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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深夜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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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議於西苑中書院進行。外面寒氣人,但中書院四面的窗户卻盡皆敞開,從走廊到前院都排滿崗哨。

參與者除了大御所德川家康、將軍德川秀忠之外,與家康同來的本多正純、安藤直次,金地院崇傳也被允列席。隨將軍秀忠來的則有本多正信、土井利勝、酒井忠世、水野忠元、井上正就等重臣。此外,柳生又右衞門和青山忠俊也列席,只是這二人還兼護衞。但本該參加這次議事的最年長的大久保忠鄰,卻始終未曾面。

“都到齊了吧?”家康不快地環視了眾人一圈,催促秀忠發話“先請將軍説説此次議事主旨。”但秀忠卻無要主動發話的樣子,他恭謹地向家康施了一禮,道:“既如此,還請父親大人先訓示…”話音未落,家康就一聲怒喝:“豈有此理?為父已七十有二高齡,你就當我已不在這世上。”這一聲喝罵讓在座所有人心驚膽寒,屏氣凝神。

“不敢。”秀忠小聲答了一句,立刻回頭望着土井利勝道“處置大久保長安一族之後,天下似有不穩跡象。先由大炊頭介紹洋教動向。”土井利勝早有準備,向前膝行一步,道:“關於此事,由大久保相模守來説明較為妥當,但相模守未出席。最近,江户倒算穩定,這麼説,是因為町奉行島田兵四郎等人,已對屢次秘密集會的索德羅施藥院有關人等提出了嚴正警告。不過,上方的情況還不甚明瞭。聽説開始有信奉洋教的大名到大坂去秘密聯絡,而且,與加賀的高山南坊也頻頻往來。故,我已要求加賀大人嚴加監視。”

“大坂城內動靜如何?有無新的消息?”家康問道。

“回大人:保羅、託雷斯等神父常出入城內,與速水甲斐守、渡邊內藏助等人頻頻密會,並以明石掃部也參加講經為幌子,滯留於大野治長、織田有樂齋等處,頻頻向加賀的南坊派出密使…”家康拍打着扶兒,打斷了他:“我對大炊的話無甚意見,這些無所謂,我關心的是,大久保相模守為何不面,他有何不平?想必你們知道些吧?”如此急之間,完全不似家康平素的樣子。

“大久保相模守的事,在下…”酒井忠世進話來“關於相模守,聽説。由於近年來舊友紛紛亡故,他心緒極其低落,正提出隱退時卻又失去了長子,便越發委靡,身體也大不如昔,據説最近正卧病在牀。”家康睨視着忠世道:“只是這些嗎?你們有誰去探望過?”他聲音甚是嚴厲。

一直眯着眼靜靜端坐的本多正信舉起手,道:“今可非尋常議事:關於大久保相模守,就由老丈來説説。事實上,相模守今極不願與我父子同席,現正避在家中呢。”斬釘截鐵説完,正信仰視着家康。

家康微驚道:“你以為家康連這些都不知道?但忠鄰為何發怒,我要你説説。”

“説來話長,從早年,相模守就與正信合不來。他情剛直,老夫卻曾在一向宗暴亂時一度逃逸,是個少見的無恥之徒。就是我這樣一個無恥之徒,現竟與兒子上野介賴在將軍與大御所身邊,手天下大政。他容不下老夫的放肆,這是他親口所言。”家康閉上了眼睛。二人稟的差異,他心中甚是清楚。眼有眼的作用,鼻子有鼻子的用處,各司其職。可雙方都已年過七十,卻依然不能和解,真是可悲啊!

“實際上,對於此事,正信也深恥辱,也曾努力為他解開心結,但一直未能成功,以至於發生今之事。最近,讓他最憤怒的,便是對大久保長安遺族進行的處置。他心裏一定在想,若長安徇私舞弊,當然要接受處罰,但為何未跟他商量一下就作出了決斷?這種憤怒的心思,老大並非不解。大御所大人召他前來,他恐怕也不會推三阻四。當然,他也實讓人悲懷。正如酒井大人方才所言,他正下決心要隱居的節骨眼上,長子卻先他而去,自得他身心俱疲。”

“這話…這話,你與忠鄰説過嗎?”

