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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㈠姬憐憐與林明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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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許聰明,只要有人肯給他一條夠長的繩索,他就能直攀而上;但,在最初時卻因出身不得不卑微求人,只有這隻小貓這樣地為他説話…説他心裏沒覺是假的。

他又往那牛車看去一眼,那小貓似的大眼一直在腦海中徘徊不去;他希望她師傅能被她的小臉所惑,這麼讓人心生憐惜的小臉應該能在青門通行無阻吧?

他轉過頭,沒再看着遠去的牛車,任由歲月沖刷去他內心無法理解的心緒——遺憾。惱怒、不甘以及模糊陌生的情。

此時,他還不清楚人的情是分遠近深淺的。當年第一個抱起姬憐憐説她好生令人憐惜的長者,是深愛她的父親;而第二個説她可憐兮兮的,不過是一個毫無情的外人,而且,他太過年少。更不知道——有時錯過,就星一別終生。

林明遠支手托腮半合目。忽地。墨眼眸猛地張開,暈暗的燭光下,他看見足下的木質地板,不由得心一跳,不是青山那竹屋泥石地,這裏是酒樓!他正要起身,有人走過他面前,這人嘴裏嘮叨着:“林明遠,你看這樣行嗎?方便你指點吧…嗯?”沒等到他的回應,這人微微偏着臉不要臉地湊了過來,青絲如墨披散在她白裏衣上。

林明遠怔怔,對上她貓似的大眼,這小臉早已張開,是個大姑娘樣,但在第一眼,他就能認出她是姬憐憐…因為她這臉就是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別無分號;尤其她身骨纖細,看似弱不風,手臂一張就能將她盡納懷裏,骨子裏卻最**不過。

“林明遠,你剛睡着了?”大師在前,姬憐憐自認體貼,以免大師甩手不理。

“算了,胳再開始吧,”他撇開視線,惱道:“誰説今天不行?姬憐憐,難瓸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到底是誰教你這麼愛靠近人的?”她眯一下眼,評估自身度量很寬,不是有一句姬憐憐肚裏能撐船嗎?她行的。她稍稍諂媚道:“也沒人教,因為你是林明遠嘛,我就忍不住湊近啦。”林明遠沉默了一會兒,掩飾不住嘴線上揚。

“以後只准你…”

“我明白了,以後不會隨便湊近的啦。”林明遠轉回來狠狠瞪她一眼,“姬憐憐,你不識相!”姬憐憐已經習慣他在她面前動不動就翻臉的舉動,遂問:“那…現在?”她的臉皮很厚的。用罪的目光看着林明遠,她得不得了啊。

終於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現在她心裏鬆了口氣,以前認為誰都可以揭穿她,唯獨他不行,現在心境不同了,知道她秘密的是林明遠,真是…太好了,林明遠又看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急什麼?我一直在這。又不會跑掉。”他完全不奢望她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起身,繞了她一圏,又見她滿面的喜悦,真想問她:你這傢伙到底是我喜歡你才這麼高興。還是有人能教你練內功了,你喜上眉梢了?但這樣一説,不就顯得他林明遠太小家子氣?

他拿過先前她背誦、他寫下的口訣再讀了一遍,又看着他畫的人體道,右手執起筆蘸墨,抿起嘴,説道:“姬憐憐,我這麼幫你,到底有什麼好處?”滿臉的姬憐憐聞言。愣了下,他又撇開臉一會兒,再轉回時又要開口,她湊過來踮起腳尖。親上他的嘴一口兩人同時頓住,林明遠左手拿他書寫的紙,右手拿筆,就僵在那裏。姬憐憐則鬆了一口氣。

“林明遠,這樣行吧?我對準了吧?以前我練飛鏢講究的就是眼利手快,這些年可沒落下呢。”燭光的陰影令得林明遠的面容隱隱罩着黑氣。他臉不太好看,低聲道:“這種討好手法也不知道你哪學來的…”姬憐憐接過話:“以前師傳為了讓我們瞭解男子多薄倖,不要隨便就栽了,所以帶我們上青樓看過。我瞧過這一幕,就記下來了。”

