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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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萬麗準時走進了惠正東的辦公室。惠正東好像不是從酒席上過來,神比上午還好,萬麗在一瞬間裏,又不愉快地想到了孫國海酒後的模樣,她有些忐忑,很擔心孫國海中午喝酒時又亂説了什麼,更怕惠正東提起這個話題。但是惠正東卻什麼廢話也沒有説,開門見山就直奔主題了,從屜裏拿出一份材料,給萬麗,萬麗一看,是一份鋼筆寫的辭職報告,簽名:耿志軍。耿志軍是周洪發的副手,房產公司的副總。如果説在全市正局級的單位中,要評選一二把手配合最好的單位,那是非房產公司莫屬的。
耿志軍比周洪發大好幾歲,已經五十出頭了,他脾氣古怪,子急躁,跟人説話,無論上下級,無論是人求他還是他求人,從來沒有好聲好氣的,不是罵人就是戧人,但奇怪的是,他對周洪發,不僅忠心耿耿,而且心服口服,別人要是跟他生氣,跟他吵,最後吵不過了,就説,耿志軍,你有什麼了不起,你不就是周洪發的一條狗嗎?耿志軍説,對,我就是周洪發的一條狗,我樂意,我心甘情願做周洪發的狗!別人還有什麼好説的。更有甚者,吵得更兇時,耿志軍的話説得也更絕:有幸碰到好主子,草狗也會變名犬,像你這樣的貨,只會如此這般汪汪亂吠,只能説明你的主子素質太差。
但就是這個耿志軍,在房產開發上,有他的一套,既替周洪發鞍前馬後,又替周洪發出謀劃策,還替周洪發承擔大任,曾經有許多本地外地房產大老闆,重金收買耿志軍,甚至可以讓出自己的位子給耿志軍坐,耿志軍從來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所以老話説,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到哪都不例外。至於周洪發的經濟問題,到底耿志軍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假如是知道的,那麼以耿志軍的忠心,眼看着周洪發往死路上走,他不可能不提醒,不阻擋。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兩個人早就踩上一條船,明裏是一條船,暗裏也是一條船,如果是這樣,周洪發出事,耿志軍能逃得了嗎?在南州市,恐怕相信最後這種可能的人為數還不少。所以,周洪發出事的消息一傳開,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在等候着耿志軍的結果了。但耿志軍的動作也確實快,周洪發昨天下午進去,今天一大早,他的一式兩份的辭職報告,已經到分管副市長惠正東和房產局長蔣學平手裏了。
惠正東今天就找萬麗來,實在是太急、太早了一點,雖然田常規的決心已下,組織部的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開展,但是畢竟還差了幾個步驟:至少常委會這個場還沒有走過呢。惠正東是做了一件超前的工作。這在他長期的工作中,也是不多見的,本來也許他還會等一等,這件事情,大老闆雖然很急,但也還是急在他自己的心裏,惠正東這時候就已經急田常規所急,得不好,反倒帶來不必要的負面效應,不説別人會怎麼看他,就是田常規,也説不定會覺得他惠正東聰明過頭了。所以惠正東完全應該再等一等,所有的問題,也得等人家正式上任再説呀。
但是,今天一大早收到耿志軍的職辭報告後,惠正東坐不住了,他不再多慮,決定把該做的事情超前就做起來。
萬麗看了耿志軍的辭職報告,其實具體的內容,她本也看不進去,腦子裏一片空白,卻又像是得滿滿的,接受不了任何的信號,此時的她,只有一個概念:耿志軍不幹了。
撂挑子,摜紗帽,耍小孩子脾氣,這也是幹部隊伍中較常見的一種手段,一種方式,但是那往往是在覺得受了委屈,得了不公平的待遇之後,才會如此,像耿志軍這樣,一把手出了問題,自己趕緊打報告辭職,實在不是上策,你如果是沒有問題的,這樣做,別人會懷疑你有問題,你如果是有問題的,你這樣做,不僅逃不了干係,反而更讓人懷疑。但是以耿志軍的水平,應該不會幼稚糊塗到想用公開逃跑的辦法來擺自己,那麼耿志軍又是為什麼呢?
