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們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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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順的奇思妙想被牀單那頭貴婦人的質問聲打斷了。
“姑娘,你父母是怎麼教育你的?就這樣允許你一個大姑娘家隨便在男人家裏過夜嗎?”是,我是在別的男人家裏過夜了沒錯,不過,這個上了年紀的貴婦人的話也太過分了吧?
“我,我不是那種隨便在男人家裏過夜的女人!”三順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可以這麼理直氣壯。不過,對於三順的辯解,貴婦人嗤之以鼻。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將視線又轉回自己寶貝兒子身上:“三順是誰?”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不僅讓三順本人頗為吃驚,真賢也被問得啞口無言,出了一陣冷汗。這個貴婦人怎麼會知道“三順”這個名字呢?
“申女士昨天打過電話來。説是昨天和你相親的鄭會長家的千金説,你當着她的面和一個叫三順的女人抱在一起,還説什麼我反對你們往,你迫不得已才揹着她去相親?你什麼時候跟我提起過半句你有女朋友啦?啊?我連知都不知道怎麼反對你們?那個叫三順的女人到底是誰?”這時,剛才一直默默無語地坐在一邊看着母親、哥哥,和坐在牀上的女人“演戲”的道鎮説話了。
“媽,這個大姐就是三順。”道鎮就這樣似乎天真無地、不假思索地道出了真相,三順和真賢同時在心裏吶喊:“啊…!不行!別!別啊!張道鎮!你這傢伙!”三順和真賢拼命使眼暗示道鎮住口,可他似乎沒有會意。
道鎮對哥哥的暴打之仇念念不忘,他的嘴角掛着有些壞壞的笑容,繼續火上澆油。
“媽,上次您不是還説美珠的生蛋糕好吃嗎?那個蛋糕就是她做的。她在哥哥的餐廳工作,對吧?三順姐,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都不知道?”道鎮清亮的話音一落,公寓內陷入了一片緊張的尷尬中。三順的頭又疼了起來。
喝醉酒後的第二天有人一起喝醒酒湯本來是件好事兒,可是眼前這個一起喝醒酒湯的人卻讓人生厭。三順也知道,有時候人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可是最近這樣的事也未免太多了。現在也是如此。真賢邊往自己的湯里加飯邊用讓人聽了就討厭的語氣説道:“今天這頓你請客,昨天我請了。”真倒黴!和這麼個可惡的傢伙一起吃早飯。從早上開始,肚子就不好受,現在聽了這樣的話,更是倒胃口。不過他説得也沒錯,昨天晚上是他付的賬,而且還免費提供了住宿,甚至還幫她洗了衣服。幸虧昨天取了5張百元大鈔,20塊一碗的醒酒湯,她金三順還付得起。也算是還他的人情吧。
“行,那咱們算是兩清了啊。等我辭職以後咱們也沒什麼機會見面了。”説完,三順津津有味地喝起醒酒湯來。真賢吃驚地抬頭看着三順,彷彿她是外星人一樣。
“你就這麼有自信能找到別的工作嗎?在這麼不景氣的情況下得來的工作,就這麼輕言放棄?真是,是説你想得開呢?還是説你沒有責任呢?”聽了真賢的挖苦,三順又皺起了眉頭:“説得沒錯,這不正説明我有多討厭你嗎?”三順生氣的表情讓真賢想起了剛才用同樣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母親。三順的衣服送到後,當三順在浴室穿衣服的時候,母親揪着他的耳朵小聲在他耳邊説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女朋友?要你也一個好點兒的女孩子啊,竟然找了一個隨便在男人家裏過夜的?啊?”反正母親是大誤會特誤會了。真賢還沒來得及解釋,母親大人就下達命令了:“不過,年輕人嘛,唉!雖説我很想要跟你算賬——叫你去相親,你卻這麼不爭氣,把咱們家的臉都丟光了…既然你這麼喜歡她,那好吧,我就給你一次機會,改天帶她到咱們家來一趟。”真賢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兒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痛苦地看着母親。母親以為兒子是因為而過分動,苦笑着説:“説實話我對這個女孩子很不滿意,不過,她説自己不是隨便在男人家裏過夜的女孩子,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我是看在她是你自從和熙真分手後幾年來第一個往的女孩子的份兒上,才給你們機會的。別高興得太早!不是就這麼同意了,帶她到家裏來坐坐,如果還是這副模樣的話…”母親沒有把話説完,很有些“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味道,不過,母親不説真賢也知道她的意思。
