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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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關於生和死的記敍與思考,在於每個人的身體或內心,以我們最常見的方式發生然後結束,不斷重複。
——題記毀,輕呼一口氣,平淡、慵懶,一切都被破壞,絕望得可怕。
毀是絕望的代名詞,很多時候,很多人,在絕望時都很偏地選擇了毀。
我曾以為張離的死是我永遠無法解開的心結。
因為高考的壓力,原本陽光開朗的他,那個喜歡放學後就大呼小叫地找人打球的運動男孩變得憔悴不堪。
成績不好或許是一方面,家境貧窮,父親疾病纏身,母親格剛烈幾乎靠一己之力支撐起這個家…所以張離的生活中很少有什麼温情,因為現實的壓力,那彷彿成為一種奢侈。
只有在球場上揮汗如雨,展現自己過人球季時,他才會有那麼一點真正地快樂。
而這僅有的一點快樂也因為體育專業測試的落榜被擊得粉碎——無錢無勢的張離即便有前三名的實力,也無法得到他應有的名額。
對於我這樣出生在小康家庭的人來説,社會的不公正或許並不算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但對張離而言,他唯一的出路都沒有了。
高考結束後填報完志願,我回寢室收拾東西,只遇見張離一人。他安靜地坐在牀邊,右手來回摩撫着窗沿對我説:“小威,我已經沒有希望了,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而我卻只能呆呆地站在那找不到言辭來安他,也沒有立場安他——三年的同窗之情,三年的球友、室友、知己,當現實來臨時,我們幼稚的情顯得無能為力。(更不要説那些山盟海誓的男女之情)現如今,恐怕親情也無法幫助他。
我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説:“別害怕,天無絕人之路,這扇門不開總會有另一扇門對你開啓的。”張離只是喃喃着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而我知道他所説的時間,是關於他那岌岌可危的家庭——父親的病讓家中負債累累,連母親也累倒了。
在我思考着如何鼓勵他的時候,一個閃神,張離從6樓的寢室窗口跳了下去。
看着他越過窗台的矯健姿勢,我還停留在他是不是要找人去打球的幻覺中,因為我明明看到他身子飛到窗台外邊時,側臉微微的笑意。
而後,我在喧鬧的校園、醫院中過場,在老師、同學、警察、父母面前複述發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張離跳下去時那詭異的一幕就此在我心中深深烙了下來。從此,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寒意陪伴我度過了之後一整個月的夜晚。
從第一天夢見張離開始,我就不再想出門,不想説話,不想搭理任何人,父母送來的飯菜也只是在餓極了的時候才狼虎嚥地扒幾口,這樣持續了兩個星期。
一次趁父母出門我喝光了家中的一箱啤酒,在頭痛裂的幻覺中用酒瓶朝着張離狠狠地砸,邊砸邊罵他不孝不義,丟下父母一個人解,還讓好朋友看着他死去,讓我永遠地為這見事情自責、恐懼——那次是我如此接近地觀看死亡。
酒瓶砸完我就直接用拳頭砸,砸到家裏牆壁上的瓷磚開裂,砸到手背鮮血直出森森白骨,砸到父母回來把我拉住,知道父親一耳光將我從酒醉中扇醒,才終於狠狠地哭出來。
父母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雖然這種醫生與病人這種有距離的對話對我沒有多大幫助,卻讓我從前一段時間的刺中冷靜了下來。
張離因為內心的崩潰選擇了自我放棄,同時也放棄了他原來最想要支撐的家庭,最想要保護的父母,放棄他的同伴和理想。對於他如此的作為,我首先覺得憤怒,而後是憐憫。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當我再想起這句話時,我問自己是不是在害怕。
是的,我害怕。親眼見證一個生命的毀滅,而在那之前,那生命中的靈魂的毀滅,我也是知道的。
樹即便空心,也能存活,而人一旦心死,身體也就隨之消亡。我知道我對毀滅的恐懼正在噬着我的心,彷彿有個夢魘的聲音在耳邊蠱惑着我説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一切都能在瞬間毀滅。這使我開始懷疑起自己,懷疑起自己所生活過的世界,懷疑我所認知的存在。
而在這時,高中班主任和幾個同學來到家中。
“死神看起來是很恐怖,很不吉利,但是在塔羅牌中,死神除了象徵死亡與毀滅,更多地是象徵一種新生。因為只有當舊的死去了,新的才能得以確立、章顯,一切像一個輪迴一般重新洗牌。”一個喜歡研究占星的女生對我説。
“生死不過是一場輪迴,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的過程,或許或因為一些以外讓這過程變得短促,但無論是誰,都是在這或短或長的輪迴中盡力去尋找希望與幸福,盡力去實現自己的人生意義的。”班主任意味深長地説:“張離的死就像是一場意外,他被那一場心中的災難奪去了生命,那我們是不是在為他到悲傷難過時也引以為戒,不要再重蹈覆轍呢?或者説因為死去的人而更多一份責任?一份對生命的責任。”老師同學們走後,我恍惚的思緒中只有他們所説的那些話在迴盪。
從那天開始,我重新審視自己。不為誰,只為自己。
張離的事情讓我憤怒悲傷恐懼,但這畢竟是已成定局的過往,誰都無力改變;而我對生命的懷疑,對死亡的恐懼,更多地是來自於自己的無知,因為從未像當時那樣直面死亡的來臨,因為從未像現在這樣思考生命的過程。
經歷了這一切,我像一夜之間長大成人,知道了很多,思考了很多,確切地説,像是一次灰燼中的重生。當舊的事物不再適應新的環境,就要去改變,甚至摧毀,而後才能建立起嶄新的開始。只是那過程或許痛苦萬分,就像初生的生命總免不了的陣痛,但那卻能成為我們一生都刻骨銘心的記憶,一次浴火涅槃。
我想我終於走出了那片陰霾,那一片倒塌的廢墟,不再執着於那些殘破的記憶。那天,我帶着張離的理想走進大學校門,從此好好生活,善待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