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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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繼遠攻狼山鎮石砦,破之。初,耶律鐸軫疏簡,不修小節,人多短之,至是命總羸師以從。及戰,鐸軫取緋被介冑以自標顯,馳突出入,格殺甚眾。太后望見,喜而召語曰:“卿戮力如此,何患不濟!”厚賞之。
丙寅,令諸路轉運使申淳化惠民之制,歲豐則增價以糴,飢歉則減直而出之。
如京使柳開上言:“臣蒙陛下自代州移知忻州,每見北界歸明人言契丹排比南侵,又聞河北邊上屯結甚眾,數侵犯雁門、寧化等軍。度其陰謀,必不輕退,深恐大寒之際,轉肆衝突。臣愚,乞陛下速起聖駕,徑至鎮州,躬御六師,奮揚威武,勿生遲疑之慮,勿聽猶豫之謀,周世宗及我太祖、太宗近事,皆可法也。況陛下諒陰三年,禮無違者,復此順動,其誰敢當!聖駕若過河北,契丹當自引退。四方無思不服,正在此舉矣!”十一月,丙戌,合祭天地於圜丘,奉太祖、太宗並配,大赦天下。御朝元殿,受冊尊號。
乙未,詔以邊境驛騷,取來月暫幸河北。命宣徽北院使周瑩為隨駕前軍都部署,邕州觀察使劉知信副之,內侍都知楊永遵為排陣都監,保平節度使、駙馬都尉石保吉為北面行營先鋒都部署,磁州防禦使康廷翰副之,洺州團練使上官正為鈐轄。
己酉,以宰相李沆為東京留守,濠州刺史李著為大內都部署,權知開封府魏羽判留司,三司鹽鐵使陳恕為隨駕轉運使。十二月,辛亥,以太子太師分司西京張永德為京城內外都巡檢使。
甲寅,車賀發京師。辛酉,宴從臣於行宮。以王超等為先鋒,仍示以陣圖,俾識其部分。甲子,次大名府,帝御鎧甲於中軍,樞密史王顯、副使宋湜分押後陣,橫亙數十里。
西川自李順平後,人心未寧。益州鈐轄符昭壽,彥卿子也,驕恣,不親戎務,多集錦工,織作纖麗,所須物輒抑市人買配,逾時不給其直,又縱部曲略取之,僕使凌忽軍校,其下皆怨。知州牛冕,寬弛無政事。時神衞軍戍成都者兩指揮,都虞候王均及董福分主之。福御眾整肅,故所部優贍;均縱其下飲博,軍裝悉以給費。甲子,冕與昭壽大閲於東郊,蜀人聚觀,兩軍衣服鮮、弊不等,均所部慚憤,出不遜語。
初,河北轉運使裴莊屢條奏傅潛無將略,恐失機會;樞密使王顯庇之,奏至,輒不報。潛屯於定州,緣邊城堡悉飛書告急,潛畏懦,閉門自守,將校請戰者輒醜言詈之。遼師既破狼山寨,遂引兵趨寧邊軍及祁、趙,大縱鈔劫,遊騎出邢、洺間,百姓驚擾,攜挈老幼爭入城郭,鎮、定路不通者逾月。朝廷屢間道遣使督潛會諸路兵合擊,其都監秦翰及定州行營都部署範廷召等屢促之,皆不聽。廷召怒,因詬潛曰:“公恇怯乃不如一嫗耳!”促之不已,潛乃分騎八千、步二千付廷召,令於高陽關逆擊,仍許出軍為援;卒逗留不發。
丙子,詔百官各上封章直言邊事。於是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錢若水言:“傅潛領數萬雄師,閉門不出,坐視契丹俘掠生民,上則辜委注之恩,下則挫鋭師之氣。軍法曰:‘臨陣不用命者斬。’今若申明軍法,斬潛以徇,然後擢取如楊延朗、楊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不出半月,可以坐清邊寨。然後鑾輅還京,則天威懾於四海矣。”右司諫梁顥亦言:“用兵之道,在明賞罰。兵法曰:‘罰不行,則譬如驕子,不可用也。’昨者命將出師,乘秋備,而傅潛奉明詔,握重兵,逗撓無謀,遷延玩寇,以致邊塵晝驚,聖主櫛沐,此所謂以賊遺君父者也。以軍法論,合斬潛以徇軍中,降詔以示天下。”府州言官軍入遼地五合川,拔黃太尉砦,殲其眾,焚其車帳,獲馬牛萬許。
丁卯,召見大名府父老,勞賜之。
戊寅晦,知益州牛冕以酒犒隊伍,而鈐轄符昭壽則無所設,軍士益忿,故趙延順等八人謀作亂。
是歲,遼放進士初錫等四人。