“如果還是這副模樣的話,我會不擇手段地把你們倆拆開。”就這樣,尊敬的母親大人説完自己想説的話,終於離開了真賢的公寓。母親沒有給真賢一點兒解釋的機會。其實就算有,真賢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的腦袋裏湧現出一個很可怕的猜想。
把她帶到家裏去?説明母親很把三順當回事兒。也就是説,母親不會再強迫自己去相親了。真賢今年內是絕對不會結婚的。為了達到這一目標,真賢已經孤軍奮戰了這麼久。可是從現在開始,靠他孤軍奮戰是不行了,一定會穿幫的。他需要三順這張擋箭牌,迫切的需要。
真賢重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吃飯吃得很帶勁兒,與相親時見到的女人們截然不同,而且看起來對自己完全沒有興趣。她無疑是充當擋箭牌的最佳人選!
真賢那麼出神地看着自己,三順猜想他一定是在擔心找不到接替自己工作的人。一碗醒酒湯外加一碗米飯下肚,三順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暗想:“這年頭,這麼好的工作確實很難得。工資又高,繼續工作下去估計可以存不少錢,比繼續當無業人員強百倍。何況要是我辭職的話,媽媽的飯勺兒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吃人家的嘴軟——沒有工作時的痛苦生活,難道你已經忘了嗎?金三順!況且不是還説要給漲15%的工資嗎?好吧,就再忍忍吧!”三順擺出一副痛下決心的模樣,斬釘截鐵地對真賢説道:“那好吧!社長説得也有道理,眼下經濟這麼不景氣,再加上對自己的工作也應該有一定的責任,我就再忍一次吧。不過,您説的加工資的事兒,是從這個月開始嗎?”真賢沒有回答她的話。什麼?之前説過的話呢?難道説是酒後胡言,不算數?哎…原來你金三順也不過如此,還不一樣是金錢的奴隸?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是一點兒都不假啊!
“社長不會告訴我您昨天的承諾是酒後胡言不算數吧?那樣的話,我擔保您肯定是全韓國最小氣的人。只要您答應給我漲15%的工資,而且以後您相親的時候去別的地方,我就當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真賢還是不出聲。三順趕緊暗暗在心裏盤算:是不是應該要求漲10%的工資呢?好吧!10%也行。不過,再低可就不行了。
“好吧。看在經濟這麼不景氣的份兒上,工資就只漲10%吧。不過,相親場所的事情您必須答應我。我個人很喜歡那個地方,也希望能夠在自己喜歡的地方遇到我的另一半,所以嘛…”真賢還是一言不發。三順開始緊張起來,於是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解釋自己的意思。不過真賢似乎對三順所説的話漠不關心,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總是相親,不煩嗎?”
“當然煩啦,不過有什麼辦法呢?再煩也得去啊。”如果有其他辦法找到對象的話,誰會跑去相親呢?每個月只有一次的,一刻值千金的。惟一的一個星期天,不能在家睡懶覺,花老長時間濃妝豔抹一番,跑去見那些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相親的時候見到的頭髮八二開水準的男人,誰想啊?這麼想想,昨天錯過的男人更覺得可惜了,眼前的這個破壞自己好事的男人看起來也更可恨。真賢才不怕三順惡狠狠的眼神呢,他微笑着問道:“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沒有啊。”三順覺得真賢分明是在捉自己——如果有男朋友的話,幹嗎還那麼辛辛苦苦地相親,瘋了嗎?
