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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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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季藝考,蘇茉撐傘站在教學樓前看着急進的大巴送來一批批學子。湧進學校的考生速比落下地面的雨水還要湍急。學校寬敞的大道上展覽着‮試考‬須知和考場分佈圖。周邊的人三五成羣地站着,議論着。蘇茉走上前觀望——相似的‮試考‬內容,相似的考場地點,相似的監考老師。眼前揹着各種樂器的人也是無數個相似的自己。

一年前,蘇茉也在他們當中,懷着忐忑而期待的心情來到音樂學院。去年的冬天,難忘的經歷。

十二月,蘇茉穿着厚重的棉襖,雙手縮進大衣口袋漫步在小路上。她身後的馬尾辮自然垂落,隨着步伐有節奏的敲打後背上的琴盒。

手機震動了,正是同桌葉欣打來的。她的聲音有點動:“喂!你在哪裏啊,趕快回學校來!”

“我剛練完琴,還在路上。什麼事啊?”

“我們班草考完試回來了。”蘇茉的反應很平淡:“哦,你説林喻傑啊,我只知道他出去了,他從哪裏回來了?”葉欣見沒怎麼引起她興趣,加重語氣説:“就是你馬上也要去的——首都北京!”蘇茉頓時把手握緊了:“他什麼時候來上課?”葉欣樂呵呵地回答:“現就在!不然我打給你幹什麼?”蘇茉把手機往口袋裏一,快步小跑向學校。

從知道首都的第一天起到現在面臨高考,蘇茉最大的心願就是考入北京的大學。對於從小在南方長大的蘇茉來説,北京是很遙遠的,帶有一些神秘彩。好幾次做夢,她去到首都發現本沒有什麼音樂學院,一切都是空的。那種失落很清楚很真實。現在既然身邊已有人去了,蘇茉才到踏實,確定那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林喻傑這次回來變化很多:原來烏黑的頭髮染了點紅,兩隻耳環瀟灑地鑲嵌在耳朵上,掛在前的銀十字架隨着他身體晃來晃去。他的座位被同學圍得水不通。蘇茉本想上前詢問一下‮試考‬情況,見到這狀況也只好知難而退。

剛上完一節課,課間蘇茉正看着書,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她抬頭,見一個十字架搖搖晃晃。用手疲憊的雙眼,她一抬頭只見林喻傑歪着身子站在她面前。

“嘿,聽他們説你馬上也要走了,什麼時候?”蘇茉説了後馬上問他考生多不多,紀律嚴不嚴一系列問題。林喻傑第一句話就是:“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蘇茉見他就這麼搪她,有點失落但想想覺得也對。畢竟百聞不如一見嘛。林喻傑看她那鬱悶的樣子,就索坐下滔滔不絕地開講。最後,不用蘇茉問,他連學校有多大,幾棟教學樓都説到了。這樣,在蘇茉心裏就形成了一幅大概的圖畫。到底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蘇茉不產生一系列的幻想。

到了要走的這一天,蘇茉也説不出是個什麼滋味。興奮?緊張?都有點吧。放學時,葉欣悄悄遞過50元錢,傻笑着:“你能不能幫我帶樣東西?”蘇茉點頭:“你想要什麼?”

“只要有紀念意義就可以。你知道,我一直是很喜歡那裏的,不過既然拿到浙江師範的合格證,我也懶得多想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蘇茉聽着她絮絮叨叨,心裏暗笑,這樣一來真像是旅遊。就當是好了,有一個輕鬆的心情也不錯。

蘇茉回到家,看見要帶的東西都被集中在客廳。換了是別人進來,肯定以為要搬家。蘇太太筆直地站着對着清單點數,像將軍出征前清點士兵。一家人匆匆吃完飯,出門打車。蘇茉和父母艱難地把東西進車裏然後坐下。司機大叔看着陣勢順口問了句:“這是要去火車站吧?”雖然過了運高峯期,車站人還很多。蘇茉隔幾分鐘就看看手錶,看着看着就成了隔幾十秒鐘,再變成隔幾秒鐘之前,聽見廣播響起。她緊張起來:完了,不會是要告訴我們該列車在途中出現狀況今天不能來吧?然後就用“對不起”

“很抱歉”之類的話口送人們離開。這種情況在電視裏出現過無數次,通常是使故事情節入的助推器。可在這裏,就無疑是使蘇茉情緒跌落至谷底的催化劑。所幸,廣播員説的是:“xx次列車即將進站,請乘客們作好檢票準備…”箱子袋子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鋪位。蘇父把東西放好,一家三口坐下來。車廂里人很旺,腳步聲不斷,説話聲音之大如海嘯時的波一層高過一層。蘇茉被壓得不過氣,跑到窗户邊深呼