o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鹹平三年(遼統和十八年),正月,己卯朔,駐驆大名府,詔並代都部署高瓊等分屯冀州、邢州。
益州戍卒趙延順等為亂,擊殺鈐轄符昭壽,據甲仗庫取兵器。是,益州官吏方賀正旦,聞變,皆奔竄,知州牛冕及轉運使張適縋城出奔,惟都巡檢使劉紹榮冒刃格鬥。延順等即奉紹榮為帥,紹榮攝弓大罵曰:“我燕人也,比歸大朝,肯與汝同逆?亟殺我!”延順等亦不敢加害。都監王澤聞變,召王均謂曰:“汝所部兵亂,盍自往撫之!”延順見均至,即率眾踴躍,奉均為主。指揮使孫進不從,殺之;紹榮縊死。均僭號大蜀,改元化順,署置官稱,以小校張鍇為謀主。辛巳,率眾陷漢州。牛冕等奔東川。
遼師至瀛州,範廷召自中山分兵禦敵,結方陣以出,遼梁王隆慶問諸將誰敢當者,蕭柳曰:“若得駿馬,則願為之先。”隆慶授以中騎,柳攬轡謂諸將曰:“陣若動,諸君急攻。”遂馳而前。陣少移,隆慶乘勢攻之,廷召軍遂亂。柳中矢,裹創而戰,眾皆披靡。
先是廷召乞援於高陽關,都部署洛陽康保裔即選鋭赴之。壬午,至瀛州西南裴村,廷召約以詰朝合戰。及夕,廷召潛師遁,保裔不之覺。遲明,遼師圍之數重。左右請易甲突圍出,保裔曰:“臨難無苟免,此吾效死之矣!”遂大呼決戰,凡數十合,兵盡矢窮,士卒以勁弩擊敵,殺傷甚眾,而援兵不至,與部將宋順俱被執。高陽關鈐轄張凝,高陽關副部署李重貴,率援兵從後至,亦為遼師所圍,力戰,乃得出。遼師遂自德、棣濟河,掠淄、齊而去。
帝初聞保裔被擒,密詔走馬承受太原夏守贇廉問,守贇遽言保裔定死。於是優詔贈侍中,以其子繼英為六宅使、順州刺史,餘子孫悉加秩,又遣使存問其母。繼英奉告命,泣謝曰:“臣父不能決勝而死,免罪及孥,幸矣,顧蒙非常之恩!”帝勞之。
乙酉,鎮、定、高陽關路行營都部署傅潛、都鈐轄張昭允並削奪官爵,潛房州,昭允通州。潛子內殿崇班從政、從範亦除名,隨父所,仍籍其家。錢若水等議潛等罪當斬,詔特貸其死,中外無不憤惋。
遼師退,帝使貝、冀行營副部署王榮以五千騎追躡之。榮受命恇怯,數不敢行,伺遼師渡河而後發。遼師剽淄、齊者數千騎,尚屯泥潔,榮不見敵,遂以其騎略河南岸而還。
庚寅,範廷召遣使告捷,言大破契丹於莫州,奪還所掠老幼及鞍馬兵仗無算。帝作《喜捷詩》,羣臣稱賀。廷召以功加檢校太傅,餘將校恩賜有差。李重貴嘆曰:“大將陷歿而吾輩計功,何面目也!”王均自漢州引眾攻綿州,不能克,直趨劍門。先是知劍州李士衡,聞寇作,以城難守,即焚倉庫,運金,東保劍門。是均至,士衡與劍門都監裴臻逆擊,敗之,斬首數十級,揭榜招降脅從者,得千餘人,悉置麾下。均眾乏食疲弊,不敢由故道,徑由陰平還成都。
壬辰,樞密副使宋湜卒於師。
遼主還,次南京,賞有功將士,罰不用命者,命諸軍各還本道。
甲午,駕發大名府。是,次德清軍,帝始聞王均反,即以户部使、工部侍郎雷有終知益州,兼提舉川、陝兩路軍馬,並命御廚使李惠、洛苑使石普、供備庫副使李守倫併為川、峽兩路捉賊招安使,帥步騎八千往討之。
初,知蜀州楊懷忠聞成都亂,即調鄉丁會諸州巡檢兵刻期進討。丙申,攻成都,先鋒自北門入,遂燒子城。時王均從劍門還,猶未至,懷忠與賊將崔照、魯麻胡等陣於江瀆廟前,自晨至夕,戰數合,懷忠兵勢不敵,引眾退保江原。
庚子,至自大名府。李沆為東京留守,不戮一人而輦下清肅。
癸卯,翰林侍讀學士、兵部侍郎兼秘書監楊徽之卒。贈兵部尚書,諡文莊,賜其家錢絹,遣中使護喪事,錄其外孫宋綬為太常寺太祝。綬,平棘人也。徽之無子,而宋氏婦賢明知書,有禮法,子綬能自立於時。
乙巳,王均復入成都。
二月,辛亥,翰林學士王旦等三人權知貢舉。
楊懷忠檄嘉、眉七州調軍士民丁再攻成都。時王均方遣趙延順攻邛、蜀州,懷忠逆擊之,賊稍卻。懷忠與轉運使陳緯退軍筰橋,背水列陣,寨於櫧木橋南,以扞邛、蜀之路。賊黨三道來攻,出官軍後,焚江原神祠,斷邛、蜀援路。懷忠三道分兵以抗之,斬首五百餘級,驅其眾入皂江,獲甲弩甚眾,乘勝逐賊至成都南十五里,寨於雞鳴原以俟王師。均亦閉成都東門以自固。
