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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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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濃,汽車停靠在山的一家小飯館旁,司機幾聲吆喝後,車上幾十號人陸續下車用晚飯。飯館已將菜擺在桌上,一人收五塊錢,便發碗筷給乘客們,由他們自己盛飯扒在桌上吃。子下得比女孩早,替她付了錢,領了兩付碗筷來到女孩身邊。女孩抬頭看了看子,但很快又低下了頭,子覺察到了她神情中的羞澀。

“拿着吧。”子説,女孩想了想,終於接過了碗筷。

盛了飯後,女孩並不扒桌上吃,而是夾了些菜來到屋外。子見狀也走了出來,問:“你幹嘛不到裏面吃?”女孩説:“外面涼快些。”子説:“車上的事,我,我不是故意的。”看來子還在為自己腳放錯地方而耿耿於懷。他回腳時用手摸了一下,只見自己整個腳丫都濕濕的,還帶有些微粘子估計放置的時間不短,所以更覺得對不住人家。

子的道歉更增添了女孩的難堪,只聽她説:“什麼事啊,我不知道。”説着又低着頭跑開了。吃完碗裏的飯後,回來時見子立在門口,她微微點了點頭,似乎並不生子的氣。

小女孩看來能吃,她又盛來了第二碗。子近前問她:“你是哪裏人,要到哪裏去?”女孩回答説:“我是高峯縣人,家裏説政府鼓勵羣眾創業,提供了低息貸款,所以我爸媽在鎮上開了一家店,生意不錯,讓我趕回去幫忙。”

“哦,你也是高峯人啊,你看上去很小,不是在深圳打工吧?”子説。女孩點點頭“我確實是在深圳打工,不過,我年齡並不小。”子問:“多大?”女孩卻不予回答。

吃完飯,上了車,子與女孩聊了起來。女孩告訴子,她是高峯縣焦化鎮人,前幾年因家裏搞科技種養賠了本、負了債,使自己不得不輟學到外面打工掙錢。

聽得子很不是滋味,所以當女孩問起他是高峯哪裏人、叫什麼名時,竟不敢如實回答,他怕人家知道自己原來還是高峯縣的種養辦副主任。

這時,旁邊有人聊起了高峯的近況,子從中得知岳父蔡學良出任縣委書記後大刀闊斧推動思想解放、發展縣域經濟,很覺興奮。但一個經常奔忙於高峯與沿海地區跑江湖的生意人的話,卻讓子大吃了一驚。

生意人説:“儘管高峯發展的政策放寬,經濟開始搞活,但只能説明縣委書記的能力還行,他的為人卻不怎麼的。”子便問:“此話怎講?”生意人便説:“他蔡學良貪沒貪污我現在還不敢説,但他的女兒亂搞男女關係最終將自己搞死了的事千真萬確。”

“啊?”子認為他是胡説八道:“怎麼會有這事,你別亂説。”

“我亂説?”生意人急了“這事高峯人誰不知道。”見幾個高峯老鄉點頭附合,並開始描述相關細節,子的頭卻嗡嗡作響,他實在不敢相信子蔡芬已經死去。他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蔡芬在車站送別自己時噙着淚花的神情,怎麼可能就這樣消失了,而且還是因為亂搞男女關係?

一路上,子心亂如麻、如臨深淵。對面的女孩幾次用疑惑地眼神望着他,實在讀不出這位用腳無意中冒犯自己“領地”的男子因何變得沉默寡言。女孩心説,我一直又沒有責備過他,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他何故要生我的氣呢?

到高峯時已是次中午,回家的覺雖好,但絲毫沒有給子帶來歡欣。他急急從汽車上下來,叫了一輛腳踏黃包車準備趕回去見蔡芬。

“她一定活生生地在家裏做中飯。”子心中默唸着。

女孩望着匆匆遠去的子,突然有些後悔,後悔子問自己年齡時沒有告訴他。

“我今年十八了,只是看上去像十五六。”女孩嘟嚷了一句,惆悵地消失在人中。

****子回到與蔡芬結婚時住的房子門口,無奈裏面空無一人,自己又無鑰匙,便只得往岳父母家趕。路遇一人,在對方一句驚呼之後,子問及子之事,方知蔡芬確已離開人世。

來到岳父母家,蔡學良、劉秀夫婦望着失魂落魄的子又喜又悲。喜的是一去兩年多沒有音訊的女婿終於回來了,悲的是自己女兒再也回不來了。好端端的一對年輕夫陰陽相隔,可悲,可嘆。

一家人也顧不上吃中飯,驅車來到蔡芬所在的公墓,唏噓嘆息傷一番之後,子簡要介紹了自己因車禍失憶在外兩年多的情況,蔡學良、劉秀也敍述了女兒蔡芬離奇死去的前前後後。

從公墓返回時,子憤恨地説:“這鄭金平不是人,我把他當作好同學,他竟誘騙我的子。”蔡學良説:“也怪你識人太淺。不過,你與女鬼混卻是真的,這也是小芬對你失望傷心以至誤入圈套的源所在。”