耿志軍如果是如此的簡單,惠正東又怎會為了他,提前介入這件事情,至少,在惠正東心裏,耿志軍是有位子的,是有分量的,是一個相當重的砝碼。
萬麗覺得自己的思維有點亂,她已經在被耿志軍牽着鼻子跑了,只是,剛剛跑了一小段,萬麗就清醒過來,趕緊站定了,但是還沒有等她把自己的思緒拉回來,理清了,惠正東已經説了,萬區長,今天找你來談房產公司的工作,是早了一點,我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但是耿志軍的問題,卻是我們的當務之急,我相信你是能夠理解的。惠正東一句話,也就證實了萬麗剛才的想法,惠正東不希望耿志軍離開房產公司,無論這個公司今後叫什麼名字,歸屬在哪個口,最後定個什麼級,惠正東都希望耿志軍留下來,萬麗想,都知道耿志軍厲害、不講理,原來,他的背後,還不僅是周洪發。
惠正東又何嘗不知萬麗的想法,他是明人不做暗事,乾脆直接地説,我是希望,你的到來,能夠挽留耿志軍,也許你現在還不能接受、至少還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但以後你會知道的。惠正東這麼説,萬麗卻無法表態,因為她不瞭解耿志軍,一點都不瞭解。可她的思緒卻因為惠正東的談話,開出了一個新的口子:既然周洪發的東窗事發是大家早就預料的,那麼早就等着周洪發位子的人,也就不在少數了,萬麗似乎到這時候,忽然又明白了一點什麼,比如説,田常規用她抵住了多少人的希望,至少惠正東,也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而他的打算中,肯定是沒有萬麗的。
果然,惠正東下面的話就更直白了,他説,萬區長,我就是希望你能留下耿志軍,至少就目前的情況,房產公司還離不了他。惠正東這樣説,萬麗是不以為然的,死了張屠夫,不吃帶豬,何況這個張屠夫,是個人見人恨、人見人怕的張屠夫,又是對周洪發如此五體投地的,眼中除了周洪發別無他人的,他能好好地配合萬麗開展工作嗎?他能給萬麗好果子吃嗎?萬麗要是真的來搭這個班子,她是不會要他的。但人家畢竟是前朝元老,要叫人家讓位,也不是好開口的,現在耿志軍主動辭職,這真是送上門來的天大好事,偏偏多出個惠正東替他叫陣,萬麗知道事情為難了,如果她堅決不要耿志軍,她可以到田常規面前去擺自己的理由,她相信只要理由充分,田常規在這個時候,肯定會支持她,但是這樣一來,她便得罪了惠正東,而且這種得罪,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半載解得開的結,説不定一輩子就耗上了,以後的事情會很麻煩。但如果她服從了惠正東,勸説耿志軍留下,她今後的子,可得怎麼過?
在耿志軍的問題上,惠正東果然是咄咄人,步步進的,這與他平時對部下温和體貼的態度大相徑庭,惠正東説,萬區長,我希望,你今天就和耿志軍談一談,這事情,宜早不宜遲,要知道,僅在南州市,要想搶耿志軍的人,可不是三個兩個啊!萬麗説,我也在想,他把報告打上來,很可能已經有了出路。惠正東點頭説,可能相當大。萬麗説,那,既然他有了退路,再跟他談,您覺得會有用嗎?尤其,是我去跟他談,會不會是適得其反?
萬麗是要踢皮球了。本來,這個皮球她是不要的,她本就不想踢它,但惠正東硬是踢了過來,硬是要叫她接過去。萬麗如果不是那麼認真,對一個還未正式屬於她的工作不是那麼的較真負責,既然是人家市長的皮球,撿就撿起來了,抱就抱回去了,何苦事情沒開始就把市長給惹了,但萬麗縱使冰雪聰明,縱使在官場多年經驗不薄,卻偏偏這一壺提不開,既然田常規信任她,把重擔給她,她就得對田常規負責,不能配合她工作的人,她真的不能要呀!萬麗幾乎是憑着一種本能去和惠正東踢球,惠正東自然要比她成得多,他正是掌握了萬麗此時的難處,才會如此出手,而且出手如此之快,也是要給對方來一個措手不及,如果等萬麗把一切已經準備妥了,心中有數了,對他來説,就為時過晚了。所以今天惠正東的一切行為,都是超前的,又是超常的,當萬麗把到球踢過來的時候,他立刻踢了回去,萬區長,我已經把耿志軍叫來了。
萬麗已經沒有退路了,只得使出了最後一招,惠市長,我,我覺得不太合適,畢竟還沒有、沒有任命呢。惠正東笑了起來,説,萬區長,你可能誤會了,你現在還是萬區長嘛,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作為房產公司老總去找副總談話呀,如果真那樣談話,人家還搞不清楚,是你挽留他,還是他挽留你呢。萬麗也笑了,她有點不好意思,把惠正東看得太簡單了,正式任命沒有下來之前,惠正東怎麼可能做出那樣違反規矩違反組織原則的事情呢。惠正東説,周洪發的事情,真是一石起千層,比耿志軍的辭職報告到得更早的,是科思集團的毀約書,昨天晚上就到了——到此,萬麗才真正明白了惠正東今天的意思,科思集團和房產公司有個合作項目,共同盤下了在滄平區範圍內的一處爛尾樓,準備重新開發,項目論證的時候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但草簽協議後,科思卻提出周邊環境問題,這就涉及到滄平區了,但周洪發一直拖拖拉拉,沒有往下進行,可能科思早就不想繼續這樁合作,便以周洪發出事為藉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毀約了。