鳴笛的時候,送行的人漸漸遠去,消失在車內人們的視線裏。蘇茉想他們會不會也嘆: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這聲在心底的嘆,不是因為壓抑,而是因為壓力。它來自多方面,包括期待、祝福、鼓勵。這些本是美好的神源泉,但聚到一起就會形成的壓力。她想起昨天班主任代遺言似的説:“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到了那邊,要好好努力…有時間也看下書。”便從口袋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小冊子開始背書。

輕輕地了一下,彷彿微風拂袖,但蘇茉還是覺到了。她抬頭,看見一個男生安靜地坐在旁邊。剛才上車時她注意到了,這男生和其他人一樣滿手行李。不一樣的是,他還背個畫板。大概察覺到有人望着自己,他轉過頭,微笑着打招呼:“你好,也讀高三嗎?”

“你怎麼知道?”話一問出口,蘇茉就懊悔:這不是廢話嗎?這個時候出來的都是高三‮試考‬的學生。幹嗎問這個多餘的問題?而對方的回答是:“我聽見你在背高三的課文。”這真是出乎意料和情理之中的回答。蘇茉先“啊”後“哦”的表情讓人有些莫名其妙,趕緊找話題過渡,問他從哪裏來,到哪裏去。聊了很久,蘇茉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李智。

他給蘇茉的印象正如其名:理智。

李智找東西是這樣的:有條不紊地打開大包小包,大盒小盒,沒找到又依次關上小盒大盒,小包大包,然後再依次物歸原位。蘇茉在旁邊看着愣住了,心裏佩服。她知道要換成自己才找兩下子就會煩躁,如果還沒找到,最後肯定會失控地對着一堆東西發火。哪裏還會像李智一樣,理智地坐下想放在哪裏了。

車廂裏九點半熄燈。蘇茉早早地爬上chuang鋪,確切地説是硬鋪。牀太窄,蘇茉想翻來覆去都不行,跟被綁着一樣。她躺着,想起林喻傑描述過的場面:4個評委老師,1台攝象機,一個大舞台…不過任憑她怎麼回憶,也是空想。林喻傑是演唱專業,自己是管絃樂器演奏,情況肯定不同。

火車在安徽省內蜿蜒地行駛着,沒有十八彎也有十二彎。除了睡在裏面沒那麼舒服以外,跟睡在搖籃裏也沒多大區別。大概五點鐘,蘇茉醒了,她想經過一夜要是再躺着就成殭屍了。

車到江蘇時,蘇茉靠在窗邊打盹,不知東方之既白。直到空氣中散發出方便麪的味道,蘇茉聞見也覺得餓了,趴上chuang鋪找麪包。

李智也起得早,下來之後手臂又拍拍肩膀,像是在把僵硬的骨頭軟化疏鬆。蘇茉看他是吃了苦頭(實際上自己也一樣)向他問候:“怎麼睡得不好嗎?”李智扭扭脖子:“唉,這裏的牀又小又硬,真不如家裏舒服。”蘇茉看着他笑笑,繼續啃麪包。看着窗外想起小學的時候,她第一次到北方,但是在響,印象中有炎熱而濕潤的風,還有清涼的海水。如今是三月,華北的冬小麥生長旺盛等着被收割。原來天不只可以希望,還能收穫。蘇茉像被點了,端坐窗前欣賞沿線風景。

下午車入河北境內,傍晚時分,蘇茉聽見有人喊:“到了!到了!”她跳起來去拿行李,被李智叫住:“別急,還沒有,再等一下。”果然,十分鐘後,廣播才響,一個柔和的聲音説:“北京站到了,請乘客們帶好隨身物品…”蘇茉看着窗外的高樓大廈出神,她知道這樣的建築物就是把她家鄉翻個底朝天也是找不出一座的。

李智一下車就被他的親戚接走了。蘇茉擠在人羣裏找他想説聲再見。

“蘇茉。你往哪邊跑?這裏!”聽見爸媽在喊自己,她把視線收回,耳邊是蘇太太唸叨的聲音——“哎喲,人怎麼這麼多。大家都注意,別走丟了。”蘇茉還是轉身望了一眼,看到遠處也回頭的李智。換過眼神,蘇茉嘆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