“現在想來這完全是鄭金平設的局,我饒不了他。”子便將那晚鄭金平帶自己到“西方茫”大酒店喝酒玩樂的事説出。蔡學良聽後若有所思,隨後説:“其實我已掌握得差不多了,你固然可氣,但鄭金平極為可恨。對了,你是不是拿鄭金平的兩萬元錢去搞科技種養了?”子回答:“是啊,他硬要與我合夥啊。”蔡學良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差點將我也牽連進去。”蔡學良簡要介紹了一下當時上級來調查他和子的經過。

“不過現在沒事了。”蔡學良安子道。

二人正説着,劉秀將飯做好了,也不知是中飯還是晚飯,大家邊吃邊聊。子心情沉重,實難下嚥,口中唸叨着要找鄭金平算帳。蔡學良説:“不必勞煩我們了,鄭金平正在接受調查。只不過,這次把李唯一給陷進去了。”原來,李唯一為替子報奪之仇、也為了籌到娶趙晶晶的20萬元錢,與和自己一同被免職、整天無事生非的黃篤瀆合計着如何勾引鄭金平的老婆鄒娜。鄒娜本就對鄭金平心生不滿,怨氣越積越深,終於有一天投入了黃篤瀆心設計好的懷抱。黃篤瀆巧言騙取鄒娜的信任之後,獲悉了鄭金平幾年來為承接工程,賄賂各級官員的重要信息。李唯一與黃篤瀆都認為這是從鄭金平身上搞錢的極好機會,便以舉報為要挾迫使鄭金平拿出40萬元。鄭金平仗着事牽各級領導,即使事發也有他們會出面遮掩,因此拒不承認行賄之事,反倒告二人敲榨。

李唯一和黃篤瀆就這樣被逮捕了,但鄭金平卻並非如他所料想的安然無恙,因為縣委書記蔡學良堅決頂住各方壓力,硬要對鄭金平行賄一案進行徹查。

“案子查得怎樣,李唯一會有事嗎?”子問。他顯然一方面關心鄭金平行賄一案能查出眉目以報奪之仇,另一方面也很關心好友李唯一的安危。

鄭金平説:“無論調查的結果如何,李唯一敲榨之罪是很難掩蓋的,免不了要受牢獄之苦了。不過,我從私心上講,到是十分謝他能找出鄭金平行賄的線索,儘管手段齷齪。”正説着,蔡學良的手機響了,是縣檢察院檢察長龔良周打來的,他聲稱在對鄭金平家作進一步搜查時有了意外發現。蔡學良聞聽連忙趕往縣委大樓,準備聽他作詳細彙報。

****只剩劉秀與子在家裏,孃兒倆又寒喧了一陣。子説:“媽,我回牛磨村去看看我爸後再來陪你。”劉秀嘆息了一聲:“你父親受苦了,自從你到深圳一去不回後,村民都認為你是故意逃避,把科技種養失敗的所有怨憤都發到你父親頭上。我們幾個都曾到村子裏去看過他,想接他到城裏來住,你父親就是不肯。他情緒很低落,不管村民怎麼怨他,甚至罵他,他一句也不作解釋。”子噙着淚説:“是我害了父親。”劉秀接着説:“儘管後來政府通過多方努力,挽回了農民的一些損失,但由於小芬的死,沉重地打擊了你父親,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子忙問:“我爸怎麼啦?”劉秀答:“他已不住村裏了,在淨林禪寺出家。”

“啊?”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爸當了和尚?”劉秀點點頭:“我和你蔡爸爸都去勸過他,但是他心意已決。後來你蔡爸爸説這樣或許並非壞事,只要他能求得心靈的平和。”

“不行。”子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決定立即去看父親,但劉秀不允。劉秀説:“天快黑了,明天再去也不遲。”子聽不進去,叫嚷道:“我不信他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想要了,我不許他出家。”説着,便要出門。

劉秀見攔他不住,又擔心夜路不好走,便打電話叫來縣委辦一司機,讓子坐小車前去。

子來到淨林禪寺門前夜已濃。一路上,他不停地想像出家後的父親會是什麼樣子。

“若不是在家無法度,父親怎麼可能出家當和尚呢?”子估計頻遭打擊的父親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因而愈發心情沉重。

“請問牛樹人在寺中嗎?我是他的兒子。”見一名僧人正關寺門,子趕緊上前詢問。

僧人喧了一聲佛號,向子施禮道:“施主有所不知,天黑之前所有香客都已告辭。”子説:“我要找的不是香客,而是已在你寺出家的僧人啊。”僧人怔了怔,自語道:“在我寺出家?”一會,他向子説:“我去告之方丈,你稍候。”子只好在門前等着。約莫有五六分鐘,僧人小跑出來,對子説:“施主要找的人的確在寺中,他的法名叫‘了絕’,你請進吧。”

“了絕?”子一聽,心又一沉,沒想到父親起了一個這樣絕情的法號,可想父親當初是何等傷痛啊。

子隨和尚進入寺廟,在一間禪房前,子終於見到立在門前的父親。

“爸,你這是怎麼啦。”話剛出口,子就忍不住落了淚。

只見一身青僧服的牛樹人雙手合十向子施了一禮,卻説不出話來。

子抬眼望見父親眼中噙滿了淚花,便説:“都是我不好,這麼久才回來,讓爸受苦了。”説着,他拉了拉父親的手:“我們回家吧,車子在外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