一個不大的房案,惠正東親自出面處理,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看,今天的萬麗還是萬區長,今天的耿志軍也還是房產公司的副總,他們是來談一個合作項目的,但實際上,惠正東用心良苦,一心要撮合耿志軍和萬麗。這個耿志軍,名聲那麼臭,為什麼惠正東如此看重他,如此心策劃來做這件事情?這是萬麗心中的疑團。惠正東可是步步緊,容不得她考慮再三,説,萬區長,耿志軍已經來了,我就請他進來了。
萬麗想,雖然惠正東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但對萬麗來説,實在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請君入甕的計劃,雖然他是以商量的口氣在和萬麗説話,但萬麗難道能夠説,不,我不和他談?萬麗只有接受安排的份兒,沒有拒絕的資格。萬麗心裏,不免有點彆扭,田常規突如其來把這副擔子加到她肩上,她一口氣還沒有緩過來,惠正東已經迫不及待地加起壓來,他考慮自己的安排,必定是有他的道理,但他就是沒有想一想她萬麗的處境,或者,反過來説,也許正是因為他清楚萬麗的處境,才會這樣做的。對萬麗來説,別説惠正東緊跟着田常規做手腳,只是要留下耿志軍,即使惠正東有更大的苦果要讓萬麗,萬麗也只能悄沒聲息地下去,並且要自己承擔一切的後果。
萬麗的思緒被進來的耿志軍打斷了。她和耿志軍從無往,可能有時候在市裏召開的哪個大型會議上,會有一兩個照面,但沒有打過招呼,也沒有被正式介紹過,所以,今天的見面,應該算是初識,既是初識,至少應該握個手,但是萬麗一眼就看出耿志軍沒有這個意思,她也就坐着沒有動,聽惠正東説,兩位都認識,我就不介紹了,時間也不多,一會兒我還有個會,就抓緊時間説事情,科思的毀約,也是預料之中的,我們還得有思想準備,恐怕還不止一個科思——耿志軍冷冷地打斷了惠正東的話頭,説,對不起,惠市長,我以為是來談我的工作問題——惠正東也冷冷地説,耿總,難道與科思的合作,不是你的工作?
耿志軍毫不買賬,好像惠正東也本不在他的眼裏,就別説萬麗了,他説,惠市長,如果是談科思的問題,有必要到您的辦公室談嗎?雖然早就聽説耿志軍難,説話難聽,但萬麗想不到他在惠正東面前都是這種腔調,果然名不虛傳,就不知道惠正東吃他哪一套,這恐怕不是萬麗在短時間裏搞得清楚的內幕,但是有一點,萬麗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在短短的時間裏,她再次下了決心,無論惠正東怎麼玩,在耿志軍這個人物的問題上,她一定要想方設法,堅決不能聽任擺佈。
耿志軍當着萬麗的面,就能如此對待惠正東,這不由得不讓萬麗更奇怪更不解,且不説惠正東憑什麼容忍耿志軍,在過去的許多年裏,周洪發又是怎麼容得下這麼一個張揚跋扈的副手,周洪發自己早已是一個出了名的獨裁老總,按理説,這樣的一把手,手下應該盡是些唯唯諾諾,唯命是從、早被嚇破了膽的應聲蟲,耿志軍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惠正東至少在萬麗面前,有點失面子,雖然他也沒有給耿志軍好臉,更沒有好言好語,耿志軍每一句硬邦邦的話,他都換成另外的更硬的話丟回去,但是萬麗能夠覺到,惠正東並不把耿志軍對他的態度當回事情,也許平時他們一直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工作,已經習慣成自然。
惠正東接着耿志軍的話頭,硬邦邦地説,耿總,如果沒有必要,我會請你到我辦公室來嗎?到底官大一級,説話氣勢就大得多,耿志軍略為收斂了一些,但仍然倔頭倔腦地説,這件事情,當初是周總談的,我不清楚。惠正東説,耿總,你這話什麼意思,當初是周總談的,你的意思,是不是要等周總?耿志軍張着嘴,好像要大聲説什麼,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好像忽然就悶住了,憋住了氣,話給堵在嗓子口了。
惠正東卻不依不饒,耿總,你以為你什麼時候能夠等到你們周總呢?耿志軍不説話了,惠正東也就調整了一點態度,降低了一點聲調,説,正因為你不清楚,所以要請你來。他用的都是“請”字,顯得客氣而強硬,萬麗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這樣的,這是做給她看的。惠正東繼續説,科思的做法,是不明智的——耿志軍又急了,道,毀就毀,我才不求他,什麼東西,我在乎他?惠正東説,雖然科思本身是算不了什麼,這個合約,我也清楚,即使毀了,也沒多大損失,損失的是他自己,但是他這個頭帶得很不好,牆倒眾人推,周洪發一倒,我很擔心,你房產公司會不會稀里嘩啦一下子潰不成軍了。這倒是和田常規想在一條線上,一個點上,這一點就足以説明,房產公司的興衰,確實非同小可。
耿志軍説話的火藥味又出來了,潰不成軍,那又怎麼樣,潰不成軍也是活該,都這麼搞,誰能不心寒?耿志軍這話,是替周洪發抱不平的,早在周洪發事發之前,耿志軍就到處説了,周洪發要是進去,那是太沒有公理可講,他是堅決不幹了。許多人覺得耿志軍太把自己當個人物,當個東西,你不幹,你不幹還能嚇着誰呢?紀委聽説周洪發的副手耿志軍不幹,就不查周洪發了?不是天大笑話?