“你師傳…”林明遠咬牙。她師傳也不算做錯,只是他聖賢書讀多了,還是本能地認為女子不該懂得這些。

但不懂得這些,也許有一天她就會被男人給蹭踏。

因為是姬憐憐,所以他能接受,如果他與姬憐憐永遠錯過…他希望她師博教會她所有保護自身的方式,哪怕得上青樓數百次。

她承自江瑚的觀念,與他聖賢書下的觀念相違背;既然他入了江湖,勢必要改正自己的想法。所以在外人眼裏他是退了一步又一步,但他心裏卻知,無所謂退或不退。他不過是從一個世界踏入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姬憐憐他萬萬不會踏入的世界,一個因他極度蛋心而踏入的陌生世界。

林明遠垂下眼,在她的白裏衣上分別點上好幾圏,一一説明這些道,以及配合青門口訣。

姬憐憐專旋着。當年她入門時,師博已年邁,都是趙靈娃教的;趙靈娃本身讀過書,喜歡引經據典,搞得她痛苦萬分,一句口訣可以連到哪本書哪句話,哪怕她再會背,也不可能融會貫通;當她欣喜若狂懂上一句話時,趙靈娃與其他弟子早不知進展到哪了,她就這樣每次落下一點點,落到最後,她一直站在那裏動不了。

偏她死也不肯讓第二個人知通她的缺憾,咬死她懂得她什麼都懂,就是懶了點,就是愛招搖她的姬姓,也虧得青門近年因為師傳的老邁,沒有摻入過多的江湖事件,她這才躲躲藏藏了十年。如今她聽着林明遠一句句解説,既耳又陌生,許多不懂的她都敢間,甚至問到青門口訣上的疑惑,林明遠居然都面不改地細細説與她聽。甚至畫着圖做輔助…

這也未免説得太通暢了點吧,她想。這林明遠到底費了多少工夫在瞭解青門的內功心法上?

都是為了她吧…姬憐憐心裏既是又是想笑。這陣子,她就是發自內心一直想笑,墨汁忽地點在她臉上,林明遠看她一眼。[專心點。”

“是。師傳。”他頭也不抬。

“嗯?江湖裏師徒可以共結連理的麼?”她一證,“好像沒聽説過…”

“那以後就別叫我師傳了。”他自然地放下紙筆。姬憐憐自動替他轉白話:林明遠與姬憐憐是要共結連理的,所以什麼師徒閉嘴!原來這麼含蓄的話她也能理解。她還真不笨,她想。男人的手掌輕壓在她白裏衣下的丹田。

“這真麻煩。在衣上凃,不夠準。瞧,覺到了沒?從這移到這…再從這…”掌心輕輕滑過她的,讓她又癢又想笑。

“青門內功心法頗為有趣,照我理解,與老子的道法自然有異曲同工之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然如此,青門劍招豈不多餘?無生有,有終無…我見過…你們練劍…雖是門外人…也能見到劍招俐落…劍如人,趙靈娃的劍卻不合青門…自然…”姬憐憐聽他愈説愈是斷斷續續,以為他在思考,聰明人思考總是不一樣,她崇拜得很。

他忽然拾起頭,一雙亮得驚人的黑眸對上她的大眼,半天。他才沙啞道:“你有在聽麼?”

“有。我聽得十分認真!”她只差沒用子弟之禮拜他了,“…嗯。”林明遠自然地收回手,耳略紅;又停頓一會兒,他道:“我剛摸的方向你記得麼?”

“記得。”林明遠看她一臉正經,重複摸一輪他剛碰過的地方,自丹田而上,再到際幾個道。最後停到她心口上。他撇開臉,掌心似有火焰饒灼着,嘴上説道:“姬憐憐,這不合禮法,我們得重新想個法子。”

“什麼?”他瞪她一眼。

“你要我天天這樣摸你麼?你以為我摸不到什麼嗎?你當我是木頭人嗎?”她傻眼,瞬間臉紅。

“我…很正派也單純,本沒往那頭想去…”

“所以我滿腦子念麼?”林明遠瞪看她,他捫心自間,他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偏偏這傢伙就是能拉低他的智力,跟他槓上。

“林明遠,現在是我的重點戲,你不能想歪啊,那我抱抱你,讓你稍稍滿足一下?”姬憐憐低聲説着,沒抬眼看臉已經全黑的林明遠。她自動自發,主動之至,絕不擒故縱慾語還休,她雙臂打開。馬上環住他的身。

“…姬憐憐!”林明遠連動也沒有動,似有有些僵硬,“哎,林明遠啊,我知道不合你嘴裏的禮法,但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像書裏寫的那種,一被情郎抱,姑娘家魂都到九重天外去,骨頭還會爛成一堆香泥,站也站不住…”

“…你都從凝來的?你這十年來就只有這種不入的書可以聽麼?”

