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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不了恩怨補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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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陽寺內的那個笠原一鶴,眼前卻面臨了另一項考驗,只是他並不自知罷。

在涵一和尚離寺的這一段子裏,這個少年可以説是飽嘗寂寞的痛苦,他那一腔江湖熱血似乎有些難忍耐古佛青燈。

這些子裏,師父不在,合一師兄東去覆命,偌大的廟寺裏,雖是有數百名僧徒,可是在笠原一鶴看來,他們和自己是構不成任何關係的!

這一天,老狸祝三立來了,他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也似的,笠原一鶴恭敬地他進來,祝三立冷冷笑道:“我還能活着回來見你,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老和尚害人不淺!”笠原一鶴大驚問故,祝三立才把自己被宮中喇嘛所害,幸為涵一所救的一段經過説了一遍。

笠原一鶴問道:“那麼師父呢?”祝三立哼了一聲道:“我老頭子為你的事,幾次亡魂,現在差一點兒死了,見了面你連一個謝字都沒有,一張口就問你禿驢師父,真正氣死我了!”笠原一鶴不由面一紅,道:“師叔你要不要緊?”祝三立望着他,不由“噗嗤”一笑,道:“你這孩子,現買現賣那還能行?告訴你吧,你那老鬼師父死不了,他是找你爸爸去了。你爹也怪,好好的俠客不做,有有子哪樣不好,卻要跑到中國來做他孃的哪門子和尚,你説怪不怪?”笠原一鶴苦笑道:“父親是一個想得開的人,他必定有難言之隱!”祝三立呵呵一笑,道:“算了,你父子是一個窯子裏燒出來的,有老的就有小的!”説着眯縫着眸子,上下打量他道:“我説小和尚你是真心想要當和尚嗎?”笠原一鶴雙手合十道:“阿稱陀佛,出家豈有作耍的道理,師叔真會取笑。”祝三立含笑點關道:“你現在還沒有落髮,還不算是和尚,後悔還來得及,我看你還是好好想想!”笠原一鶴頻頻搖頭,説道:“我已經想好了,等師父返後,我就正式落髮皈依三寶!”祝三立摸着他那一縷山羊鬍子,微微笑道:“你看現在外面,光明媚,鳥語花香,你師父師兄都不在,你悶在廟裏,也不是個辦法!”笠原嘆了一聲,道:“師父不在有什麼辦法?

我也是悶得很!”祝三立嘻嘻一笑道:“我此刻有事,要往四川一行,很快就可回來,你不如跟我走一趟可好?”笠原不由一喜,可是立刻又皺了一下眉道:“好是好,只怕師父轉回…”祝三立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好了,這一次老和尚授權給我,要我帶你散散心的,你大可放心!”笠原一鶴不由立時笑道:“我們何時動身,四川很遠吧?”祝三立含笑點了點頭道:“遠是遠,但是一個好地方,漢劉備稱皇帝的地方,境內峨嵋青城,更是一時之盛!”笠原一鶴想了想,道:“那我們何時走?”祝三立笑道:“就今天吧,你去準備一下應用的東西,我去看看牲口去!”笠原一鶴本不大喜歡同着這位師叔出門的,只是他在廟裏實在太悶了,既然師父託他照顧自己,何妨跟他出去走走,總比閒着好。

他有了這種心意,於是就和祝三立各乘一匹馬,出寺而去!

中原這個地方,對他來説,實在是太陌生了。

這一路之上,曉行夜宿,全由祝三立負責,他只是沿途賞玩着,倒也是逍遙自在!

這一,船行長江,好像已入了川省了。笠原一鶴在船頭上站着,觀賞着兩岸的風景,見那些貨船,逆水行着,十分吃力,由十數個拖夫,牽着極長的繩,在沙岸上用力地拉着。

這些人,頭上全是纏着白布“哼喲”