當時萬麗倒還覺得,這個耿志軍,可能頭腦太簡單,才會説出這麼沒水平的話,到現在,事情與她息息相關了,她才明白,耿志軍不是頭腦簡單,而是氣焰囂張。惠正東道,耿總,省紀委的工作,恐怕不是你我應該隨便議論的吧,我們今天來——耿志軍卻不聽惠正東的,只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説,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多少年,換來什麼?一副冰涼的手銬!他見惠正東要打斷他,趕緊一擺手又説,惠市長,我不是説周總好不好,你不用緊張。惠正東説,好了,耿總,你的高論,改個時間,改個地點再發表好不好,今天我和萬區長,不是來聽你替周洪發申訴的,你如果願意,等檢察院起訴後,可以申請當週洪發的律師嘛——耿志軍毫不相讓地説,我正有這樣的考慮。
萬麗一直沒有上話,聽着惠正東和耿志軍的對話,奇怪的覺越來越強烈,耿志軍再怎麼脾氣臭,也不至於當着她的面老是這麼頂撞惠正東,惠正東再怎麼平易近人,體貼下級,也不至於能夠如此的寬容寬厚,她一會兒覺得兩個人是在演雙簧,但又覺得不對,如果是演雙簧,是給她看的,那麼為了達到讓她接受耿志軍、挽留耿志軍的目的,就應該讓耿志軍演一個完全相反的角,不説温順聽話,至少得懂得尊重別人,起碼得知道分寸,怎麼能讓他如此本地出演自己,將臭脾氣、將張揚跋扈的個暴無遺,難道有誰會喜歡這麼一個人當自己的副手,這不是適得其反嗎?惠正東到底想幹什麼呢?
萬麗想不明白,乾脆就不去想了,惠正東也由不得她多想了,下面的事情已經擺了出來,惠正東告訴萬麗和耿志軍,科思退出合作的消息還沒有傳開,就已經有人進來了。這一下,耿志軍終於忍不住了,急切地説,鼻子這麼靈,鑽得這麼快,恐怕除了葉楚洲,別無他人!萬麗一聽耿志軍嘴裏吐出葉楚洲的名字,心臟猛地一動,緊接着就亂跳起來。從昨天傍晚田常規的談話開始,到現在坐在惠正東的辦公室裏,這麼短短的不足二十個小時的時間裏,萬麗的心裏已經裝進了不能再裝的內容,她所考慮的問題,方方面面,上上下下,也已經超出了她自己的承受能力,她從來都對自己考慮問題的周到全面充滿自信,但不知道怎麼把葉楚洲給忘了,現在耿志軍一説出來,萬麗差一點跳起來,這一位曾經想動員萬麗跟他乾的葉總,馬上就將成為萬麗的最強勁的對手了。果然,惠正東點點頭,接着耿志軍的話説,是的,葉楚洲的電話,只比科思的毀約書遲了一小時。
時隔數年,葉楚洲的葉藍房產已經成為深圳最大的房地產集團之一,早在好幾年前,他就開始移師北上,一路過來,在許多城市都有了他的分號。葉楚洲原先是計劃最後到北京定居的,結果卻還是回到了南州。葉楚洲是看好南州的發展,還是擺不了戀鄉情緒,或者還有別的原因,誰也説不清楚,只是在他開始進入南州的時候,南州的房地產業,連個萌芽狀態也還沒有,那時候的南州人,還都固守着寧有古城一張牀,不要新區一幢房的觀念沾沾自喜呢,而在古城的區域內,又是不允許大規模投資房產業的,這樣的時候,葉楚洲就已經守在南州了,難道他真的早早地就看到了南州後來的變化和發展?到今天,南州人的觀念,居然已經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古城中心區的房價的漲幅,還不及新區房價漲幅的三分之一,大家對大自然、對寬鬆自由的環境蜂擁而去,觀念變化如此之快,使得許多沒有遠見的房產商們大跌眼鏡,損失慘重,而葉楚洲,就來了他的大豐收的季節了。
葉楚洲在科思退出的時候立刻進入,不能不説他是有着更遠大的想法和目光的。
