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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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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餵我?”姬憐憐看他神自若。好像這種事已做過千萬次一樣。這人怎能厚臉皮至此?她無視之,主動接過碗。但手力不足,最後還是林明遠幫忙扶着,協助她一鼓作氣喝完。

“看。我自己行的!”姬憐憐強調。

林明遠沒有表情地嚥下嘴裏的藥汁。

“你也不嫌苦。”

“習慣成自然,這話你聽過吧?”

“我就習慣不了,每次喝了這藥,都得吃點東西才行。”他這話讓她想起夢境裏的喂藥…她維持鎮定,當作什麼都聽不懂;但,在他真的含了顆糖後,她小臉差點破功。這藥苦得她都快崩潰了,他倒好,原來不是共患難。還把話説得這麼好聽呢。

姬憐憐差點氣笑了,但氣歸氣,她也不會去問“為什麼你要餵我藥”、“難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種蠢話。她雖不識字,但還不至於會做出那種挖井往下跳的蠢事。

“林明遠,你何時要回京?”

“人都死了,我怎麼回去?”見她一臉驚愕,林明遠淡然以對。

“趙舍殺的官員,就是與我會面的官員,我——”

“你沒事吧?趙舍殺那人時,你在哪?”林明遠聞言,墨眸頓時明亮。他沙啞道:“那幾,我自然藏得妥當,哪像你,打不過也不懂得先躲…過去的事我就不提了,但你要記得,以後凡事有我,再不濟,你也算上一份吧,一人計短,兩人計長,總能護住我倆,你又何必像個蠢蛋一樣跟他拼個你死我活?”説到最後,他已有些怨她的不知變通。

姬憐憐愈聽愈心慌。什麼一人兩人的,雖然説得很含蓄,但她聽懂了。她有聽説過,讀過書的人用詞無比含蓄,但其實已經在表白了。她不是已經拒絕了嗎?怎麼他還不死心?她害怕之中又有些許高興…林明遠喜歡姬憐憐,喜歡這個掩藏住自己缺憾的姬憐憐,這個她有時都會搞混哪一面才是真實自己的姬憐憐。

但,當她聽到最後一句蠢蛋時,臉皮動,很想抗辯那是自己有生以來最聰明的一次了。居然被這混蛋當成蠢事…

“姬憐憐,你是個傻子嗎?”林明遠想到當時,忍不住又重複—次。

“林明遠,我才不是傻子呢!”她用了全部的力氣喊着。

林明遠一愣,垂下眼想了半天,沒有説話。

姬憐憐心知自己好像小題大作了些,但也無所謂了。

“林明遠,我累了…現在趙舍死了,能認出你的江湖人不多,你以後也不用擔心了,回三姓大家族吧…我、我…其實一點也…”正所謂快刀斬亂麻,這話必定很有用,要不,也不會被人放在嘴上這麼多年,歷久不衰。她無意給林明遠任何期待,因為期待之後必是濃濃的失望,所以拜託,到此為止吧。

她…很高興了,真的!林明遠喜歡那個偽裝過後的姬憐憐,一個正常的姑娘,雖然功夫不好,但,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這樣她就很滿意了;所以別拖着林明遠,讓他誤解了什麼,那對兩人都不是好事。

她心裏是這麼想的,説起來偏有點結巴,尤其她看見林明遠驀地起身就往牀尾走,她一頭霧水,探頭看他在做什麼。

他走到牀尾後,原來有兩張沒把的掎子並着,上頭着棉被跟男人的冬衣,分明、分明他一直守在這裏。她昏了十五天…十五天…她緊握着拳頭,大眼不由得微微紅了。

林明遠翻出略有摺痕的紙,一跛跛又坐回牀邊,沉默地遞給她。

姬憐憐不接不行,她輕顫地接過,紙上有字。她默默數了數,八個字…什麼字?林明遠,姬憐憐?不對,數目不對。三字經裏的字嗎?他給她看是什麼意思?發現什麼了?她腦中不停算着。

林明遠湊了過來,説道:“你眼睛紅成這樣,怎了?想哭了?”

