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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餅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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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南月凌沒有蘭生的閲歷,自然還存好奇“不如問問店家,沒準過些子能重開,就免得我們一趟趟白跑。”

“住家都燒光了,找誰問?”她不會再來了,是非之地。

南月凌是一隻有良心的皮球“找鄰居問唄。”

“黑燈瞎火——”蘭生好笑得看南月凌去敲鄰人的門,這小子是問路練出來的膽量。

開門縫,一雙謹慎的眼“找誰?”南月凌照問不誤“請問馮娘子粥餅鋪怎麼着了火?什麼時候能再開門做生意?”那雙眼打量着南月凌,又看看不遠處站的蘭生“人都被抓走了,你説還能開門麼?”

“抓走的?被誰?為什麼?”小孩子越來越好奇。

“説她以美騙人家財,前兩天被官差帶走的,當晚鋪子就起了火。馮娘子的兒子三寶去衙門擊鼓告狀,説告他孃的人放火燒他家,還冤枉他娘,結果也給關起來了。”鄰人不似現代住對門的,還有熱心腸“我早勸馮娘子收了攤做點繡活兒就算,開什麼鋪子招麻煩上門。因為她長得好,成天拋頭面,惹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街坊鄰里有時也跟着不安生。”説着説着,就衝向蘭生這個大人了。

蘭生不住開口“如何騙人家財?”

“有一家境不錯的公子求她為妾,聘金二百兩,她收了。誰知臨了她説沒答應親事。也沒收過聘金。這媒人兩名進出她家,大家都看見的,還有媒人作證説給了銀子,不是騙人錢財,又是什麼呢?你們走吧,這罪判下來不是放,就是貶奴了,反正粥餅鋪是重開不了的。”説罷,把門關了。

南月凌跑回蘭生面前“既開了鋪子。想來是個能吃苦的。會圖聘金嗎?”蘭生嘴上道二百兩不是小數目,心裏有些同意南月凌。而且她見過馮娘子一次,若馮氏貪富貴,早嫁人去了。何必起早貪黑做餅做粥。只是三寶當時説他娘要找知書達理的男子。似乎馮娘子的眼界很高。眼界高。乾脆邊開鋪子邊挑好的,也不是不可能。看看那個貞宛,厲害無比豁得出去。如今好命更上一層樓。

蘭生在家安分守己的時候,內皇城裏出了兩件事,還都跟六皇子有關。

其一,花王會那夜,六皇子回宮游水時不小心溺了,差點丟掉小命,迄今足不出户在月華宮裏休養。皇帝下旨,任何人不得打擾。幾後,一些人聯名上書説六皇子荒唐,反遭擔心愛子身體的皇帝斥責,還乾脆讓幾個老臣退休了。蘭生卻覺六皇子有點像她,突然乖下來絕不是轉了子。

其二,皇帝前去探視六皇子,偶然見到正養傷的貞宛,立刻驚為天人。貞宛傷愈後,不顧皇太后和眾臣的反對,接入後宮之中寵幸了,已經封為宛婕妤。對於貞宛的過去,一筆勾消,皇帝絲毫沒在意她已是兩個兒子用過的女人。

還有玲瓏水榭那些刺客,逃了幾個,但已證實是遭遇天災無家可歸的民,因落入官兵手中,怕牽連家人族人,當夜全數撞牆自盡。皇帝震怒,一面命繼續追查逃走的那幾人,一面將自盡那些人的頭顱砍下掛在西市口,並描了畫像散佈天下,頒令若再發生這樣的事,定會株連九族。如此,帝都似乎恢復平靜。

往回走的蘭生聽着南月凌不甘願回家的嘮叨,薄霧中出現了幾道影子。街道灰青,布衣淡來,抬轎椅的,坐轎椅的,走轎椅邊上的,都素灰僕僕,好似趕了遠路而歸。

無果道聲小姐。

蘭生嗯了一聲,便扭過頭去看路邊沒開門的店招牌,風景多好。

“欸,你們要是也去馮娘子粥餅鋪,那就白跑一趟了。”蘭生眼睛朝天一翻,真想拍皮球。她也是欠,帶這小子幹嘛呢?説起來,他每次出門都有無比的熱情,花王會柳今今柳淺淺也是他招來的。

穿書童袍黑布鞋,面卻桃花粉的小丫頭眼尖看到蘭生,大聲道“怎麼又是你!”蘭生瞄過,觸到一道像白眼的目光,碰到了只能打招呼,裝剛看到,兩眼笑彎彎,不理丫頭,理竹椅上那位“這不是那桌友公子麼?真巧,你家住附近啊?”天灰,街灰,衣灰,那張臉的蒼白令所有的灰景全虛化淡出,是蘭生眼裏唯一的顏了。他連嘴都雲冷的,和臉一般慘寒,雙頰凹現了孤高顴骨,眼簾一掀就落。

他扯扯嘴角,在瘦得皮包骨的臉架子上堆出一疊皺紋,分不清是笑還是傷腦筋“桌友姑娘也來喝粥吃餅?”沒有咳咳咳?蘭生道“正是。公子身體似乎有些起,真為你高興。”她興許不濫施同情,也不是壞心眼,沒事也不希望人倒黴。

“迴光返照罷了。”但對方似乎判決了自己死刑,好話不進。

豌豆急喊一聲公子,然後對蘭生道“我家公子試新方子呢。少咳了,氣也好得多,你説是不是?”要多絕望,才會向陌生人求一份心安?蘭生點頭“就是聽公子不咳嗽,我才説有起。公子不必一昧看死,既然還惦念着好吃的,就是存一絲生戀,抓着別放,奇蹟就來。”

“奇蹟?”公子將眼睛眯出一條狹縫,裏面沉漆夜“會來麼?”

