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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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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梅喚來有霞無晚收拾院落。既然無需清場,蘭生也樂得先走,但她一出門,卻發現原來看客不止鄔梅和柳今今,還有白嶺師徒三人等在花園裏。

她刁俏眯眼“桐師父既然來了,怎麼沒進來幫忙?我可不是施恩不用報的人,信奉互惠互利,有付出才有得到。當初如果桐師父沒有將我藏起,待我有恩,我也不會循跡找你們,你們這會兒就是死人了。”火童霍晉癟癟嘴“師父,我説什麼來着,這位不值得我和師兄追隨,沒人情味,還小心眼。”蘭生頗為詫異,隨即似笑非笑“桐師父,就算白嶺讓太子血洗,但天下名山大川多得是,要找清修的地方並不難,不至於走投無路要投靠誰。況且,我這兒更難些,絕不收留吃白飯的人。”追隨?不必!

火童豎眼“誰吃白飯啊?你不知道我們的本事嗎?能者稀有,願意跟着你,是你的榮幸。”蘭生但對桐真吾道“瞧,不聽話的,我就更不能收了,可不想自找罪受。”想她身邊當初有多少唱反調的,有花和小掃至今還唱呢,但她年紀“大”了,嫁入多事多非的天家,還要經營事業,沒心力沒時間再手能族事務,包括收留這些讓人盯上的獵物。

桐真吾卻做出了令人出乎意料的動作,雙膝一屈竟要跪地。

蘭生的聲音卻及時到“你跪不下的。”火童和霍國驚訝看着師父的雙膝浮於地面一寸。無論師父如何壓,始終不能觸地。要説峽谷那場能戰,雖然師父將勝利歸功於蘭生,兩人也從頭看到尾的風生異象,但事後回想,並未見到蘭生施展能術的動作,而且後來還加入了一個神秘的土行者,所以又產生了無頭緒

,他們只是湊巧看到鄔梅,而師父正要找梅夫人。這才跟來。一靠近院子。師父的臉就變了。即便沒有師父的修為,兩人也覺到了異樣,想上牆探看究竟,卻本攀不住牆頭。繞了一圈都無處下手。院子好似讓一個巨大的碧紗罩籠住。更奇得是。明明能看到門前的鄔梅,卻只見她動嘴,聽不到她説話。直到突然間。罩子撤去,門彈開,鄔梅走進去的時候,他們才看清院中是蘭生。師父動容,一字曰等,於是站在花園裏等人出來。

到了這時,又一次親眼所見,再懷疑蘭生的風能就屬自欺欺人,可她到底如何施展的,實在成謎。火童心中戲想,難道是一語成真?説師父跪不下,師父就真跪不下了。

火童不知自己居然蒙得有點靠譜,只要氣能形成的力,蘭生可以用心念發出,不過在小範圍內,説念比心念快得多,與咒有些像。只是説咒同時需要祭品,蘭生不用。她不但是風族的純血,更是純血中的最者,運風調水是自然之母贈與她的天賦。

桐真吾沒奈何,只得重新站起“能者存亡岌岌可危,我西域族先數百年前的大錯令母族覆滅,真吾自覺無臉求母族後人保護,倒也無懼死亡。但真吾這兩名弟子能力罕見,未曾受毒侵害,稟純良,是上佳的苗子,若讓那些人誅殺,真吾實在無法聽之任之。蘭大姑娘——”

“你是他們的師父,無法聽之任之是常情。”蘭生打斷他。

“蘭大姑娘是風族的唯一後人,天下能者出風族——”桐真吾甘願聽從金薇的安排躲進國師府,因為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再見到蘭生。

蘭生呵笑,鳳眸斂冷“桐師父,我是我。”連她娘都不讓她揹負東海那筆仇債,幾百年前就滅亡的風族跟其他能族的母系關係更與她八竿子打不着。

桐真吾啞了啞,卻也不容易放棄“蘭大姑娘,那些人猖獗如此,若有一滅盡能者,你能否獨善其身?你這般緊張抱着你的寵物,可曾想過下回它也許不能死裏逃生。那些人可不管你是誰,只要你具有天能,就是他們要除掉的目標。蘭大姑娘是天選之人,倖存能者的唯一希望,如果冷漠待之,任他們將我們個個擊破,等到的卻也是你的終了。”蘭生知道桐真吾説得都對,但她亦有自己的想法。能者特殊的力量令普通人到害怕,尤其是當權者,不會允許這羣特殊人類壯大,而受到數量的限制,能者很難讓多數人擁戴成為當權者,因此註定他們無法統治這片土地。就算有能者成為王者,估計也得裝平常,否則必受攻擊。所以,身為能者的一員,她自覺藏妥了特殊,以普眾生活。