“唉喲”叫得甚為帶勁。

他內心不忖道:“這些人也太苦了,似如此拉法,真個是應上了‘舟行一尺水,皆汗也’那句話了。”他心中正自慨的當兒,卻聽得祝三立的聲音,在船內道:“你進來,我有話對你説!”笠原一鶴應聲而入,卻見祝三立坐在一張竹椅上,眯着細目笑道:“孩子,我問你一句話,一個人處身於世,首先應注重些什麼?”笠原一鶴一怔道:“師叔問這些做什麼?”祝三立嘿嘿一笑道:“自然是有原因了,我問你,如果一個人知恩不報該當何罪?”笠原一鶴冷冷一笑道:“師叔,你莫非是在説我不成?”老狸祝三立點頭一笑道:“不錯,你真聰明!”笠原一鶴呆了一下道:“師叔,你老人家的話,我不大懂!”祝三立比了一下手式道:“我不説,你自然是不懂,我一説你就明白了,你坐下來!”笠原一鶴奇怪地坐了下來,祝三立咳了一聲,道:“孩子,你那些東西能夠如數找回來,全歸功於那位徐小昭姑娘,你可知道?”這句話説着笠原一鶴不由一怔,祝三立一笑道:“老實告訴你吧,那位徐姑娘因為把東西給了你之後,如今已得罪了她的父親,你是一個大丈夫,豈能要一個女人背難抵罪之理?”笠原一鶴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他父女自作自受,又與我何相干?”祝三立怔了一下,他一隻手摸了一下鬍子,冷冷笑道:“就聽你這一句,也就知道你這孩子也太寡情了。”説到此,氣得長嘆了一聲,道:“我實在告訴你吧,那徐姑娘已洗心革面,做好人了。她因為把那箱東西還與我,遷避到了他舅舅家裏,如今消息外傳,那‘短命無常’徐雷,已然找了去了。”笠原一鶴聞言倒不吃了一驚,他低頭想了想,未説什麼,祝三立望望他哼了一聲,道:“你如今打算如何?”笠原一鶴不由面通紅,尷尬地道:“師叔之意…又該怎麼好?”祝三立一雙眸子,在他面上細看一下,心裏有數,當時內心暗笑道:“我還當你真個是鐵石心腸,無動於衷呢?”心裏如此忖着,不由冷冷地一哼説道:“徐雷老兒,一向是手狠心毒的,他已知道女兒出賣了他,只怕非置其於死地不可!”笠原一鶴聞言不由驀地由位子上站起來,當下極為氣憤地道:“他自已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居然還有臉怨他女兒,真正無恥!”老狸發出一聲狂笑,道:“這就是了,你又該怎麼樣呢?”笠原一鶴用力地在船板上擊了一下道:“我們去助那姑娘一臂之力…”才説到此,祝三立雙手連搖,道:“這當中可沒有我什麼事,我不願再攪這種渾水了,你一個人看着辦吧!”笠原一鶴冷冷道:“即已如此,師叔何必提起呢?”祝三立猾地一笑,道:“我只是帶你來此,俗謂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我只能出主意,卻要你自己來做,你只管放心好了,沒什麼大不了,吃不消的時候,我這個師叔再給你幫着也不晚!”笠原一鶴面又是一紅,道:“這件事師父可知道?”祝三立搖頭笑道:“你做事,只要行得正,坐得穩,幹嘛事事都要請教師父,你這孩子真沒出息!”説着笠原一鶴不由臉又紅了,他長長嘆了一聲,説道:“師叔,你不明白,她是一個姑娘家…我如今已是一個出家人,只怕…”祝三立搖頭笑道:“你現在還不是和尚,要真出了家,這個閒事我也就不叫你管了。”説着神秘地一笑,似有弦外之音,只是難以令人猜測。