“信則有。”蘭生最強的就是心念“雖然馮娘子粥餅鋪沒了,帝都吃早飯的地方肯定不少,公子奉着尋找美食的信念,一轉眼白髮蒼蒼兒孫滿堂。”豌豆大眼對着蘭生髮光“我決定喜歡你。”蘭生想笑,幾句話騙人好。可惜她無意多喜歡別人“公子保重,你我後會有期。”這就要走過去了。

“桌友姑娘。”重病的人氣促聲弱。

彷彿從千絲萬縷的病息中掙扎出來的沉音,將蘭生的腳踝手腕絆住一般,她側過頭來抬面望他。

他那雙低眸中漆夜星溪“何必後會?你我今再搭桌用飯如何?聽説東城也有家不錯的餅鋪。”

“再搭桌啊——”蘭生想起她那桃花簪,本要説跟他搭桌的價錢太貴,卻又覺得最好別舊事重提。

“桌友莫非不是友?”他神情蒼淡得有些遠。

蘭生笑開來“公子不咳嗽的時候,説話實在犀利。我要不説好。倒顯得小氣。畢竟桌友的説法可是我先開始的。也罷,我硬拉公子一回,公子硬拉我一回,很公平。請公子帶路。”他笑了笑。病容讓那笑好看不到哪兒去。卻微微有光。

豌豆往回吆喝。晨霧中跑出來一駕大馬車。等桌友公子被大漢背進車廂。大漢跳下來再給蘭生搬了車凳,蘭生正要上車,卻讓南月凌拉到一旁。

“他誰啊?”皮球完全沒聽明白兩人的關係。

“桌友。”蘭生仍簡答。

“什麼桌友?他是男子。你是女子,又不是兄妹堂親,怎能同車而坐?”不行,不行。

蘭生看豌豆跳上車去“又不是兩人獨處,他丫頭在,你也在。一個就剩半絲活氣的病人,一個麻雀大小的丫頭,你隨便彈兩下,就能壓死一個壓昏一個。”説完,她讓無果坐車伕旁,推着很不痛快的南月凌上車去。

然而,南月凌沒有不痛快太久,死人面的公子和麻雀小樣的丫頭沒再説上一句話。馬車的主人不開口,搭車的蘭生閉目養神,他也不好開口。當他無聊盯着長長深深的車廂,覺得有點像棺材而開始發糝時,他們到地方了。

蘭生瞧南月凌急匆匆跳下車曬太陽,就跟在後面笑他“一會兒怕人有歹意,一會兒怕人悶葫蘆,你難伺候。”南月凌切聲道“不知你想什麼,和一隻腳踏進棺材板的人來往,小心短了自己的壽——”啪——頭又被拍。

蘭生難得板臉“無稽之談,你要是怕短壽,就回家去。”南月凌也知道自己説過分了,摸摸腦袋不多言語。

一羣人進了餅鋪子,分兩桌落座,桌友公子和桌友姑娘一桌,南月凌自發和無果豌豆一桌。兩個抬椅的漢子放下人就走了出去。

點了些吃的,味道不錯,卻沒有馮娘子調製出來的各種芳香。蘭生還好,餓就不挑,咬着餅就着粥吃了個七分飽,抬頭卻見對面的粥碗仍有大半碗,餅只吃一小口就放回了碟裏。

“公子挑食?”顯而易見,但她還是問道。

“不挑,只是不餓。”他看她吃就飽了“姑娘胃口似乎好。”

“有的吃就好。”蘭生想都不想便答,卻發現他眉頭皺起有疑惑,又低聲道“遠不及馮娘子的手藝,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隔壁桌南月凌正跟豌豆説馮娘子粥餅鋪的事,正好不用她多説。

“桌友姑娘的想法獨樹一幟,倒讓我覺得自己苛刻挑剔。”舌上的濃苦只有馮娘子的一碗粥香能蓋過。其他的,吃什麼苦什麼,寧可餓着。

“桌友公子剛説自己不挑,我沒好意思反駁。”承認就好。

“桌友姑娘只管實話實説。”他無力睜眼,但心情愉悦非常,今遇到她,大吉。

“挑食也沒什麼,你是病人,有這個權利。不過,我生病的時候,會自己好好吃東西。”出,晨風帶水吹開東市,街道漸漸繁忙起來,蘭生目光晶亮。

“為何自己吃?”誰敢他?

“不吃好,就沒有體力。沒有體力,就不能抵抗病魔。自己不照顧好自己,又指望誰照顧你呢?”後面的話多餘了,蘭生哈哈道“我不似公子——”呸!這算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要晚,十點半左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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