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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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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槍響劃破夜空。緊接着,又是一聲。

德造衝到白雪覆蓋的山坡上,到處是一片吶喊聲。這時槍聲又響了。德造跳入溪,拼命泅向對岸。剛一上岸,眼前就有幾個人影跑了過去。

德造牽着戈羅上了山。

2源藏放槍的時候,志乃夫正昭就在附近。

連續兩聲槍響過後,喊聲驟起:“狼下山了!德造逃跑了!”混亂中,又是一聲槍響。

志乃夫拔腿就跑。

周圍的警戒哨也跟着跑過來。槍聲和喊叫聲是從溪對岸的小黑山傳來的。志乃夫邊跑邊想,這事肯定是源藏乾的。源藏這樣做,用的是調虎離山計。

“狼跑了!德造跑了!”源藏肯定不會這麼喊。事情的經過目前雖不清楚,但顯易見,是源藏放走了狼和德造。

沿着溪岸有一條路。跑着跑着,志乃夫的視線轉到了小黑山對面的山上。很快他就發現了雪地上的蹤跡。踏雪套鞋留下的印跡和動物的足印直朝山裏伸延而去。

志乃夫緊追上去。

坡陡路滑,志乃夫步履維艱。他絕望地看着黑黑的樹林,很懊悔自己沒帶踏雪套鞋。

原以為在撒下包圍網的溪岸邊的小路上即可將德造拿獲,所以誰也沒有準備踏雪套鞋。雪深過膝,怎麼動彈也寸步難行。而且,暴風雪也越來越猛烈了。

沒有踏雪套鞋,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足跡消失的前方是安藏山。再往前便是伊吹山地,那裏是廣大的山嶽地帶。

志乃夫悻悻而歸。

德造拚盡全力順着山坡往上攀爬。雖然腳上穿着踏雪套鞋,但卻怎麼也走不快。因為怕後面有人追蹤,他沒敢停留片刻。兩腿已僵硬得如同木樁—般,每走一步都很艱難。他用雙手扶着腿,繼續向上攀登。

也不知道走出了多遠,走了多長時間。德造渾身已經筋疲力盡,他在林子當中蹲下身子。腿實在是一步也挪不動了,身體已到了極限。他背靠樹幹,在雪地上坐下來。戈羅的脖子上還拴着繩子,德造已沒有氣力再牽着它走了。他給它解開繩子,從包裏取出乾給了戈羅和希羅。他切了十來斤乾帶了來,現在全都餵了它們。德造自己也拿起一塊放到嘴裏嚼着。

然後,又打開酒瓶呷了一口酒。

戈羅吃完乾,返身消失在暴風雪之中。希羅隨後追去。目送戈羅離去,德造不閉上了雙眼。他早料到戈羅會走,這是命中註定的事。它不能跟人一起生活,也不能跟狗一起生活。即便它對德造和希羅很有情,它也不得不這樣。野生動物的本能把戈羅引向荒漠的世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德造又喝了口酒。

他在想,源藏如今不知怎麼樣了?警方很快就會知道是他用計放走了德造。一經識破,源藏便會遭到逮捕。有人膽敢與警方作對,警方豈肯善罷甘休?源藏深知這一點,卻攪亂包圍網,打亂了警方的部署。他這樣做所為何來?德造推察其意,猛然——源藏會不會是喜歡狼?

這個念頭從德造腦際一閃而過。源藏放出兩頭愛犬去追狼,他想,兩頭紀州犬咬死狼本就不在話下。他對自己的兩頭紀州犬的實力不無自信。不然,他也不會把狗放出來。可是他卻遭到了慘敗。

源藏必須復仇。他要殺死狼以祭奠慘死的愛犬。對自己驕妄的悔恨,只有殺了狼才能得到平息。他之復仇,之所以要踏上遙遠的路途也正因為此。

但是,在復仇之心的背後,對不費收穫之力就咬死了久經戰陣的兩頭紀州犬的本狼,源藏會不會產生了敬慕之心?兇悍的獵犬令源藏心醉。狼雖屬犬科動物,但比之於狗,卻高高凌駕於其上。源藏正是為此才窮追不捨的。如果不是狼,而是熊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源藏會不會去追呢?他驅動自已踏上埋沒自己的無際無人的旅途嗎?

德造想起了在椹谷上游的小屋裏和源藏的巧遇。當時源藏被從瀕死的邊緣救了下來。當他發現救他命的是德造時,一聲不吭就往外走。這種態度,與其説是對狼主人的憎恨,倒勿寧説是嫉妒更合適些。

德造覺得他對源藏的底細已有了初步瞭解。

風雪仍未止息。由於暴風雪,夜顯得愈加黑暗了。

半瓶酒下肚,睡意漸漸襲來。昨晚德造一夜沒睡,醉意更加深了疲勞。他得等希羅回來。其實即使現在希羅回來,他也夠嗆再往前挪動一步了。‮腿雙‬象灌了鉛一樣沉重。天這樣黑,又起了暴風雪,追蹤也極端困難。很快,足跡就會被風颳得蕩然無存,也許本就沒有人追上來。

德造對形勢作了樂觀的估計。這樣睡過去,肯定要被凍死,他拿出睡袋,鑽了進去。

一覺醒來,德造發現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