“哪不入啦?林明遠,青門裏都是女子,對這種故事當然好奇,説的人多了,我聽着聽着也就會背了。我知道你們這種人喜歡含蓄點…”她閉上嘴,因為被人緊緊回抱住。她滿臉通紅,滿面止不住的笑。

“姬憐憐,你也算奇葩了,不認字也能背書,以後別亂背,要聽什麼都來問我,我念給你聽,讓你聽到求饒,”

“嗯。”她笑。

“那。變成爛泥了嗎?”她耳際響起沙啞的聲音。

“沒有,我變成暖被啦,林明遠,你真暖丨我沒有想到你全身上下真這麼暖,你們讀書人是不是讀了書,身子全都這樣暖呢?”她耳際狠狠被咬了一口。

“你要我説,你們女人的身子都是冰冷冷的嗎?姬憐憐,”

“…”原來她説錯話了。這林明遠真是小家子氣,她想。一股的氣息沿着耳垂下滑,頸間的肌膚一路火熱,她以為緊接看該是那個不過爾爾但其實她很喜歡的親嘴,為此,她的間都有些他的熱度,但他及時拐了個彎,肩上的裏衣被揭開,出她雪白的眉頭,趙舍那一刀就自她肩骨砍下,如今一層層傷布緊緊包裏着,她肩上肌幾乎要與傷布同,他垂眸看了半天,最後畔小心翼翼碰了下傷布,再抬起一雙閃耀波光的墨眸與她對視。接着,他斬釘截鐵地替她拉妥裏衣領,轉開臉,輕聲説道:“別鬧了…”姬憐憐一臉微眇。她沒鬧吧?一開始她是十分正經的要練內功好不好,“…其實,也是可以早些成親的,既然你心急,那一年算是最快了…好麼?夠我們準備了,”姬憐憐如鰻在喉,很想問他:這一年到底要準備什麼啊?是要從東邊搬到西邊,還是要從西邊搬到東邊去這麼耗時?最重要的是,是誰心急啊?

“去把衣服穿上吧。你勢上帶傷,總是要好好養的,練功不急在一時。早點睡,嗯?”他聲音仍是略帶沙啞。

等到林明遠離開後,姬憐憐一直立在原地沒有動。…所以現在是在避她如蛇蠍嗎?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吧?姬憐憐沉思如雕像,沒一會兒她就渾身發冷,十分懷念剛才林明遠的懷抱,她拾起牀上厚件衣裙,穿上後躺在牀上,又發起呆;她撫着瓣,若有所思道:“這傢伙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我這麼急切地想要練內攻他卻怕擦槍走火…”她憋一眼桌上空空的,圖卷都被他帶走了。也是,留在她這裏沒意義,她又看不懂。讀書人很看重婚事的吧?其實從兩人同住一屋,他守着禮教就知道在某種程度上他實在迂腐得很;但一年也委實太久。她真的很喜歡林明遠靛温,那暖乎乎的讓她希望每晩都能抱着睡,若這樣説出口,不知會不會被他嫌不要臉?

她又摸着冰涼的瓣,嘀咕道:“難道他不知道江湖人成親也是可以速戰速決的嗎?怎麼我覺得他是在設一個局,他自己不肯不要臉地破,就要我不要臉地去破呢?林明遠,到底是我把你想得太陰險,還是我自己就這麼陰險呢?”

“到頭來,舊家、舊物,舊人…原來,舊人一直在那,”姬憐憐有些困盹地合上眼,想到舊人裏有一句話形容回頭燈火就在原地,明天古問問林明遠,那句原話到底怎麼説。

人前她總是不敢問,怕一問就被人揭穿,只能用盡心機旁敲側擊;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僅僅是多了那麼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就能讓她這麼地安心,這麼地放鬆,甚至開始覺得她跟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因為有那個男人在。

她雙手輕輕捂住臉。良久,她才輕輕喃着:“林明遠,我也是不要臉地喜歡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