所以耿志軍剛才還是一副職肯定要辭、人肯定要走、一切與我何干的態度,一聽説葉楚洲,就心急火燎起來了,惠市長,你不能自作主張答應葉楚洲什麼,要和葉藍談,一定得我來談!萬麗以前不瞭解耿志軍,從耿志軍進到惠正東的辦公室以後,耿志軍給萬麗的印象相當不好,到這會兒,耿志軍這話一出口,萬麗對他的意見就更大了,萬麗雖然是女,卻在區長位子上也當慣了一把手,手下的人,可以在心裏不服她,但是在場面上,無論如何是不能讓下級佔到自己的上風的,她當區長,手下也不是沒有能人,但還從來沒有見過耿志軍這樣的人,耿志軍話一出口,萬麗差點口説,你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但是萬麗會控制住自己,結果這話由惠正東説了出來,惠正東説,耿總,我還以為你辭職了呢。耿志軍説,至少等我幹完葉楚洲這一票,再辭不遲。雖然話不好聽,但萬麗畢竟是有收穫的,至少對她這個完全的門外人來説,聽出了一點道道,葉楚洲是條大魚,當然,萬麗也清楚,究竟哪條魚更大,最後到底是哪條魚吃掉哪條魚,還是能夠互利能夠和睦相處,一切還都是未知數。惠正東聽耿志軍這麼説,嘴角歪了一下,道,那,是不是把你的辭職報告要回去?耿志軍説,要回去幹什麼,你壓一壓不就是了。惠正東説,那好,我就先壓一壓,不過,還有蔣局長呢。耿志軍説,蔣學平,老滑頭,不是你先找他,他絕不會先來找你的——惠正東説,你是覺得他離不了你?耿志軍道,恰恰相反,他巴不得我早點滾蛋,但他怎麼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暴出來?惠正東説,你這麼有把握?耿志軍説,大概不差。
正説到這兒,電話響了,因為很長時間一直在談話,沒有電話干擾,突如其來的電話聲,把三個人都震了一下。電話偏偏就是蔣學平打來的,問惠正東這時候有沒有空,他有很急的事情要來彙報一下。惠正東放下電話,對耿志軍説,第一,你對自己的估計太高,第二,你對蔣局長對你的想法估計太輕。耿志軍説,高和低,重和輕,不是估計出來的,是擺在那裏大家看的。惠正東因為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必再和耿志軍囉唆了,便對萬麗説,萬區長,就這樣吧,葉楚洲那裏,他會主動來聯繫你們的,你們就直接跟他談吧。萬麗和耿志軍都站起來,惠正東和他們握了一下手,送到門口,萬麗原以為,惠正東會留她一下,但惠正東並沒有這樣的意思,萬麗心裏不免有些失落,但轉而一想,自己也是自作多情,她和惠正東的關係,又算得了什麼,惠正東和耿志軍的關係,與她,是不能同而語的,要留,也應該是留下耿志軍,他沒有留下耿志軍再説悄悄話,就已經算是給足她面子了。
出了惠正東辦公室,耿志軍就一個人往前先走了,萬麗只覺得全身乏力,好累好累,累得都邁不開步子了,好像剛剛在惠正東的辦公室打了一場烈的搏戰,廝殺拼命,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氣息奄奄了,心理防線也一點一點地被衝擊,差一點點就要被擊穿了,忽然想起她剛剛到舊城改造指揮部工作時,康季平對她説過的話,你別以為和男同志相處,事情就好辦些,疙疙瘩瘩的東西就會少些,一點也不會少,只會更多,更嚴酷,更無情,女同志和女同志競爭,再怎麼你死我活,到頭來也可能會心腸軟一下,下不了手,但是和男同志相處,你可千萬別抱什麼幻想,他們下手的時候,絕不會手軟,更不會心軟。
萬麗不由倒了一口冷氣,剛才的一場戰鬥,讓她在身心瘁的同時,深深體會了康季平的話,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裏,也許沒有女同志與女同志之間的那種小心眼小計較,但有的是更嚴酷更無情的大心眼大搏鬥,萬麗不知道自己在這場搏鬥中,會遍體鱗傷,徹底崩潰,還是能夠大獲全勝。萬麗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耿志軍退了回來,從包裏掏出一沓材料,給萬麗,説,這是原先和科思談的合作。萬麗接是接了,但又覺得有些不妥,猶豫了一下,説,耿總,是不是早了一點?耿志軍道,有什麼早晚的,別看你是個女人,你也和我一樣,早晚都是被套了繩蒙了眼的牽磨驢。
萬麗回到家時,孫國海正在送一個客人出來,在門口碰上了,萬麗覺得這個人有點面,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正等着孫國海介紹一下,哪知那個人一見到萬麗,卻顯得有點緊張,勉強地笑了一下,趕緊告辭了,萬麗正覺得有點奇怪,孫國海説,是錢前嘛,你不認得了?萬麗更奇怪了,錢前?錢前不是在——她忽然就停了下來,不想説了。孫國海説,錢前是在房產公司工作,也就是説,他馬上是你的部下了。
