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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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河東的百姓們也來了不少,他們有舊徵趙的少壯,也有親人死於戰爭的孤兒寡婦。
大家情緒都很動,最易鬧事,因此雙方都壓制一點的好。
恰好有一小隊的巡卒來到小酒鋪中,那個領隊的十夫長是個頗為英俊的小夥子。雖然同僚們已經告訴過他這小酒鋪情形,但是他卻不服氣,尤其是喝了幾盅酒後,跟那個穿綠的小娘子又説了幾句話,以為人家對他青眼獨加,益發賴着不肯起來了。
漸漸的,他的話更多了,而且口齒也輕薄了起來。
駝子沉着臉出來了,走到他的座位前,只説了一個字:“滾!”那十夫長被這一喝,看見了駝子目中的光人,倒是有點怯意,可是當着十來名部下,不又到臉上無光,連忙一道:“軍爺是來喝酒,又不是不給錢,你憑什麼叫我滾?”駝子冷冷地道:“不憑什麼,但憑這鋪子是我開的,我不做你的生意,就可以叫你滾!”
“笑話!天下哪有你這種做賣買的?只要你開門,就不能止客人上門。”他掏了一把銅錢,往桌上一拍道:“再打兩角酒來,老子喝到天黑都不走,看你能怎麼樣?”駝子沒有跟他多言,只走一步道:“滾!”那小子見到來勢太兇,厲內荏地道:“老子不滾,要是敢撒野,老子就砍了你!”嗆的一聲,他已經拔出了刀。
綠衣娘子見事情鬧得大了,忙上來解勸,攔住駝子道:“大哥,算了吧,沒幾天君侯就來了,忍一忍吧!”趙襄子來過後,此地又將歸於冷寂,不會再有這麼多人了,自然也沒有生意做了。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但是聽在駝子耳中,又別有一種意思,他已經準備罷手了。
綠衣娘子又朝那十夫長道:“軍爺,我家漢子是個人,不會説話,您多包涵,今天您的酒也夠了,明天請再來吧!”小子這下子佔足了面子,就此下台也就罷了,偏偏他不識相,伸手抓住了綠衣娘子的手笑道:“我還早得很呢。來!再陪我喝兩盅。”綠衣娘子目視駝子,滿是哀求之。
小子更得意了,大笑道:“別怕你的漢子,小娘子,你是天仙般的人,嫁給他,真是一朵鮮花在牛糞上。你坐下來,他要是敢嚕嗦,老子就一刀劈了他,你就可以另嫁了。”駝子怒極上前。綠衣娘子急忙抱住他,那小子卻以為這是機會,因為綠衣娘子在起身前,曾經低聲道:“軍爺,你快走吧,他兇得很,你會吃虧,在這兒,鬧起來也是沒理。”那小子卻是心竅,以為綠衣娘子特別關照他,哈哈大笑道:“什麼?君侯雖然嚴軍隊鬧事,但我不同,我們是專司巡查捉拿人暴徒的,遇有形跡可疑的人,就能抓他起來,若敢反抗拒捕,有權格殺勿論。”説着舉着刀衝上來,厲聲叫道:“唉,你這駝鬼,看這副長相,非好人,看刀!”駝子的惡名他已久聞,而且剛才接觸到駝子的眼光,他忍不住有震慄之,這時見到駝子被抱住了,心想這是機會,一刀砍了下去,只要砍倒了他,營中很多人都能作證,説駝子是個兇惡之徒。
所以這一刀他倒是毫不容情,認真砍下去的。
駝子雙手一振,拋開了綠衣娘子,然後一伸手,不知怎的,刀已到了駝子手中,跟着寒光一掠,他的鼻子已經粘在刀上了,是什麼樣功夫?
