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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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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倩近前伸手搭上香肩,柔聲説道:“姑娘,昨夜一夜沒睡,你也累了,該去歇會兒了。”霍玉蘭搖了搖頭,道:“蘭兒不累,蘭兒要在這兒陪陪您。”聶小倩笑了,輕輕在香肩上拍了幾下,道:“好了,姑娘,我擔保漢民沒事,行了麼?我不用你陪的。”霍玉蘭臉-紅,囁嚅説道:“娘,您看,三位叔叔及五老他們能找得到鮭魚麼?”聶小倩含笑點頭道:“除非長江干涸,鄱陽湖水盡,否則定會找到的。”霍玉蘭未再説話,嬌軀起了一陣輕微顫抖,那是突然之間的鬆懈,及過度的喜悦所致。

夜幕低垂,淨室中點上了燈,這萬壽宮中好寧靜。

望着那一夜來未進粒米滴水的霍玉蘭,聶小倩無限憐惜,嘆了口氣,輕輕説道:“姑娘,你真是的,我不是説過了麼,我擔保漢民沒事,你怎麼還這麼死心眼兒?要是餓壞了你,將來貝勒跟郡主的面前,叫我怎麼説話?”一夜心靈與體上的折磨,霍玉蘭顯得清瘦了不少,她淡淡地笑了笑,道:“您不是跟我一樣的麼?”不錯,聶小倩自己也未進粒米滴水沒歇息,她呆了一呆道:“傻姑娘,你能跟我比?從當年至今,什麼樣的苦難沒吃過?你不同,你自小嬌生慣養…”霍玉蘭道:“什麼事都有個開頭,您説是麼?要是不吃吃苦,如何談得上歷練,又如何能像您如今一樣?”聶小倩又復呆了一呆,搖頭苦笑,道:“別説傻話了,這樣好不?多一個人在這兒也是坐着,咱孃兒倆輪班,我坐上半夜,你坐下半夜,這樣咱孃兒倆便都可以歇息,要不然,等漢民好了,咱孃兒倆都躺下了,那豈不一樣糟?”霍玉蘭有了一點猶豫。

聶小倩輕輕地推了推她,道:“如今就不聽話,那還行?快去吧,乖姑娘!”霍玉蘭臉一紅,這才點頭答應,道:“那麼蘭兒去睡了,等下半夜您可也得睡呀。”聶小倩笑道:“那當然,我又不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霍玉蘭笑了,但一笑即斂,她出了淨室,又輕輕地掩上了門。

霍玉蘭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剛被兩扇門兒擋住不見,突然,聶小倩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無限悲悽的一片陰霾,還有那顫抖的身形與搐的角,望着雲牀上的朱漢民,掛着兩行清淚。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靜。

由外面望去,那間淨室燈光透紙,靜靜地沉浸在漆黑的夜裏,好不悲慘淒涼,令人心酸。

倏地,這萬壽宮的後院裏,出現了一條無限美好的纖小身影,極其輕捷地掠向萬壽宮後牆。

在後牆下那極小黑影停了身,留戀而悲悽地望了那十餘丈外的淨室一眼,撲簌簌落下了晶瑩的兩串。

然後,黑影閃動,剛要騰起。

驀地裏,那左方牆頭上響起個輕柔而柔美的話聲:“姑娘,哪兒去?”那極小的身影一震,霍然旋身上顧,那左方丈餘高的牆頭上,另一條無限好的身影落在極小黑影面前。

只聽那極小黑影驚聲説道:“是您?”是那霍玉蘭的聲音。

那站在她面前的黑影點了頭,道:“不錯,是我,姑娘,夜這麼深,你要上哪兒去?”竟是聶小倩。

只見霍玉蘭微微低下了頭,道:“我沒有要上哪兒去,只是出來隨便走走!”