萬麗説,消息倒快啊。孫國海説,快什麼快,錢前來跟我説,我還矇在鼓裏呢,錢前死活不相信我不知道,倒顯得我不夠哥兒們了,得我多沒面子——萬麗自顧往家裏走去,她實在沒心思和孫國海多説什麼,孫國海説,錢前的情況,我是不是簡單跟你説一説——萬麗皺了皺眉,孫國海,你少給我找麻煩,我工作的事情,八字還未見一撇呢,你少到外面去瞎説八道。孫國海説,我不會的,我怎麼會瞎説八道。我這個人,嘴巴緊的。萬麗説,你是不是喜歡瞎説,你嘴巴緊不緊,你自己心裏有數。孫國海道,那是,我説話心裏有數得很。萬麗一邊往樓裏走一邊應付着説,你有數就好。孫國海説,萬麗,我還要出去一趟。萬麗説,你去吧。
萬麗上樓,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換拖鞋,就聽到家裏電話鈴響,萬麗過去接了,是伊豆豆打來的,説,萬區長,你在家嘛。萬麗説,你也打巧了,我剛剛進門。伊豆豆説,那好,我半小時後到你家。見萬麗沒吭聲,又説,別搭架子,我只佔你幾分鐘時間嘛。萬麗説,你什麼事?既然只要幾分鐘,電話裏不能説,還這麼遠的路專門趕來?伊豆豆説,電話説不方便嘛。萬麗道,那你昨天晚上見到我怎麼不説?伊豆豆愣了一下,説,昨天晚上我還不知道嘛。萬麗心裏就“咯噔”了一下,那邊伊豆豆已經説,我掛了,你等我。萬麗放下電話,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換鞋,然後泡了一杯茶,坐下來,眼睛定定地看着茶杯裏熱氣往上蒸騰,想平靜一下心緒,卻平靜不下來,心裏又煩又悶又亂。
手機又響了,萬麗沒料到是惠正東的電話,惠正東説,萬區長,剛才還有個事情忘記了,葉楚洲那邊,已經準備了很詳細的材料,他的胃口很大,也很有想法,明天我叫小龐給你送過去。萬麗多少有點不知所措,畢竟任命還沒有到,事情就已經開展起來,她總覺得心裏不太踏實,便猶豫了一下,惠正東哪能不知道萬麗的心思,説,萬區長,剛才市委辦來通知了,今天晚上開常委會,田書記的意思,星期一任命就下來,你做好準備,最遲明天上午,組織部就找你談。
從昨天下晚兒接到田常規的電話後,萬麗的一顆心始終是懸掛着的,沒有着落的,雖然一切都已經在開展了,進行了,萬麗的覺,卻像在雲裏霧裏,飄忽着,身不由己地盪來盪去,上面夠不着,下面踩不着,其實時間過了還不到二十個小時,她的覺,卻像有幾個世紀那麼長了,長得她都有點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了,有時候,在一瞬間裏,她甚至以為自己一直是在夢中,一直沒有從夢中醒來,是惠正東的這一番話,讓她徹底地醒過來,心也迴歸到了原處,踏實了。所有紛亂的思緒,得失,利弊的想法都要徹底地拋開了,就一心一意地別無選擇地沿着田常規給她設計的路線走吧。
惠正東又説,你這會兒不出門吧?乾脆這樣,我叫小龐馬上給你送過去,你也好早一點接觸起來。心踏實了,萬麗的能力又回來了,她簡潔地説,好的。惠正東説,你先看看,心中有數,不一定先和其他人,既然葉楚洲是個大想法,我們也得鄭重對待。萬麗説,我明白。惠正東又説,還有,公司名稱,經田書記的認定,就叫南州房產集團公司。萬麗放下電話,平靜了一下,回味着惠正東的每一句話,想,這就是惠正東的方式,他不太方便當着耿志軍的面留下萬麗多説幾句,但事後他會設法不留痕跡地補上,讓萬麗心裏覺得,無論他惠正東是如何地遷讓着耿志軍,但耿志軍在他惠正東心裏的分量,和萬麗是不能比的。也可能惠正東也同樣會給耿志軍打這樣一個電話,彌補些什麼,也讓耿志軍有同樣的受,但即便如此,萬麗心裏,也仍然十分來自惠正東的安,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過不多久,伊豆豆果然到了,一進來就説,萬總,我要做你的辦公室主任。萬麗心裏倒一口冷氣,我的媽,別説萬麗此時此刻跟房產集團還沒有一丁點的關係,就算調令來了,任命下了,萬麗當上老總,那房產集團也不是她的,雖説人家原先的辦公室主任位子確實空在那裏,但也不見得就是在等着你伊豆豆來坐呀。伊豆豆也夠沒腦子的,你要想進房產集團,也無可非議,卻還要指定進房產集團擔任什麼職務,那也太過分了一點。再退一萬步説,即使這些都不成問題,最後也還有萬麗這一關呢,萬麗是不是認為伊豆豆是她的合適的辦公室主任人選呢?但伊豆豆説這樣過分的話,卻是毫無負擔的,説過之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萬麗。