果然不出三順所料,聽了她的回答,真賢滿意地笑了笑,説道:“太好了。你和我往吧,怎麼樣?”三順手裏的茶杯差點兒掉到地上。
“不行!我跟你説了幾百遍了?不行!社長先生!您聽不懂韓國語嗎?我説我不想和你往!”三順一邊用尖得不能再尖的嗓音拒絕着真賢的提議,一邊不顧一切地踩着“咯噔咯噔”作響的高跟鞋大步星地向前走。真賢緊追在後面,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我也問了你幾百遍了?為什麼不行?理由是什麼?”上班時間,街上人如湧。一個胖胖的女人在前面一直反覆説着“不行”一個一表人才的男人不顧女人冷酷的拒絕,一直緊跟在女人後面——這情景怎麼看都不太正常,讓人難以理解。就這樣跑着,追着,走了好長一段路,三順隱隱覺得真賢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三順突然間想起自己的老闆在身體不太舒服的時候腿腳會有些不方便。她不由得放慢腳步,突然轉過身一臉愠怒地看着真賢問道:“應該是我問社長您吧?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選我和你一起合夥行騙?”
“行騙?你説得也太過分了吧?”三順覺得,如果全韓國只有一個人沒有資格説別人説話太過分,那個人就應該是玄真賢。動不動就問和自己相親的女的會不會強迫自己幹那事兒,一看不順眼就要卸對方的胳膊,這樣的暴君,有什麼資格説別人的話説得太過分呢?三順一萬個不服氣,又提高嗓門説:“有什麼過分的?讓我假裝和你往,做給別人看?那不是行騙是什麼?”沒錯,這就是真賢在醒酒湯餐廳裏向三順提議的事兒——不是真往,而是假裝往。
“今年之內,我本沒有女朋友的打算,更別説結婚了。我也不想再繼續犧牲寶貴的星期天去相親,更不想相親的時候像瘋子一樣,再把別人家的寶貝女兒們氣跑什麼的。”你不就是瘋子嗎?三順心想,可是嘴上可不能這麼説。
“是嗎?”
“是啊。所以我需要擋箭牌,主要是做給我那個老擔心我結不了婚的老母親看。”
“我看您還不如像現在一樣,跟您母親坦白您的想法吧。告訴她您現在還不想結婚,讓她再給您一年的時間。一家人不是應該坦誠相待嗎?”三順的話句句在理,真賢有些無奈地説道:“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我已經跟我母親説過無數遍了。不過你早上看到我母親了吧?你覺得她像是會聽得進去我的話的嗎?”聽了真賢的話,三順的腦海裏不由得湧現出了那個母老虎,不,那個貴婦人毫不留情地毒打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兒子的情景,想起來就讓人打冷顫。
“不像。”三順回答,真賢又聳了聳肩膀,彷彿在説:沒錯吧?
“所以我才想請你幫忙的。報酬方面,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其實聽到真賢説“你和我往吧,怎麼樣?”的一瞬間,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三順的心還是有一陣小鹿亂撞的。現在聽了真賢這句話,三順為自己那樣的反應覺得羞愧和憤慨。雖説我對這個男人沒有什麼興趣,不過,當男人跟女人説那樣的話的時候,心裏一陣動也是正常的。可是,竟然告訴我不是真往,而是做樣子給別人看,而且還説什麼報酬方面不會虧待我?這個臭男人,拿我當什麼啦?啊?
“我是很愛錢,不過我不會昧着良心靠騙人賺錢,我只想做糕點正正當當地賺錢。所以,您的提議,多謝了!”三順扔下這一番話,站起來付了賬,走出了餐廳。不過真賢不死心,一路追了過來,邊走邊糾纏不休。
“如果不是因為三順小姐你吐在我的衣服上,我也不會把你帶到我家休息,我母親也就不會看到我們在一起,不是嗎?這件事兒,三順小姐你也有責任,現在怎麼能留下這個爛攤子撒手不管呢?”
