎睿回覆完信息，點點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就要去結賬。郭蓉一把按住她，説沒工作之前她不用管家裏任何支出。

點點就對郭蓉説，她和滴滴出去走走。

他們的租屋在東邊一環路遊樂場附近，比以前的家更靠近市區，走不遠就是府南河了。姐妹倆在府南河邊散步，霓虹燈遠遠近近地不停閃爍，她們卻好像是這一切繁喧的看客。

點點對滴滴説:“馬上要‮試考‬了，不要緊張。還有，不要拒絕你那個同學。”挽住點點的手臂，滴滴低下頭:“我真的不喜歡那個人，死纏爛打的，好煩。”點點以過來人的口吻説:“有什麼煩的？你看我，李黎睿一直追我，開頭也沒有答應，但是經過的時間一長，我還是和他走到了一起。你和他也一樣的！”滴滴説:“那還是等我有了工作再説吧。”點點拿出姐姐的身份開導她:“其實你現在答應他也可以的，至少有什麼事情，兩個人可以一起商量着去解決。”又小心試探，“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人了？”滴滴搖頭:“沒有。我就是不要王琪來幫我解決。”點點笑了，作為姐姐，妹妹這樣依賴自己她很得意和驕傲:“你最後還不是要找男朋友結婚的。”滴滴説:“那是以後，現在我不想。”點點就不再往下説。

不知不覺中，她們走到了電視塔南邊的新華橋，點點説，都走到這裏了，不如去熙路逛逛，很久沒有逛夜市了。

雖然上班就在熙路路口的南邊，但點點沒有什麼時間閒逛。逛街一直是姐妹倆休閒的最大樂趣，可滴滴心裏惦記着明天的‮試考‬，就説要早點回家準備才行。點點説:“知道了，我就是想讓你好好放鬆一下嘛。”點點一邊説着一邊掏出手機給李黎睿打電話。

李黎睿住的賓館就在熙路附近的假酒店。

此時，他正一個人在賓館餐廳吃飯。他一邊吃一邊和點點講着電話，眼睛還時不時看着自己斜前方位置的一對男女。

那男孩兒也就二十出頭，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也不像學生，和他一起吃飯的是一個很富態的中年婦女，言談舉止間，兩人不經意散發出非正常男女關係才有的曖昧。一向清高的李黎睿一看就知道，這男孩兒是在傍那個富婆。李黎睿極為鄙屑這樣的人，就不再想看。可是，那兩人就在他的視野之中，躲也躲不開。聽到電話裏點點説要逛街，李黎睿很高興，説自己馬上吃完飯，並約在熙路北段口子上的太平洋百貨公司門口見面。

這裏離熙路北段路口走路不到五分鐘，李黎睿在約定的時間等了近二十分鐘，才看到點點和滴滴急匆匆從天橋上走下來。看到點點，他的心情很愉悦:“怎麼這麼慢啊？”點點説，等了半天公車所以來晚了，嗔怪:“你幹嗎不來接我們？”李黎睿自責道:“哎呀，我忘了。”滴滴一直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們説話，就像點點的影子一樣。李黎睿説，都快九點了，很多地方要關門了。點點説，沒關係，就是陪滴滴出來逛逛的，一會兒還要早點回家休息，滴滴明天要去‮試考‬。李黎睿馬上對滴滴説:“你會成功的。”羞澀地笑笑，滴滴不語。

李黎睿問點點:“怎麼沒有揹我送給你的包？”點點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説是捨不得。接着，點點小心翼翼地問李黎睿，回家和他媽媽怎麼談的。一問到這個，李黎睿就有些動，衝口而出:“我從家裏搬出來了。”點點和滴滴訝異地看着他，説不出話來。李黎睿趕忙解釋:“沒得事情的，今晚我住賓館，明天我們去買一些東西再住到那套房子去。”李黎睿離家出走，這讓點點的心沉了下去，但看到李黎睿對於他們的戀愛這麼堅定，就又覺得欣，她聰明地不再追問李黎睿家裏的事情，她想，既然自己沒有能力管，更沒有名分介入，乾脆還是不發表任何意見的好。可李黎睿畢竟是因為自己才和家裏鬧了彆扭，想到此，點點一下沒心情再逛街了。

滴滴找話和李黎睿説着，問他住的是哪個賓館？因為她還從來沒住過賓館呢。

李黎睿説就住在附近，點點看到了滴滴眼裏閃爍着的羨慕，就對李黎睿説:“我們先陪你回去，然後也該回家了。”走上過街天橋，再下橋不遠，就是假酒店外面的樂森百貨，專賣奢侈品。走到樂森臨街的門口，裏面出來兩個趾高氣揚的人，滴滴看了一眼，馬上低下頭裝作不認識，那個富態的中年婦女身旁的男孩不就是王琪嗎？李黎睿看到了這對男女，想起就是剛才在餐廳裏讓他倒胃口的兩個人。

滴滴暗暗拉了點點一下，點點意識到了，和滴滴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李黎睿追上她們，問點點:“你認識他們？”點點用眼神制止了李黎睿，他滿心狐疑地又看看滴滴，不再往下打探。

看到點點和滴滴，王琪心慌地亂了手腳，昏頭昏腦夢遊似的跟着那個婦女往前走，他們打算去東邊王府井百貨樓上的電影院看電影。

點點不住回頭又看了看王琪和那個女人，恰好和也回頭張望的王琪的眼神不期而遇。她趕緊收回目光，挽住李黎睿走到賓館大門口:“好了，你回去吧，我們也回家了。”李黎睿想開車送她們回家，被點點拒絕了，她拉着滴滴逃跑似的離開了賓館。

一路無語地回到家裏，滴滴説:“你看到了吧，大家不是亂説王琪的。”像是開解自己又像是對自己説的一樣，點點説:“看到了，不過那是他的生活，和我們無關。”本來就看不上王琪，滴滴也沒把今晚看到的事情往心裏去，小大人一樣地説:“這就是社會。”點點把話題轉回到自己的事情上來:“唉，真是的，我沒想到李黎睿會和他們家鬧到這種地步，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黎睿那麼堅決，我覺得你和他沒得問題的。”點點把下巴枕在膝蓋上對滴滴説:“你先去洗澡，我自己想一下。”點點真是覺得談戀愛是那麼的不容易，有甜更有苦惱。讓她欣的是，李黎睿離家的態度給了她足夠去面對的勇氣，讓她相信李黎睿對自己是真情。和李黎睿一比，就更顯出王琪的現實和物質。她有點替王琪可惜，覺得他可憐，可轉念一想:沒準兒，王琪還覺得我們這些沒錢的人才可憐呢！就又嘆氣道:每個人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