萬麗不動聲地説,喝口水,這茶葉不錯的。伊豆豆説:你看我的樣子,你注意我看你的眼神,像不像一隻討人喜歡的京巴狗?她的眼神裏,果然出巴巴的神。萬麗忍不住笑了起來,説,廢話。伊豆豆説,萬總,你答應了?萬麗説,你以為過家家玩呢,你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要當爹你要當媽,都讓你當?伊豆豆道,大老闆看中了你,大老闆要你幹,就會給你特權嘛,這還需要擔心嗎?萬麗苦笑了一下,説,你以為給我的是個好差事,美差事?好差事美差事輪不到我,難做的事情就想到我了。伊豆豆説,喲,萬大小姐,別發嗲了,田大老闆親自談話定崗位,全南州的處級幹部裏有幾個啊?萬麗説,你們這麼想也不錯,但是你也清楚,這個位子有多難,擔子有多重?伊豆豆説,大老闆把這麼重的擔子給你一個女同志,不是更説明他看得起你。萬麗説,女同志?要用你的時候,早就忘記你是個女同志了,不想用你的時候,就可以説你是個女同志。
伊豆豆説,好啦好啦,你哪來這麼多想法,從前你可沒有這麼優柔寡斷患得患失,有大老闆這麼硬的後台,你給自己安排個辦公室主任還不是小菜一碟?不信你試試,你去跟大老闆説,我要叫誰誰誰當什麼什麼。你看大老闆怎麼説——她學起田常規的口氣和口音,小萬啊,人事的問題,就給你啦,你自己看着辦吧。伊豆豆稍一停頓,忽然説,我就搞不明白,你是聞老闆的紅人,為什麼到了田老闆這裏,你仍然紅,而且紅得還更紅?你不倒翁啊?萬麗説,你瞎説什麼呢。伊豆豆説,我瞎説不瞎説,你自己心裏有數,別看你臉上裝作什麼也不在乎,心裏還不樂開了花?不過你可別多心,你的水平能力政績都放在那裏,無論聞書記,田書記,張書記,王書記,哪個能不用你?
聽了伊豆豆的話,萬麗不由想起當年選擇進舊城改造指揮部時,康季平説,向問不想照顧你,他是真的要讓你成長,讓你吃苦,讓你經歷艱難險阻,讓你到第一線鍛鍊。此時此刻,再回想當年的情形,萬麗心中真是慨萬端。
伊豆豆説得高興了,走過來拍萬麗的肩,説,女強人啊。萬麗不高興地説,你要做女強人你做好了,彆強加給我。伊豆豆説,我呢,想做也做不像。你呢不想做人家也認為你是。可是我得警告你,女人太強了,男人可不喜歡。萬麗嘴硬,説,要人家喜歡幹什麼?伊豆豆説,男人會尊敬你,但不會和你親熱,不會疼愛你了。萬麗説,這麼説起來,你是一直有人疼愛着啦。
伊豆豆果然一愣,趕緊轉移了話題,説,我也算有點眼光,當初那麼多女同志,我還認準了你一個拍,要是當初拍錯了,去拍了陳佳,拍餘建芳,不就沒有今天我和你的情了?萬麗説,我跟你有什麼情。伊豆豆説,情是沒什麼,不過我要當你的辦公室主任,你是一定要給我當的。萬麗無法了,換了個角度説,伊豆豆,你急什麼呢,你們老秦年紀也不小了吧,他如果不幹了,你可是大有希望扶正呀,看老秦對你言聽計從的樣子,他的班不給你還會給誰?伊豆豆説,老不死的,看起來老,年紀還不老呢。
萬麗聽她管老秦叫老不死的,差一點又要笑出來,但卻發現伊豆豆説到老秦,神情比較奇怪。伊豆豆是個坦白的人,臉上一般不會有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但是説到老秦的時候,就不一樣,萬麗也辨別不清是些什麼複雜的內容,但總覺得有些奇怪。伊豆豆又説,要熬到他退下去,我也差不多成老妖婆了,我不想跟着他耗了。萬麗繼續試圖動搖伊豆豆,説,你放着好好的副總不幹,來幹辦公室主任,不是平白無故地丟了半級,何苦來着?伊豆豆説,只要做得開心,級別算什麼,低了,還能再爬上去嘛,只要有興趣,這又不難的,做得不開心,給我什麼高官我也不開心,再説了,我當你的辦公室主任,雖只是正科,但你不會把那個括號給我拿走的,還不是一回事?
