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相思兩種閒愁冷落千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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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百合花釀雖然入口香甜,但後勁極大,蘇曉菲半壺下肚,全身火燒似的熱,摸了摸臉,一陣滾燙的觸覺。此時她已經有些看不清枱上在演什麼了,只聽見咿咿呀呀的唱段引得眾人喝彩,然後是李德全高聲的“賞”字。唔,吃口菜吧,她使勁把一個盤子扒拉到眼前,紅紅綠綠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嚼一嚼,好像是,什麼呢,管它呢…
在位子上渾渾噩噩地坐了半晌,愈發覺得殿堂裏又熱又吵,蘇曉菲異常希望能出去吹吹冷風透口氣。但是皇家宴會上有規矩,只有在皇帝離開後眾人方可離席。她悻悻然吃着菜,終於忍不住,乾脆藉着自己身量小,被淹沒在人堆裏的優勢,趁其他人被台上的一出摺子戲引住目光時,溜出了筵席。
夜風涼絲絲得直沁人心,把身上的燥熱吹去了大半,蘇曉菲深呼幾次,覺得腦子還是漲得很,暈暈乎乎的,便邁開步子隨處逛逛。
毓慶宮從外表看來簡直和乾清宮的體制無二,金壁輝煌,可見康熙對這個兒子的寵愛程度,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但當繞過前院進入後院時,卻會發現這裏的主人實則不太喜歡前院的建築風格。典雅的小橋水,花架上一串一串的紫藤花開的絢爛,那種夢幻般的彩使她恍惚間又回到童年時期,和父母在暑假去海灘看煙火,滿天的銀紫煙花轉瞬而逝,只留下嫋嫋青白的煙跡。
心不在焉地順着花廊逛着,走了半天才發現這彎彎曲曲的迴廊似乎沒個盡頭,剛在這裏欣賞過藤花,過一會兒又看見滿架子的紫花。蘇曉菲穿着宮鞋的腳又酸又麻,頭痛的厲害,眼皮沉沉的,乾脆就在邊上坐下來歇息。
靠在廊柱邊上,滿院的花香襲人,聞起來清雅不膩人,可是自己卻糊糊地想睡覺。被風吹得有些發涼,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
朦朧中,有一張悉的臉含笑看着她,那種笑容她實在太悉了,教室裏,場上,辦公室裏,面對她時彷彿是兄長在關心自家妹妹。可是她不願意這樣的笑容,不願意他這麼對自己,恍然中伸出手拽住那人,口中呢喃着:“保宸…”不待對方作出回應,就一把抱住他,覺他的懷裏好温暖,滿足地朝裏面蹭蹭,喃喃自語着:“好冷…”死拉着愈發不肯放開了。
保成素來不喜歡這類宴會,所以對於翹宴極有經驗,事先去會場佈置下陣法,等酒過三巡之時,趁所有人目光集中在戲台上,發動陣法隱匿自己,再利用身上的黃袍作一個式來代替自己撐場面。不過這次他倒有些後悔了,苦笑着低頭看看蜷縮成一團的蘇曉菲,覺得自己應該留在筵席上比較好,不該心急地溜回來試試那把破穹弓。
無奈地任由她緊緊抓住衣服,在花廊邊上坐下。她的臉通紅,有些酒氣,怕是喝多了新貢的百合花釀,真是的,難道不知道未成年人不得飲酒嗎?這傢伙也是,管不住自己,平時見她在班裏上自修課那麼安靜認真,一個人放出來看到什麼新奇就要嘗試什麼。保成這麼想着,覺懷裏的人攥得愈發緊了,再下去衣服都要破了,正想輕輕扳開她的手,卻聽見彷彿夢囈一般的聲音。
“我跟你説哦…你長得好像我們班同學…不對…是一模一樣呃…”
“他叫保宸…是我們班…我們學校的校草哦…”
“他很厲害…什麼…都會的樣子…每科都好…”
…
“保宸…我喜歡你。”黑夜之中,不遠處搖曳着的點點宮燈如同天上的繁星,涼風帶着花香拂過他的臉。保成不可思議地尤自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了,似乎一動就會支持不住而散架。連霍義桐將劍指向他咽喉時都沒這種知覺,他已經淡漠了生死,卻無法不在乎身邊的情。
呆了半晌,他這才低下頭來,看着已經睡的臉,張口想説什麼,耳邊卻如同晴天驚雷般響起了石蕊的聲音“不要説對不起!”搖了搖頭,他只能説對不起,否則還能説什麼?轉頭看向滿架的紫藤花,似乎映照出那個黑髮紫眸的女子笑顏,那麼的温暖,絲絲扣住心絃。他眼裏透出異常的温柔。
“子夜啊,我該怎麼辦呢?”蘇曉菲醒來時,已經上三竿,侍女聽見動靜,忙進來伺候她梳洗。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屋子,問道:“我怎麼會回來的?”侍女回道:“格格,昨天散宴後四阿哥找不到您,急得什麼似的,最後還是太子殿下在小花園裏找着您。您也真是的,怎麼可以就在外面睡着了呢?夜裏風涼,容易招寒,皇上已經吩咐太醫一早就來給您瞧瞧了,怕是現在已經在外面侯了一個時辰了。”她聞言,忙喚侍女加緊梳洗,把太醫爺爺擱在外面半天可對不住人家。一切整頓完畢後,門外的宮女宣太醫進來。這位太醫可不是留着花白鬍子的爺爺狀,而是一臉嚴肅的中年學究,倒使她想起學校裏那位教導主任,天天早上守在學校門口查遲到違紀。
太醫搭了半晌脈,又仔細端詳下她的氣“嗯”了一聲,然後道:“格格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年歲小,夜裏招了風一時半會兒發不出來,微臣給格格開一副方子驅驅寒,吃上一貼就好了。”啊?還是要吃藥?蘇曉菲的臉頓時垮了,她最討厭吃藥,媽媽又特別崇拜中藥,每次生病總愛熬上一大帖黑乎乎的藥汁她喝下去,這簡直和奧斯維辛一樣恐怖。
太醫看到她的表情,大概是想起家裏也討厭吃藥的小女兒,嚴肅的臉上竟略帶着些温暖的笑意:“格格怕藥苦,微臣多添些甘草,梨膏就是了,但是這藥是一定要喝的。”一聽到藥可以甜些,蘇曉菲大喜過望,臉上泛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拉着人家太醫的袖子連聲道謝,倒把太醫唬了一跳,接過宮女遞上的一封銀子便告辭了。
待太醫走後,侍女邊收拾東西邊説:“格格,您是千金之軀,怎麼可以向我們這些奴婢,臣下道謝呢?”
“不可以嗎?”蘇曉菲有些鬱悶,難道説聲謝謝這種基本禮貌在清朝都不允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