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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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禍於西安,雖不致受聯軍鐵蹄蹂躪,但湘青仍心如黃連,身陷煎熬,恨不得能早回北京城去。
除了強烈思念南星之外,蔚綠的轉變,也是她的另一樁心事。以前即使為婚事所苦時,蔚綠仍不掩其天真爛漫的個,但自西遷到西安的別館後,她便如過了十五的月兒,一黯淡、消瘦下去,除了湘青,甚少與人攀談,過着類似自我封閉的生活。
是因為懸念趙統領嗎?湘青從載皓那裏得知,在公使團開出的站死名單中,有設立虎神營的載瀾,但皇太后並不肯把那些人一概處死,最後載瀾可能只是會被髮往新疆錮。
但主子的命運都尚且如此了,更何況是隻在虎神營中做一個小小統領的趙鎮永?
不過最令湘青掛心的,還不是趙鎮永的命運,而是蔚綠那屢屢望住自己看的古怪眼神,她在動什麼念頭呢?這場荒謬且悲慘的戰事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只是看朝廷又要無辜的老百姓付出多龐大的代價而已,換句話説,耽擱蔚綠婚事的主要障礙已去,終究難逃婚配命運的蔚綠,是否仍存有昔那瘋狂的念頭?
而南星不在身旁,叫她應找誰傾訴?該與誰商量,又能投奔到哪裏去?
就在她越來越寢食難安的一個夜裏,小三子幫她送來了一個黑的包袱。
“這是…?”湘青知道小三子跟着載皓,近常在北京與西安之間奔波,慶親王奕共匡極為倚重載皓,在隨同李鴻章與外人議和的時侯,特要載皓當貼身護衞,為此在皇親萃臣之中,和親王府的聲位顯又尊貴了許多。
“是墨薰莊裏的一個夥計要我代轉給你的,説這是你在聯軍進犯北京城前所選焙的筆墨硯盒,他們雖已結束營業,但顧客的貨品卻不能拖欠。”結束營業?換句話説,革命黨在京城內的聯絡站又將轉換地點,為什麼?自到西安後,環境閉,人人深居簡出,除了王爺或載皓他們所帶回來的消息外,對於近幾個月來,外界到底出了什麼事,湘青本無從得知。
“小三子,這些子以來,你跟着二貝勒東奔西跑的,一定增廣了不少見聞吧?”
“那倒是,但大部分都是壞消息,聽多了,連飯都會咽不下口。”原來長得壯健的小三子,最近方臉上果然也多添了幾許風霜。
“我想情勢應該會慢慢轉好了吧?”湘青試探着問:“戰事已停,朝廷不是正忙着與各國談議和的條件嗎?”
“湘青,人強我弱,你説這個‘和’字會好議嗎?更何況還有鄭士良等狂徒奉孫文之命,在惠州造反,企圖推翻朝…”湘青聽的大驚失,正想進一步問個仔細時,小蘭卻已飛奔過來説福晉要找小三子過去垂詢二貝勒近況,所有的疑問便只得全部咽回肚裏。
原來革命黨並沒有放過這次朝廷動亂的時機,那麼南星…!
她悚然一驚,瞥向懷中的包袱,突然起了不祥的預,會嗎?不會吧,南星是到天津去探視病重的外公,不可能會和遠在惠州的起義有所關聯。
不會嗎?南星看似温文儒雅,實則熱情澎湃,愛鄉愛國,況且兩人分別已久,在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內,他想做什麼會不夠從容呢?
湘青顫抖的手終於伸向那黑包袱上的結,解開攤平,發現裏頭真的只是蔑管筆,一方硯盒和兩塊墨後,心情不一鬆,但…,不對,那筆和硯盒都透着一絲奇怪的氣息,在三管筆中,有一管似乎特別大,而硯盒…,則又似乎嫌輕了些。
湘青的心跳再也止不住的加速起來,她找來一柄小刀,試着撬切筆頭,想不到真被她給撬開來,急急忙忙轉過來一倒,一封卷得極為細長的信柬便掉了出來。
湘青撿起來,飛快的拉開一看,那悉的豪邁筆跡,差點就將她的淚水給催下來。
小舊兒吾愛如唔:夜來輾轉,因思你至深而能眠,雖近即將與佳人一晤,再轉赴天津,然恕慕之苦,無法稍減,乾脆披衣坐起,修書抒懷。
你是我的鐘情至愛,青翠之姿,早已成為南星生命的源頭,過去我放蕩不羈,恣意任,膽大妄為,仗的是父母已逝,毋需為任何人珍重此身,即使事出萬一,亦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傷慟。
然自遇你之後,南星終於首度嚐到恐懼的滋味,懼怕令你傷心、令你失望;懼怕令你落淚、令你黯然,尤其懼怕自己福薄,終究無能與你廝守一生。
因覺而苦,偏又甘之如始,這滋味我總算是嚐到了,每與你相聚我都嫌時間太短,恨不能與你時時相守,永不分離。
然革命近有大事,南星忝為興中會一員,不能不趕赴盛會,略盡綿薄之力,但南星絕對會謹守對你許下的承諾,不冒任何不必要之險,不做任何會令你憂心之事。
我輩皆知此舉重在喚起人心,恐尚未能撼動全局,朝廷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因此南星絕不致做無謂的犧牲,革命是一條漫長的道路,我還要與孫文及全體同志並肩走下去。
當然,也因為有你,有了你,我一定會更加的珍惜自己。
事了之後,南星還要返家一趟,料理幾許瑣事,再趕回你的身旁。
小草兒,在我二十一年的生命當中,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如此的美好,不論世局有多混札,人間有幾多滄桑,此生有你,南星於之足矣。
然若我不幸在起義中殉難,我的小草兒,則你千萬要勇改的活下去,帶着我的愛,賜予我重生,唯有你活得美好,活得快樂,南星才能雖死猶生,伴隨着你。
以下是一片空白。他沒有把信寫完,是因為覺得這樣的信太不祥吧?而終究沒有把信給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呢?湘青心中此刻充滿着種種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