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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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婷,你回來一趟,爸有話要跟你説。”午後,嫂嫂的一通電話,把許書婷叫回了孃家,孃家已經沒有她的房間,回來若要過夜就得住客房,是的,她已經是個客人。
回到家,走進客廳,許書婷看父親、哥哥和嫂嫂都在,臉凝重,八成是跟她的丈夫有關,家人顯然有什麼話想説。
等女兒一坐下,一家之主許慶霖就説:“我們都聽説了,凱軒的眼睛將影響到他的工作,不管他能不能完全恢復,至少短期內是得停職了,院長的位子更是想都別想。”許崇信以眼科醫生的身分説:“手術後需要細心調養,復發是很有可能的,而且依照他的固執個,我不確定他會不會耐心回診,你知道,醫生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看醫生。”許崇信原本沒想太多,只希望妹妹度過這一關,但回家後跟父親、子討論,越想越不對勁,這一來對妹妹實在太不划算,萬一妹夫熬不過去,妹妹不就跟着完蛋了?
夏穎心説得比較直。
“如果凱軒這病好不了,我看,你可以考慮跟他離婚。”
“離婚?”許書婷愣着了,怎麼他們跟她丈夫一樣,都要她儘快結束這場婚姻,她身為當事人都沒發表意見,旁人卻迫不及待替她做決定。
“是呀!”夏穎心説。
“你還年輕,還有機會,你沒工作過,難道想養一個無用的丈夫?”
“穎心!”許崇信不希望子説得太骨。
“別觸黴頭,凱軒的眼睛未必沒希望,我們只是希望書婷多為自己考慮。”
“就算他視力恢復一半好了,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但他還能當外科醫生嗎?還能開刀賺錢嗎?他除了這項老本行,還能做什麼工作?”夏穎心不改其態度,説得針針見血。
確實,丁凱軒窮極一己之力,就是要做個優秀的外科醫生,甚至要領導這整間醫院,他生來就是個人才,註定為醫學創下許多紀錄,他驕傲,不可能從小職員做起;他聰明,要就是自己投資做老闆,但他擅長的領域除了醫學還有什麼呢?
許書婷沉住氣,向家人解釋:“就算凱軒一輩子都不能工作,我們的經濟也不會有問題,只要節省一點生活就行了。”
“坐吃山空,誰知能撐到哪天?連名牌包都不能買,可憐啊!”夏穎心想到那種生活就一陣顫抖,一為貴婦、終生為貴婦,怎拉得下臉去菜市場撿便宜?
許書婷回敬了嫂嫂一句:“我對名牌包已經沒興趣,我只想踏實地過子。”夏穎心還想辯駁幾句,這時許慶霖又開了口。
“書婷,不管你怎麼樂觀,總得為自己設想,我當初給你的嫁妝不會收回,你要怎麼處理都行,如果你再嫁,我會再給你一次嫁妝。”當初女兒出嫁,許慶霖將兩處房地產轉到女兒名下,讓她每個月收租金就有十萬入帳,雖然他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卻不想讓女兒全然靠女婿生活,人總要自己掌握一些東西才行。
“爸這麼替你設想,你也要放聰明點。”夏穎心暗自嫉妒,未來能繼承的財產又少了一部分,説不心疼是不可能的,無奈在這種氣氛下,她能計較什麼?
“凱軒的個有多好強,你也瞭解,不能做醫生的話,他簡直不知怎麼活下去,你真能包容這樣的他嗎?”許崇信跟父親是一樣的心情,從妹妹一出生,他每年都會給她壓歲錢,生禮物也少不了,在他們父子倆的觀念中,女人始終是弱勢,只希望她不要吃苦。
許書婷明白父親和哥哥的意思,儘管他們從來都是高壓統治,但是坦白説,這世上最無私對她的也就是這兩位親人了。過去二十八年來,所有人都習慣直接告訴她該怎麼做,甚至是硬命令她非做不可,但從今天起,她決定改變這種模式,換她向所有人宣佈自己的主張。
許書婷站起身,首先問她親愛的哥哥。
“哥,如果有一天你生病了,嫂嫂要離開你,你也覺得這是應該的嗎?”許祟信啞口無言,人有旦夕禍福,説不定哪天他先倒下,到時子會怎麼做,他實在難以肯定。指揮別人容易,換作是自己,那可不一定。
“爸,媽過世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再娶?”許慶霖一愣,他不是沒動過這念頭,但也不知為何,總覺得誰都取代不了子,她聰明伶俐、活潑好勝,比較起來,其他女人都顯得乏味。
問完兩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許書婷做出結論:“有些事情不能光考量利益,還有情的牽絆,我是人,我有受和思想,你們不能替我決定我的人生,子是我自己在過,我自己就可以做決定,我要陪凱軒度過這些風雨,我跟他是不會分開的。”從父親、哥哥和嫂嫂臉上,她看到震驚和不解,也難怪,過去她都是唯唯諾諾,何曾如此勇敢堅決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她離開丁凱軒,甚至丁凱軒也這麼説,但她不走就是不走。丁凱軒讓她過了六年貴婦的生活,她不敢説他們之間有什麼偉大的愛情,但是夫絕非説放棄就能放棄的關係,現在就算她是報恩也好,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良知不允許她拋下一切。
“我要回家了,多謝你們的關心,我會自己保重的。”她鞠個躬,不管孃家人多麼驚異,或是多麼反對,她相信自己做得對。
回到家,她發現丈夫還在書房,桌上散放着文件,無線電話也沒放回原處,顯然他還在處理某些事,真是不肯死心,只好讓時間向他證明,她是怎樣都趕不走的。
“我回來了,晚餐想吃什麼?”
“你到底肯不肯離婚?”丁凱軒不答反問,心想子回孃家後,應該聽過家人的勸説,也該清醒點了吧?聰明的話就馬上放手,何苦守着這場僵局?
“我説過我不會走的,真要走的話,我們一起走!爛許書婷抬起下巴,一臉不馴,説完後走向廚房。她得跟傭人談件重要的事,下個月起他們要搬家了,而且不需要僱傭人了,關於遣散費得商量一下。
丁凱軒坐在原位,子的話在他耳中迴盪,到底他娶到的是怎樣一個女人?或許他不曾真正認識她,或許他需要重新瞭解她,原來她並非那麼柔順,更不只是個花瓶…
夜深人靜,他躺在自己的牀上,沒有勇氣去敲子的房門,失眠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時光逝如此緩慢,他開始明白何謂度如年,想到下半輩子也將如此煎熬,他不打了個冷顫,過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個,而今只像個笑話,原來他這麼怕寂寞、怕孤單、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