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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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蘭果然沒有誇張大柵欄燈市的炫爛,那一排排、一盞盞的花燈,把燈市映照得好似白晝一般,也把湘青壓抑已久的重心都給挑了起來。
小蘭和李杉才情話綿綿去了。福嬸曾説過了今年的清明,就要開始準備他們兩人的婚事,杉才父母早逝,是府內侍衞軍統領養大的孩子,自小便跟在二貝勒的身邊,頗受器重,陳家二老早就把他當自己人一樣的看待,看到小蘭的篤定,再想到自己的飄浮不安,湘青便不覺有些落寞。
自從除夕前與南星在天橋廣場見過面後,一別便是半月有餘,他的行蹤老是飄忽不定的,若問起他在忙些什麼,南星最常有的反應,便是閃爍其詞,只説他在籌備診所。
懸壺濟世是好事,湘青實在搞不懂他有什麼好隱瞞的,莫非他仍和“保皇黨”有聯繫?湘青時覺憂心,偏就是開不了口詢問。
小蘭兩個弟弟剛剛亦被他們的大姐夫帶去猜燈謎,只剩下湘青一個人沿街看花燈,走着逛着,來到了一個大攤位前,人聲鼎沸,不曉得又有什麼熱鬧的花樣兒。
“最高的那盞花燈,是咱們店裏一年才做一盞的寶兒,”湘青看見有位中年漢子正扯着嗓子吆喝着:“您們別看每面都只有巴掌個大,那八面用的,可全都是如假包換的金絲線,再心雕刻出過海的八仙像,點將起來,才真叫做是金碧輝煌,名副其實,如假包換啊!”
“多少錢一個?”湘青正仰頭看那玲瓏的八面燈籠,忽聞身後傳來一個極為悉的聲音,令她心中一陣驚喜,馬上轉身去看。
那人卻不是南星。
他身材修長,眼光,雖稱得上俊美,但因雙薄削,且隱隱透出一股肅殺之氣,讓接觸到他目光湘青不心中一凜,踉蹌一下,差點摔倒過去。
等到湘青驚魂甫定,發現自己仍好好站着時,才發現那男子的手臂已環上自己的,嚇得她趕緊扭身出了他的懷抱。
但那賞花燈的中年漢子卻已逕自鼓譟道:“好一個英雄救美,各位説是不是?”從臘月至今,人的心本就一直沉浸在年節的歡快中,現在經他一挑動,更加如火上加油般,每個人都拍起掌來,好像這麼一來,便可以忘掉過了今晚“年”就將告一段落的事實,至少也要再陶醉一宵。
湘青心生不滿,卻又不好當眾辯白,唯有自認倒楣,想轉身離去,孰料那男子竟不加否認道:“對,我不但要救美,還要博美人一粲,這燈到底多少錢一個?”
“這燈只送不賣。”燈主人的話更加引了人的注意,人羣一圍攏,湘青就更無法身了。
“你就別故玄虛了,”年輕人有些不耐煩的説:“快説怎麼個只送不賣法?”
“大爺您看到那燈上的花結了吧?”漢子説:“只要您中那花,再及時接着的話,就可以讓它配您身旁這位美人兒了。”本來鼓譟着的民眾一聽咋目,莫不都沉寂下來,那燈籠掛的那麼高,花結小,要中它已屬不易,更何況還得及時接住它,豈不是難上加難?
“好,既然是這麼着,那你一定備有弓箭吧?”男子接下來所回應的話,才更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大爺您是真的有心一試羅?”
“那當然,”他再瞄湘青一眼,目不轉睛的説:“請大家讓一讓,別讓我的心上人等得心焦。”湘青一張臉已氣得雪白,奈何人羣擁擠,又全將他們兩人當成了主角,本動彈不得。
就在她心急如焚,不得能長出一雙翅膀騰空離去時,那名英姿發的男子已拉開了弓,奮力一,眼見箭矛穿過花結,叫好聲才剛來得及在大家的心中成形,他那一身寶藍已化為青光芒般,飛躍過去接着了那盞金絲宮燈,剛好趕上在眾人一片叫好聲中,把戰利品送到了湘青的面前。
湘青板着一張粉臉,終於排開眾人離開了那個攤位,可是不久之後,她便發現不但那男子還亦步亦隨,甚至連自己得以身,靠的都是他以雙臂為她所開的路。
“湘青姑娘,你的燈不要了嗎?”湘青見兩人已來到較為空曠的地方,便轉身停步正到:“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又為什麼敢公然調戲良家婦女?”他齒一笑説:“我認識姑娘很久了,是從荷花認識起的。”本來已氣到思緒十分紊亂的湘青,聽見“荷花”兩字不一愣,再想到自己覺得他的聲音酷似南星…,不他的聲音之所以會引起自已的注意,絕非只酷似南星的關係,還因為…。
“湘青姑娘,”他把聲音放的更柔道:“這燈籠是為你而的,請你就收下來吧。”她仰視着他,一臉的探索和期盼,雙緊合,偏就湊不全一句話來。
“你…是…?”