可是,她看其他能者就沒有這種想法,強調能族和自身優越力為主,以能術為一技之長顯耀於世,即便隱居清修,都塑造出高人一等的形象。他們不能,或者也是不願,將能術藏在普通人的生存技藝之下。如她爹,身居國師位,高調用能窺探國運和天道;如她娘,東海夫人,代天下蒼生祈雨求安;如遙空,知吉凶卜未來,是大師神人;即便隱世的桐真吾,一開口就説自己是符師。但凡她知道的能者,就是能者,幾乎沒有以普通人的常態生活着的。説到底,能者骨子裏確實認為自己優於普通人,這種認知導致野心,野心又導致內鬥,如今還不改,才是走向末路的真正禍

“師父,別再説了。”火童可不想看師父求人,哪怕風族之後的強大天能令他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你去哪兒,我和師兄就去哪兒,一起赴黃泉也無懼。”蘭生的一張嘴壞起來不留情“桐師父,既然你的徒弟們都有覺悟,你就不必自責了。”對話到此為止,她有些慨,但心意並不動搖——不撿麻煩。

一雙大手伸來,半面天使半面魔的沉默男子,關心得是傷勢嚴重的靈猴。

桐真吾嘆口氣,只好説道“蘭大姑娘心意不改,真吾無法強求,不過小猴子傷得那麼重,就請給阿國治吧。阿國不但能和動物,對醫治它們的各種傷病具有神通,在我們離開之前,這大概也是可以為你盡力的最後一事。”

“誰説是最後一事?”説了這麼會兒話,連鄔梅都收拾完畢出來了,對蘭生道“桐師父還要帶你爹孃去找靈藥,要靠他才可能赴你的十年之約。”這是怪她無情?蘭生心嘆。她早知道自己有天能是件麻煩事,不如無能,不必承擔他人的期望。

“娘説得我好像忘恩負義,我即便肯收留桐師父的徒弟,他倆也不肯跟。”就她當壞人?麻煩的作用是相互的,瞧瞧火童眼裏的火星子就知道了。

蘭生忽然發現鄔梅眉一挑,她見慣了的,當孃的這位某種算計到的得意神情,不暗道不妙。

桐真吾卻反應神速“多謝蘭大姑娘答應我的不情之請,我的徒兒當然由我説服,也不會讓他們給你添麻煩。”汗顏,竟然要鑽對方疏忽的空子,但為了徒弟,臊了老臉也無妨。

覆水難收,蘭生將小黑輕輕放進霍國的大掌中,請他好生照顧,認真再對桐真吾道“桐師父抓了我話裏漏,但卻是我娘給我設得圈套。”不看鄔梅一副不認的模樣“所以我也認了。但容我有言在先,他們即便跟了我,我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危。畢竟這麼多年讓人保護滴水不漏的人是我。讓我保護別人,老實説,還真不知道怎麼做。”桐真吾看看鄔梅,心知蘭生説得是實話“我請蘭大姑娘收留這兩個徒兒,並非是讓風者保全他倆的意思,而是能族將來必因大姑娘得以保全,自然就是保全了他們。同時亦想讓他們履行祖先遺命--風者一出,能者皆從。若他倆為保護風者而捨命,也是我西域能族的驕傲。”蘭生看着這一雙雙眼睛,垂袖就走“就怕你們這樣,收了兩個人,能族將來卻莫名要成為我的責任。桐師父言重,將徒弟託付給我,我就當多兩個勞動力,幹多少活吃多少飯,之於能族倖存大業,還是給老天爺決定吧。”要她把維護能者當成終身第一志願,肯定是不能的,時代不同了,順者昌,逆者亡,聰明的就可以跟她一起適者生存。

鄔梅看蘭生走遠,語氣有些歉然“桐師父,這孩子子倔,但心腸是不壞的。”桐真吾但對鄔梅一鞠“梅夫人不必歉然,真吾萬分你,若非你護得周到,哪有今如此堅韌的風者。蘭大姑娘説得強硬,我反而覺得她比我們任何人都看清了能者今後該走的方向。風者純血大能,當今之最,但看她絲毫不為此沾沾自喜,仍為生活努力,令我愧疚之極。我要是能像她那樣,認真同兒踏實過子,不會遭遇家破人亡。然而,也非我自私定要拉蘭大姑娘擔當,而是她確有風族強魄力魂,無需她意願,就能令無數人跟隨。”鄔梅回了一句話“作為她孃親,希望她默默無聞,平安一生;作為能者,又希望她擁有最大的力量。”二十年來,鄔梅選擇了前者,然而蘭生的命運已開啓,再不由她為之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