萬麗偏不接她的話頭,又説,怎麼,在老秦手下幹,不開心啊?伊豆豆一直大張着哇啦哇啦不停的嘴,突然閉了起來,身上的活蹦亂跳的氣息一下子似乎變得沉寂了,神也凝重起來,好像在想着怎麼回答萬麗的問話,但過了好半天,也沒有説出什麼話來。萬麗並不知道觸動了她哪神經,但見她如此,也不再去為難她了。
其實在萬麗心底裏,倒是很願意伊豆豆來做她的辦公室主任,當然也因為伊豆豆和她的情非同一般,但更主要的,萬麗心裏明白,伊豆豆非常適合這個位子。伊豆豆有她的弱點,別人看起來,有時候會覺得她腦子不夠用,尤其在官場上,傻氣直冒,比如她一聽説萬麗要挪位子,這麼快就跟着給她自己敲定了位子,別人看起來,實在可笑,其實萬麗知道,伊豆豆的腦子從來都是夠用的,還比一般人夠用得多,以為她腦子不夠用的人,才真是腦子不夠用呢。只是伊豆豆的方式,是獨特的,是別具一格的,有時候甚至是匪夷所思的。而正是因為她的出格,因為她的不合規矩,讓別人吃不透她,許多難辦的事情,真給她辦成了。這就是能力,這就是伊豆豆的長處,萬麗相信,如果伊豆豆做她的辦公室主任,她們的配合會相當的默契。但是萬麗不會讓自己的想法暴出來,更不可能付諸實施,她不能上任伊始就給人覺到她是迫不及待地任用親信,排除異己,在每一個幹部的工作中,任用親信排除異己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要做得巧妙,做的天衣無縫,不能授人以把柄。所以,萬麗即使想要伊豆豆,也要讓別人來推薦,最理想的,是從上面壓下來,她萬麗是不得不接受的,不是她有私心,要安排自己的人。這種冠冕堂皇的做法,是常規,人人心裏明白,但也是人人要這麼做的。至於怎麼樣才能讓上面把伊豆豆壓下來,這一點,萬麗不擔心,只要伊豆豆明白,只要她想做,她就能夠做到。
所以萬麗言歸正傳對伊豆豆説,伊豆豆,先不説我調動這件事,是不是能夠成立,就説你要的這個辦公室主任,如果要提出討論,最理想,最順理成章,也應該是分管人事的副總提出來,你説是不是?伊豆豆立即接了令子,笑道,萬總,有數有數。她做了一個手勢,又道,我們就去做最理想的事情。和伊豆豆的談話,簡明扼要,就結束了,伊豆豆臨走前,把進門時就隨手扔在一邊的一個包裝袋撿起來,重新扔到萬麗坐的沙發邊上,説:人家送我的一套衣服,我不適合穿這種太正規的東西,我適合休閒的,你試試。萬麗説,我就該穿一本正經的?伊豆豆説,你不一樣,你是領導幹部,正規場合當然得穿得正規一點,這衣服,我覺得大小和你差不多,你試瞭如果不行,還給我,我再送別人,好歹人家也名牌,費了可惜。伊豆豆乾脆利索地説了,拉開門就走了,萬麗心裏笑了笑,這就是伊豆豆,什麼事情都是隨隨便便,但在她的隨便之中,是有着她的用心的。
萬麗把衣服拿出來,是一套灰綠的裙裝,香港的一箇中等偏高的品牌,萬麗只看了一眼,不用試穿,就知道是比較適合自己的,顏、款式,大小等,都不會有什麼偏差,萬麗知道是伊豆豆特意買了送給她的,看了一下商標,發現標着價格的標籤被摘掉了,萬麗心裏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與其説萬麗很中意這套服裝,還不如説萬麗中意的是伊豆豆的能力,伊豆豆實在是辦公室主任的最佳人選,她於細微之處的用心,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只是萬麗不能明白,伊豆豆在南星大酒店幹得好好的,怎麼又要跳槽了呢?真的僅僅是因為缺乏新鮮嗎,如果是這樣,那她到房產集團工作,不也一樣存在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東西對她來説是永遠新鮮、永遠有興趣的,萬一正幹得出,她倒又厭倦了,到那時候,損失的可不是老秦,而是她萬麗了啊。
萬麗覺得,還得好好琢磨琢磨這個伊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