不僅他嚇呆了,那些軍卒們也嚇呆了,駝子把刀往地上一丟,怒聲道:“滾!”那小子鼻子被劃掉都不知道痛,回頭就跑。那些手下也紛紛搶着跟他跑了。
但是這批人並沒有跑太遠,忽而紛紛倒地,而且還有幾個人過來,舉刀亂砍,把那些軍卒都砍倒了。
駝子大奇。那羣人到了店裏,首先亂踢亂打,把桌椅砍翻了,而且有一個人持刀過來,砍在駝子的身上。駝子正待反抗,看清那個人時,不動了,而且乖乖地捱了一刀,這一刀並不重,傷的部位也不重要,但是血得不少。
跟着有一件更令人吃驚的事,就是那個穿紅的娘子由後面轉了出來,她看了一下道:“王將軍,那傢伙的鼻子是我咬掉的,他酒醉調戲我,被我咬掉鼻子,然後他砍了我一刀,以後的事就由你去説了。來吧!”這個姓王的將軍果然一刀砍在她的膛上,這是真砍。
紅衣娘子馬上倒地。
駝子大驚,上前抱住她,厲聲叫道:“王飛虎,你瘋了,你怎麼?”紅衣娘子道:“大哥!別怪王將軍,是我請求他如此的。如果不如此,事情蓋不下來,你行刺的計劃勢必要泡湯了。小桃,你過來。”綠衣娘子畏縮地過來。
大桃嘆了口氣道:“妹妹,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身孕,你想鬧點事,使預讓的行刺計劃告吹而保全他。可是你錯了,預讓若是不能完成這件事,他活着也等於是死了一般,你整個地毀了他。”小桃像是一下子崩潰了,跪了下來道:“我不管!我不要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我不要失去了他。”大桃嘆了口氣,道:“也許你並沒有錯,但是你應該明白,預讓並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你該明白,你不能太自私。”她只能説到這兒,因為文姜已經伴着一位趙國的將軍以及十幾名親兵急急地闖了進來。
那位將軍看了滿地的死屍,皺着眉頭問:“這些人是誰殺死的?”王飛虎道:“是末將。”文姜皺了眉頭道:“飛虎,你也是的,怎麼殺了這麼多的人,你看該怎麼辦?”王飛虎道:“末將必須殺死他們,否則起眾怒,恐怕事情還要難以收抬。”那位將軍皺眉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王飛虎道:“那女子還沒斷氣,還來得及告訴將軍。”大桃掙扎着道:“是那位軍爺喝多了酒,抱着奴家要強行親熱,奴家在掙扎中,不慎咬下了他的鼻子,他就拔刀要殺奴家,奴家的漢子過來救助,也被砍傷了,那些軍爺們紛紛上前要殺人,幸朽王將軍來到…”王飛虎道:“方將軍,河東百姓對君侯的印象才轉好一點,若是容此事宣揚出去,立即將會起民變,所以末將只好殺了他們,以息眾怒。”文姜沉下了臉道:“方將軍,河東雖已戰敗,但河東百姓,卻不是任人欺負的,貴軍到達前,我已經再三關照過,結果還是發生了這種事,你可要負全責。”那姓方的將軍道:“夫人,事情若是真如所言,自是錯在敝方,可是王將軍把人都殺光了,不留一個活口,全憑一面之詞…”王飛虎道:“方將軍莫非認為我在説謊?”方將軍道:“我可以相信王將軍的話,但是,敝方卻不留一個活口,我對敝國的人又將如何待呢?”文姜道:“他們私出營區就已犯了死罪。”
“他們可不是出營區,他們是出來巡邏的。”文姜道:“巡邏是為公務,如同臨陣,他們卻擅入民家飲酒,這就更不可恕了。”方將軍道:“他們都飲了酒嗎?”他是問小桃,小桃但哭不言。
文姜道:“有沒有飲酒很容易知道,一個個檢查一下就知道了,免得你又是一面之詞。”方將軍揮揮手,他的部屬忙分開一一檢查,文姜也叫自己的手下隨同去檢查了一遍,趙軍沒有來回報,倒是一名河東的青年過來道:“夫人,他們飲酒,而且還飲得很多,個個酒氣沖天。”文姜冷笑道:“方將軍,這可不是在他們死後再灌下去的,死人的肚子裏灌不下酒的。”方將軍看看自己的部屬,見他們沒有反對,知道這項事實已無法推諉,無可奈何地道:“這是他們該死,來人哪,把屍體帶回去!”這時大桃已斷了氣。文姜道:“方將軍,慢來,你把屍體留下,我們等君侯來看了再説。”方將軍陪笑道:“夫人,末將已自承不是了。”
“那就行了嗎?這兒還有一個死的,一個傷的。”
“我們死了十來人,難道還抵不過?”
“怎麼能抵呢?你的人是該死,可是這酒店夫婦死傷得太冤枉了。”方將軍只有道:“死者已矣,除非夫人還要把我也殺了償命,此外別無他策,至於傷者,只有賠錢治傷!”文姜道:“賠?把那十名死者的三年錢糧賠給這店主,作為傷死撫生之費。”方將軍只有道:“末將遵辦,少時即將銀錢送來。”
“還有,在君侯未來之前,貴軍一律不得出營。”
“這怎麼行?我們是來擔任警戒的。”
“可是你的軍紀太差,反而會出事。”方將軍沉片刻才道:“這件事實在難以遵命!”文姜沉下了臉:“方將軍,我這是為你好。這兒是河東地界,你們的軍卒在此,極易引起反,一點小的衝突,立可釀成巨波。像這店裏的慘劇,酒醉鬧事,對一個漂亮的女人調笑幾句,本是很尋常的事,只是發生在你們身上就不同了,頃刻之間,就是十幾條人命,若不是我趕來,他們可能會殺上大營去的。”
“夫人,最好別發生這種事,否則就會很遺憾了。”文姜卻不在乎他的威脅,冷笑一聲道:“方將軍,河東只是戰敗了,不是征服,我們還有上萬的丁壯,有幾萬個婦女老兵,這些人都能一戰的,你若是不相信,我只要一聲令下,可以在一個時辰內,殺得你們片甲不留,你不妨先回去準備。”方將軍見她生氣了,連忙道:“夫人,這是何苦呢?末將是受命前來擔任警戒的…”
“本是多餘,憑你那一兩千人,幹什麼都不行。我只要派出兩百名甲士,足可踏平你的大營!告訴你一句話,我們之所以罷手息戰,是為了心趙侯的仁厚,若是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來耀武揚威,我們可不吃這一套。”方將軍只有連聲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