“沒…哪有啊…我累了,我想睡…”他湊得更近。修長的手指落在第一個字,一個接着一個下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暗鬆口氣。

“是…是嗎?”他抬起眼,眼瞳隱有燦爛的波光。

“先前你不是問過姬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麼?”

“嗯…”林明遠到底從哪學來,怎麼動不動就愛貼近人的臉?

“所以你明白了麼?我教你念的意思?”他盯着她看。

姬憐憐嚇得鬆了手,也虧得林明遠動作快,將飄落的紙及時拿去。

他蹙起長眉,説道:“姬憐憐,有什麼事我一向不瞞你,你是不是也有車要跟我説呢?”她一怔。

“不管你藏了什麼心事,我都不嫌棄你。”他一字一語地説着。

“林明遠…你在説什麼啊…”她的聲音乾巴巴地。

“你的秘密,是不是該告訴我了?我説了。我不嫌棄你,嗯?姬憐憐的真面目,大字寫不出一個?青門上下沒有一個人發現,唯獨我察覺了,難道你沒想過為什麼嗎?”他説得平和,沒有波瀾起伏,彷佛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轟的一聲,姬憐憐身體裏有什麼猛地炸開,造成她短暫耳嗚,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林明遠沒有説話了,還是她聽不見了。

忽然間,一顆淚珠就這麼無聲無息蹦了出來。她怔住,不太理解自己怎麼了;緊跟着眼眶裏的淚水;洶湧而出,連連不止,她完全無法控制。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這麼瞪着林明遠。看似鎮定地抹去頰上淚水,但抹完了又落,最後,她放棄了,林明遠驚得呆了。一你哭什麼。我並沒有…”

“林明遠,你發現了啊。”她試着輕快地説,聲音卻虛弱又。原本,她有往最壞處想去,攆真要青門師姐發現了,她會耍無賴表達她的無所謂;卻從沒有想過事到臨頭,發現的竟是林明遠,而她會如此孬種。

“這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有多少人一生都上不了學堂,我就當我沒上過學堂吧。林明遠,你別説話,這一次就讓我説個夠…終於有人發現了啊,我幾乎要以為,我可以隱瞞到老呢。我想過,是不是我出生時,誰不小心撞着了我的頭,讓我莫名其妙地不識字。你老嫌你的出身,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寧願跟你換出身,我不想當姬滿的子孫,不想當那個世家子弟林鳳歌的子孫。所以我説,我最討厭聰明人了,青門裏的人不會發現,可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定遲早會看穿。”她深深嘆了口氣,充滿疲累。

“姬憐憐,你分不清我與青門弟子的差別麼?這本不是聰明與否的關係。”林明遠心裏惱恨她分不清,但沒有表出來。他隱隱有所覺,如果此刻踏錯一步,或許他跟姬憐憐就此擦身而過。

他垂下目,壓下心裏焦灼,尋思着,只聽見她無所謂地説道:“林明遠,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吧。當你背書這麼輕鬆朗朗上口時,我躲在學堂聽着你們背,一次又一次。我抱着頭,怎麼也背不完,因為我不認字,怎麼那些字都瞧我不起,不肯為我所用。這樣的人,一定是笨蛋吧。”

“…你不是笨蛋。”她笑了下,沒有理會他,繼續説道:“背不起來,我要怎麼辦?不能讓人察覺我是笨蛋,那隻好逃課嘍。三姓大家族最後不求我在青門圖謀什麼,不是因為我是笨蛋,而是我頑劣過分,給我的評語就是孺子不可教,遠遠好過姬憐憐是笨蛋,對吧?”她聲音沙啞,但從頭到尾保持着笑容,從他手裏回那張紙,點着上面的字,慢慢念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看,我念再多遍,盯其它再久,下一次你再寫給我看,我還是看不懂,”她慢慢撕成碎片。扔了。