“怪不得我找不着你!”聶小倩笑道:“到了接班的時候了,我還以為你想賴呢,走吧,姑娘,該讓我睡一會兒了!”霍玉蘭遲疑未動,道:“您為什麼不説破?”聶小倩訝然説道:“説破什麼,姑娘?”霍玉蘭道:“您明明知道我要找鄔飛燕去!”聶小倩搖頭説道:“別胡説了,如今既不需她那獨門解藥,還找她幹什麼?”霍玉蘭道:“您別瞞我了,那鮭魚肝救不了民哥的!”聶小倩道:“蘭兒,你是怎麼了,要是那鮭魚肝救不了你民哥,我幹什麼要害蒼五老跟你三位叔叔白跑一趟!”霍玉蘭道:“他幾位都不懂您的用意,唯獨我懂,您是為了怕他三位待在這兒看着民哥着急難受,更怕他三位真的拿人頭去換解藥,所以您給了他三位一個希望,讓他三位去找鮭魚肝。”聶小倩道:“要是救不了漢民,到時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霍玉蘭道:“到了那時候,要解藥已經沒有用了,他三位自不會再去做那種傻事,中人陰謀毒計了。”聶小倩道:“照你這麼説,我豈不是拿漢民的命開玩笑了?”霍玉蘭道:“您是不得已了。”聶小倩道:“姑娘,我這個人向來不騙人的。”霍玉蘭道:“善意的欺騙,有時候是必須的。”聶小倩搖頭笑道:“姑娘,我説一句話,你別不愛聽,你這是自作聰明,別讓你這自作聰明壞了大事,快去接班吧!”霍玉蘭悲聲説道:“我求求您,您就讓我去找鄔飛燕吧!”聶小倩道:“姑娘,你真要壞大事…”霍玉蘭剛要説話,聶小倩緊接着又是一句:“姑娘,我以命擔保漢民平安無事,行麼?”霍玉蘭身形猛顫,嘶聲説道:“您何忍心看着他死,而不讓我去…”聶小倩沉聲説道:“姑娘,你聽我説,天下沒有人比母親更疼愛自己兒子的,漢民雖不是我親生,可是我愛他逾命,比對自己的親生嬌兒猶有過之,我不會害他的,你只管放心好了。”霍玉蘭倏地垂下粉首,失聲痛哭。

聶小倩沒勸她,她任她哭。

半晌,霍玉蘭哽咽着説道:“蘭兒一時動,口不擇言,您…”聶小倩伸手搭上香肩,柔聲説道:“別這麼説,姑娘,這是你對漢民的愛,我不但不會怪你,相反地,我很高興,因為他我把漢民給你,我能很放心。”霍玉蘭嬌軀又一陣輕顫,道:“謝謝您,娘,無論如何,我是朱家的人,是您的兒媳婦兒!”聶小倩展顏笑道:“那麼,蘭兒,該聽我的話,擦乾淚,快去陪陪你民哥吧,我可真要去睡一會兒了。”霍玉蘭抬起粉首,道:“您就不怕蘭兒要走麼?”聶小倩笑道:“我很放心,你是個聽話的姑娘,也是我的好媳婦兒,再説,我認為你決不會撇下漢民,對麼?”霍玉蘭紅了嬌靨,垂下粉首。

聶小倩一笑説道:“快去吧,別冷落他太久。”身形一閃,沒入漆黑的夜中。

望着聶小倩不見了,霍玉蘭舉袖擦了淚,旋即往那間淨室掠過去,可是剛到淨室外,她突然屏息停了身。

不為別的,她發覺淨室中有人,除了朱漢民外還有人。

她知道,那既不會是聶小倩,更不會是護法們。

因為她聽到的,是一種極其輕微,而斷斷續續的哭聲,這種哭聲,跟她一樣,是發自一個年輕女子的。

這會是誰?

霍玉蘭揚了揚黛眉,極其輕捷而小心地靠近了窗户,由那窗户孔中向內望,一望之下,她登時變了

淨室中,朱漢民仍靜靜地躺在那兒,而牀前地上,卻跪着個人,那個人的上半身,整個爬伏在朱漢民口上。

由背後看,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影,往上看,是一顆滿頭蓬鬆的烏雲粉首。

肯定地説,那是一個年輕黑衣女子,霍玉蘭直覺地到,那黑衣女子長得一定比她還美!

霍玉蘭在羞惱氣恨之餘,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冷哼,這一聲冷哼,自然立即就驚動了淨室中那黑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