“是,都是為了你,不然我何需在那羣凡夫俗子之前,展現我百步穿楊的神技。”男子近乎踞傲的説。
但這些湘青都無暇注意,因為耳聽“百步穿楊”心中已突現一個古老的記憶,六年前在西湖畔,那姨娘不是曾説:“那公子是今柳的魁首…”
“你的箭術一直都如此高明嗎?”湘青不知自己該從何問起,離開杭州後,就因四周都沒有人,無人知悉她的過去,使她也漸漸忘青樓三的往事,尤其是在遇到南星之後,她雖無意抹殺,卻也不想刻意提及自己曾淪落風塵的事。
“自十五歲起,我便是北京城內,數一數二的箭手,”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怎麼?這點,你不是應該會比一般人都來得更加清楚嗎?”
“你可曾去過杭州?”她低聲問道。
“都説蘇杭是人間天堂,我怎麼會錯過?更何況杭州女子,素有美名。”
“那請問公子貴姓…?”湘青終於鼓起勇氣來問,不料問題尚未全部出口,已被一陣呼聲打斷。
“奴才叩見貝勒爺。”湘青還有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已被小蘭一把扯跪下去。
“湘青,這是二貝勒,快磕頭啊。”那男子卻已朗朗笑道:“罷了,在外頭還行什麼大禮?沒看見我故意着一身便服,沒叫你跟着,就是想輕鬆一晚嗎?”話雖是對着李杉才説的,左手卻逕自扶起湘青。
他就是和親王府內的二貝勒?追殺南星差點得手的載…皓?
“都起來,別引起不必要的騒動,”他跟李杉才和小蘭説,然後把那燈籠輕進湘青的手中。
“本想再讓你猜猜我是誰的。”湘青剛想出聲,對面的小蘭卻搶先瞪大眼睛輕呼道:“南星!”湘青駭得轉過頭去,赫然發現這次站在她身後的人,真是南星。
“湘青,”他盯住她看了半晌,眼神陌生而古怪。
“提花燈逛元宵,你興致不差嘛。”湘青想往前走,這才發現自己提着燈龐的手仍被包攏在載皓的手中,趕緊了出來,可是南星的臉已經轉為冷硬。
“南星,”開口的又是小蘭。
“這是我們…。”載皓冷冷的目光一掃,加上杉才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總算讓小蘭及時打住,沒有把話説完。
“湘青,這位公子和你是舊識?”載皓刻意加重“舊識”兩字,眼神似乎更加鋭利了。
湘青想起那夜南星在王府內遭侍衞追捕的場面,他曾説識得王爺面貌,卻沒有與最得寵的載皓打上照面,換句話説,他並不識眼前所站之人。
反觀載浩一臉狐疑,是自己心理作用嗎?還是他真的正不斷打量南星,尤其是他曾中箭傷的左肋?
“這位公子姓南是吧?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怎麼我覺得你整個人的身形眼的?”湘青驚駭不已,連忙説道:“南星…呃,南星是裱褙店的師父,我們…我們…。”那本是跟她説給小蘭聽的故事一樣的背景,在既怕二貝勒認出南星,怕南星會沉不住氣,漏身分的情況下,湘青竟無法把話給説全。
而這一切看在南星眼底,便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既不知道跟前這位翩翩風度的男子是誰,更不知道他和湘青之間有什麼牽連,只知道身心懼疲的自己,本打算入夜後便進繡樓去找湘青,一訴別後離情相思,後來在燈中巧見她的身影,正想上前去給她一個驚喜時,她身旁那男子已開始獻起殷勤,而湘青也沒有拒絕,由得眾人為他們喝采,甚至公然在大街上打情罵俏,拒還,凝眸對視,情話綿綿!
“我們只是顧客和店主的關係,沒有其他情,”南星氣她的吐與為難,乾脆幫她把話接續下去説:“打攪你了,真抱歉,顧姑娘!”望着他絕裂的背影,湘青知道他誤會了,半個多月來的相思,好不容易見着他了,結果竟變成這樣?難道説他們之間的眷戀愛慕全只是一時的情?
“南星,南星。”她喚在嘴裏,猶不敢相信他真的會就那樣轉身離去,乾脆、絕決,沒有一丁點兒的留戀,像是她本就不在身後,像是世上本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像是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一直到他已遠離了他們的視線之外,湘青都還如一座石雕,怔怔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