己未,命宰相李沆為元德皇太后園陵使。始議立陵名,禮官引漢、唐故事,言“帝、後同陵謂之合葬,同塋兆謂之祔葬,今園陵鵲台在永熙陵封地之內,恐不須別建陵號。”從之。
綿、漢、龍、劍都巡檢使張思鈞引兵克復漢州,雷有終等與思鈞帥大軍進討,列寨昇仙橋;壬戌,賊眾來襲,有終擊走之。
癸亥,樞密使王顯罷。以周瑩為宣徽南院使,王繼英為北院使,並知樞密院事;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王旦為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
甲子,諸軍校以次遷補,多自陳其勞績者,御前忠佐馬步軍都軍頭呼延贊獨進曰:“臣月俸百千,所用不及半,忝幸多矣。自念無以報國,不敢更望升擢,正恐福過災生。”拜謝而退,眾嘉其知分。贊初從太宗徵太原,左右言:“自此取幽州,猶熱釒敖翻餅耳!”贊獨曰:“此餅難翻,言者不足信也。”太宗不從,卒無功而還。
丁卯,王均開益州城,偽為遁狀,雷有終與上官正、石普等率兵徑入;李繼昌疑有備,亟止之,不聽,因獨還。官軍多分剽民財,部伍不肅,賊閉關發伏,布狀榻於路口,官軍不得出,頗為賊所殺,李惠死之。有終等緣堞而墜,獲免,遂退保漢州。益州民人迸走村落,賊皆遣騎追殺,或囚繫入城,支解族誅以恐眾。均又脅士民、僧道之少壯者為兵,先刺手背,次髡首,次黥面,給軍裝,令乘城,與舊賊黨相間。有終乃揭榜招脅從者,至則於其衣袂署字釋之,數百計。楊懷忠度賊眾復南出,引所部屯於合水尾、浣花等處,樹機石、設篦籬以拒之。有終等復入漢州,遣軍列寨彌牟鎮;賊黨來攻,有終擊敗之,斬首千餘級。
丙子,曲宴近臣於後苑,帝作《中賞花釣魚》七言詩,儒臣皆賦,遂於水亭,盡歡而罷。自是著為定製。
是月,遼主如延芳澱。
三月,戊寅朔,有食之。
帝之在大名也,有詔調丁夫十五萬修黃、汴河。鹽鐵判官、監察御史王濟以為勞民,請徐圖之;乃命濟馳往經度,還奏減其十之七。
宰相張齊賢以河決為憂,因對,並召濟入見。齊賢請令濟署狀保河不決,濟曰:“河決亦陰陽災沴所致,宰相若能和陰陽,弭災沴,為國家致太平,河之不決,臣亦可保。”齊賢曰:“若是,則今非太平?”濟曰:“北有契丹,西有繼遷,兩河、關右歲被侵擾。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馴致,今則未也。”帝動容,獨留濟,問以邊事。濟曰:“陛下承二聖之基,擁萬方之眾,蠢茲小丑,敢爾馮陵,蓋謀謨當位之臣,未有如昔人者,眾皆謂國家所恃獨一洪河耳。此誠急賢之秋,不然,臣懼敵人將飲馬於河渚矣!”退而著備邊策十五條以獻。於是選官判大理寺,帝曰:“法寺宜擇當官不回者。王濟有特,可試之。”甲申,以濟權判大理寺。
禮部上合格舉人,甲午,帝御崇政殿親試,賜陳堯諮以下二百七十一人進士及第,一百四十三人同本科及《三傳》、學究出身。堯諮,堯叟之弟也。又命侍讀學士邢昺等考校諸科,得四百三十二人,賜及第、同出身。又試進士五舉、諸科八舉及嘗經廷試而不錄者,得九十七人,賜同出身。賜宴,出御詩褒寵之。帝連臨軒,初無倦怠之。所擢凡千百餘人,其中有自晉天福中隨計者,推恩之廣,近代所未有。
是,帝以手詔訪知開封府錢若水備禦邊之策。若水上言曰:“臣聞唐室三百餘祀,魏博一鎮,戎兵少於今時,而無邊患者,何也?蓋當幽薊為唐北門,命帥屯兵,厄其險阻,是以邊馬不敢南牧。自晉祖割地之後,朝廷自定州西山東至滄海,千里之地,皆須應敵,是以設三關,分重兵以鎮之。少失堤防,則戎人內侵,晉末直渡長河,漢初屢侵邊徼,周祖在位,復擾中山,世宗臨朝,來寇上黨,此皆見於史氏,陛下之所明知也。臣愚以為不得幽州城,敵不可滅。今之急務,一曰擇郡守,二曰募鄉兵,三曰積芻粟,四曰革將帥,五曰明賞罰。略陳大綱,如可施行,則當詳具,條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