“説過了…啊,非親自説的,此事需請他容讓,故老夫就勞水野忠元大人幫着跑了一趟。但他一聽是老夫的口信,便以卧病為由不予接見。是這樣吧,水野大人?”忠元點頭。

“唉!既這樣,忠鄰啊…相模守斷無不面的道理。那麼,現在家康就給大家説説,眼下局勢不穩到底是何原因。若有偏頗之處,請諸位明言,休要拘束。”家康語氣依然像鞭子一樣威嚴。

滿座人鴉雀無聲。眾人都到,許久不見的、只有作戰議事時才有的殺氣,又從家康身上散發出來。

“此出不穩,最大的原因,在於某些人忘記了太平世道來之不易。”説着,家康一個一個仔細巡視在座者一遍“大久保相模守的我行我素,與長安的輕妄,無不源於此。其實,忘記了太平來之不易而麻痹大意的大有人在。”

“我等實在汗顏。”正信上了一句。

“不懂得戰仗殘酷之人,先且不論。我要説的,是經歷了關原合戰的人。我們在世期間,必須把亂世的殘酷告訴世人。眾位可知最易疏於此的,是誰嗎?”

“啊!”秀忠最先驚訝地打了個哆嗦。接着,正信也低下了頭“慚愧!”

“莫要嘴!”

“是!”

“錯最大的,便是德川家康,家康繼承了總見公和太閣遺志,終於實現了天下太平的夙願,卻安於小成,疏忽了對右府和上總介的教導…正是由於這些疏忽,才導致長安的輕妄和洋教徒的陰謀策動。”唯有坐於末席的柳生又右衞門臉上現出了微笑。家康對自己的批評,正是石舟齋兵法的極致:若人本身無破綻,對其施何種陰謀和妖術都不能得逞,故,所謂必勝的信念全來自此種自信——“若是發現我有破綻,就只管上來試試!”看來,家康似又恢復了先前的豪氣。

“我把忠輝全權託付給長安,竟是這種嬌寵害了忠輝。同樣,我把右府與有樂、片桐、小出等人,也是大有疏漏。若他們能夠堅定不移,都擁有‘維護世間太平,捨我其誰’的心念,洋教徒也就不可能有發起陰謀的機會。正信恐也知,當我蟄伏於三河時,能夠鎮壓一向宗的暴亂,原因就在於此。他們和我的信奉,究竟誰為真?在這種自信的比拼中,我最終還是壓倒了他們。這一次則正好反了過來,我們被打了個出其不意。忠輝跟着長安一起墮落了,右府則淪為了女人之城的裝飾之物。聽着,到了這種程度,天下還不亂,那才叫怪事!故,錯在德川家康。”言畢,家康眼圈紅了。

家康究竟要説些什麼?秀忠、正信和正純都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覷。他們本以為家康會把所有的不滿發到他們頭上,沒想到他卻泣不成聲,率先自責起來。

土井利勝戰戰兢兢道:“大人這麼一説,我等都無地自容了。這哪裏是大御所的疏忽,完全是我們這些屬下的怠慢啊。”家康再次緩緩注視着眾人。他臉上完全是一種莊嚴的、無人猜得透的悲憤。無人知曉他究竟是在憤怒還是反省,抑或是為了要斥責別人,而故意先拿自己的是非開刀?

“哦?利勝,你是這般想的?”

“是。真是汗顏之至。”

“你若這麼想,那我無論嘮叨多少遍都無用。火已經着了啊。你説呢,將軍?”

“是。”

“那麼,應怎樣滅火?從何處着手?怎樣做才能把損失降至最低?當然,對於這個問題,大家一定都有自己的看法。那就先從年長的佐渡守大人開始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