“林明遠,這種話,寫給別人吧,我不要這種東西。你不嫌棄我?這是施捨?我才不要呢。這或許是我的缺慽,但這就是真實的姬憐憐。現在我過得很好,你也不要搞什麼屈就。就這樣…”她聲音低了下來。

“如果你願意繼續為我保密,我很你;如果你想大聲嚷嚷,我也無話可説,是我藏得不夠好。所以就這樣結束吧。”

“…不是屈就。”他抬起眼,輕聲説着。

她哈哈笑笑到連肩都痛起來,笑得頭暈眼花,眼淚又了出來。一林明遠,千萬別告訴我,你沒有想過自己該娶什麼樣的子。你飽讀詩書,何時想過自己會娶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女人?算了吧!好累。”她輕嘆口氣,真是累了。她藏着掖着時,是膽戰心驚,沒想到説了出來,還是全身疲惓,滿嘴的苦澀…絕對是藥味。她不想理他了,只想再眯一下,睡醒了養足神,可以讓她多些恢復正常步調。她想回到青門,一輩子再也不要出來了。

她背對着牀外躺着,閉上眼,眼裏還有點濕意,又酸又疼的,真是打從心裏累人。真的,還是在青門時好,每天嘻嘻哈哈,小心防備點就行。

她睡不着,可是很累,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林明遠走了沒有,但她並不想回頭古看。

“…不是屈就。”她背後,男人的聲音輕輕響起,重複着同樣的話。她緊緊閉着眼睛,就當沒有聽見好了…一個人唱獨腳戲也是會累的。

“我林明遠,從不屈就。我心甘情願與韓朝香結婚盟,是為利益換;我心甘情願殺那賊,因他窺視你澡堂沭浴…我心甘情願殺趙舍,只因他在破廟裏看見你的肌膚;我心甘情願殺文致思那個京官,我不得不除,他居然覬覦青門覬覦你…”林明遠緩緩摸上她一頭的青絲。她仍是沒有動靜,背對着他。

他凝視許久之後,再度開口——“我的子是什麼樣的麼?誰都可以只要能助我功成名就,只要能讓…有一天能讓三姓大家族的姬憐憐看,我不輸她。我配得起她,不只配,還能高高在上看着她,我就是這麼一直只想着自己的男人。”他又盯着她的背影半天,微微俯下身,環住她的腦袋,低聲説道:“…我…我真是吃了一驚,你居然認不了字。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人?是笨蛋嗎?姬憐憐原來就是個笨蛋嗎?”他驀然到身下的人又排斥他。他連忙道:“我這是心裏話。你不想聽麼?我認識的姬憐憐,原來就是個傻瓜蛋嗎?可是我內心…我內心…其實鬆了口氣,你不是嫌我跛。我出身原就沒你好了。如今只落魄至此,左腿跛了,在你眼裏我還是人渣…如果你真認不了字,也沒比我好上多少…這就是眼裏只有自己的林明遠。現在,你昍白了麼?”

“…只要你認識三字經,我就求娶,我曾告訴自己這就是我對你的最低要求。”

“…天罡派的吳地回來説,他見到姬連上藥鋪,趙舍跟在後頭。我是親眼看見你跟姬連離開的,我腦袋一片空白。你不識字算什麼?一輩子也寫不出一篇三字經算什麼?趙舍看了你的肌膚,毀了你的清白算什麼?就算你被看光又怎樣?林明遠只要姬憐憐活着就夠了…”

“…其他人識不識字,與我何干?姬憐憐不識字,有林明遠在,別怕。”

“…我喜歡你跟認不認字有什麼關係?你就是個傻子,我也是個傻子…”他埋在她的頸肩,聽見她從無聲到後來發出低微嗚嗚嗚的小貓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