笠原一鶴自那一在船上見過徐小昭,已留下了極為鮮明的印象。

此刻聽説小昭有難,再一追想她還寶的情意,一顆鐵石心腸,立刻也就軟了下來。

現在祝三立在一邊為他出計壯膽,笠原一鶴是一血氣方剛的少年,又怎會有所懼怕,當時立刻就心活了。

了一下身子,大聲道:“師叔不要笑我,我笠原一鶴也不是怕死貪生的人,這一次師叔為我的事,尚且累遭危險,莫非我還在乎什麼?”他冷冷一笑道:“師叔只要把那徐姑娘的住處告訴我,我自會設法保護她的安全就是!”祝三立拍了一下大腿,道:“對!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愧是涵一和尚的徒弟,這件事説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足能應付。那徐老頭我暗中就能對付他,只是那徐小昭…”他嘿嘿一笑,道:“也只有給你了,人家姑娘對你可是一往情深,你自己看看怎麼報答人家吧!”笠原一鶴苦笑道:“師叔,你真會開玩笑…”祝三立微微一笑,説道:“一點兒也不開玩笑,這裏還有一件東西,你要好好收藏着。”説着自懷內摸出了一串明珠,遞與笠原一鶴道:“這是徐姑娘的一片心意,我已代你收了下來,現在給你,不可遺失!”笠原一鶴接在手裏道:“她…為什麼送珠子給我?”祝三立本當明説,可是心中一動,他就微微笑道:“你雖是中國人,但是到底在異國住得太久了,我們中國姑娘贈珠子與人,是表示恩意與歉疚…”笠原一鶴瞠目道:“本的姑娘,是不能隨便送東西給男人的,除非是定情所用的信物!”祝三立連連搖手笑道:“你想得也太多了…”笠原一鶴收下了珠串,皺眉道:“這位徐姑娘太多禮了。”祝三立手摸着鬍子笑道:“也沒什麼,我已把你的短刀送與了她,這叫做禮尚往來,她也不吃虧!”笠原一鶴點了點頭道:“師叔這樣做,我的心也就安了。”祝三立縮脖子嘻的一笑,內心卻不樂道:“小夥子,你可是中了計了,這叫做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們這杯喜酒,我可是吃定了!”想到此,真是心中好不得意,內心不由忖道:“老和尚,你徒弟紅塵未了,卻不是我祝三立有意與你做對,我此番帶他來此,你原是知道的,你佛法高超,凡事先知,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心意?你已與我裝糊塗,想必也已是默認了此段親事,無論如何,匡飛的後代,我是不能看着他當和尚,你恨我罵我,也就由着你是了!”這麼想着,就點了點頭道:“徐姑娘的命,就在你的手上了,孩子,這件事你可要負責任!”笠原一鶴冷冷一笑道:“徐姑娘的命,由弟子負責,師叔放心就是!”説話之間,小船已靠了碼頭,人聲亂成了一片,笠原一鶴怔了一下道:“這是什麼地方?”祝三立嘿嘿一笑道:“傻小子,到了地頭了,下來吧!”二人拉馬上岸,只見水面上擠滿了船,桅杆林立,風吹過來,有一股極濃的魚腥臭。

一塊大石碑上,刻着“萬縣”兩個大字。

這是川東的一個大鎮,桐油鹽貨等集散地,二人上得岸來,但聽各方商賈討價還價之聲,亂成一片。

二人牽馬擠出了這地方,來到大街上,但見行人如同穿梭也似地來回走着。

那些來往的行人,有一個頗顯著的標記,幾乎每一個人,頭上都纏着一塊白布。這是川省一般人民的習慣,據説是相傳在於三國時,蜀漢昭烈帝之死,人民為之戴孝的緣故,笠原一鶴甚為奇怪,頻頻問故。

祝三立卻顯得十分謹慎,他對笠原一鶴道:“四川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境內奇人異士之多為天下之冠,我們不要多在街上瀏覽,快快找個地方住下吧!”笠原一鶴甚以為是,他自從吃過那次大虧之後,對人行事,已改得多了。

這條大街正南方,有一處客棧,名叫“五福”很是寬敞潔淨,二人就下榻於這個地方。

進得房後,祝三立就把門關上了;而且對笠原一鶴説道:“沒有事,最好不要出門!”笠原一鶴皺了一下眉,問道:“那徐姑娘就是住在這個地方麼?”祝三立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可是還不到你出面的時候,‘短命無常’徐雷在川省有極大的勢力,他如事先知道我們來了,那可就不大好應付了!”笠原一鶴這時一顆心,不知怎地,卻深深地為徐小昭擔起憂來。

老狸祝三立喝了一杯茶,換了一身衣服,他在頭上纏了一塊布,看起來,就很像是本地的一個土老了。

他只對笠原一鶴説道:“你暫時不要出來,我去去就來。”説着他就出去了,笠原一鶴換了便衣,在室內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回來。

祝三立是由房上回來的,見笠原在燈下打盹兒,不由笑道:“傻小子,於嘛不睡覺呀?”笠原忙站起來,道:“我怎能睡得着?你見着了徐姑娘沒有?有沒有危險?”祝三立呵呵一笑道:“我們來得還是時候,徐姑娘暫時還沒有危險,不過徐雷已經來了,看樣子,他是要帶女兒去金陵,所以我想要救徐姑娘,最好的辦法,是在他們行船的中途下手!”笠原一鶴急説道:“那時不是要晚了?”祝三立望着他微微一笑,心説,喝,鐵心成了豆腐心了!當下搖了搖頭道:“小夥子,你沉住氣,包在我的身上,誤不了事的,現在先吃東西。”笠原一鶴這才留意到他手裏拿着一個油紙包兒,打開來,是一隻滷雞和幾個饅頭。

祝三立又開門要茶房沏了一壺熱茶,兩個人就着熱茶吃了一飽,笠原一鶴始終還惦記着那個徐姑娘,心情自是不開朗。可是老狸倒是吃得飽,睡得着,心也寬,吃完之後,往牀上一倒,呼呼大睡了起來。

笠原一鶴這時不想到了那個姑娘,內心真像是被刺扎着一樣。真奇怪,這件事,過去自己不想也就算了,一想起來,竟是坐卧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