“在外面請叫我‘金熙真’!還有,我為什麼會喝酒喝到吐,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壞了我的大好事,這個賬又怎麼算?求求你別再追着我啦!”
“説的倒好聽!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用假名騙人嗎?這不是欺騙是什麼?”
“哼!本就是兩碼事兒。你也試試用這麼個名字生活二十九年就知道了!這是關係到我能不能生存下去,能不能提高生活品質的大事兒!”
“我也一樣!我説的問題對我同樣重要!”三順實在是累了!吵也吵累了,跑也跑累了。腳上的高跟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腳後跟兒又腫又痛。三順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大聲地,極度不耐煩地喊道:“是嗎?那你去找別人吧。你不有的是錢嗎?只要你開口,願意聽你使喚的女人肯定排成隊。為什麼你非要找我呢?我不是跟你説了嗎?我不想!”三順不顧周圍人的視線站在街中間大喊大叫。真賢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解釋道:“因為只有你最討厭我!”換句話説,自己跟那些和自己相親的女人不同,對他完全沒有興趣,不會和他假成真,所以是最佳的人選。看來這個男人還真是被自信衝昏了頭,以為所有的女人最終都會為自己的魅力所折服,看上自己。這簡直不是“王子病”而是“皇帝病”再加上他的母親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而且見過我的面,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成了最佳人選。
三順嘆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説:“你的意思是説,我很有自知之明,以後不會巧成拙,纏着你不放,是吧?”
“你是個很理智的人。你自己昨天不也説了嗎?説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哼!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人真讓人噁心,皇帝病患者,瘋子,機會主義者!為了領他給的工資要繼續和他共事,甚至還要一起做其他的事,這簡直無法想像,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就算你送一座金山給我,我也不想假裝和你往。”説完,三順轉身就走,絲毫不顧真賢的受。
真賢終於領教到了什麼叫“比驢還倔”他抹去臉上的微笑,嚴肅地説:“我最後再問一遍。為什麼就是不行?”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要是知道的話,才不會問你!”三順的臉上一副“連這都不知道?”的不屑,簡單回答道:“再過一年,我就正好三十歲了。三十歲之前,我想和一個誠實可靠、不隨便欺騙別人的男人往,然後結婚。也就是説,我沒有時間和你玩那種騙人的遊戲。再説了,如果假裝和你往,做給全天下的人看,然後分手,揹着被你甩了的惡名,在大韓民國這麼保守的社會里,還有哪個男人會願意接近我啊?總而言之一句話,會妨礙我的婚姻。”三順像機關槍一樣“嗒嗒嗒嗒”一口氣陳述完了這一堆理由,真賢聽得兩眼發直。
“這些理由夠充分了吧?”三順又補充了一句,然後不等真賢回答,又一次轉身走人了。真倒黴,才在這個臭男人家過了夜,現在又要去他的餐廳上班!金三順,你這是怎麼啦?
——是生?還是死?必須做出選擇。
那天下班後,三順站在久別了的家門外,心裏這麼想。該死!最近為什麼老想起這句丹麥王子的名言?從星期天上午出去相親到現在,正好離開家三十六個小時。三順手裏提着用來賄賂父母的四隻烤雞,她愣愣地看着自家的大門許久,心裏忐忑不安,遲遲不敢摁門鈴。白天她往家裏打了好幾次電話,想跟父母解釋一下,可是每次她打回去電話都佔線。這一刻,三順緊張得快瘋掉了。
她幾次伸出手去想摁門鈴,最後都縮手了。三順可以想像,只要她一摁門鈴並報上姓名“是我,三順”母親一定會即刻抄起傢伙殺出來!
“你吃了豹子膽了?一個大姑娘家竟敢在外面過夜?我説了多少遍了?飯可以在外面吃,覺絕對不可以在外面睡。這還不夠,聽説你相親的時候出現另一個男人?你一直跟那傢伙在一起對不對?什麼?那個男人和你沒有關係?一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男人會在你相親的時候跑出來搗亂?死丫頭!今天你別想活了!”三順想像着可能發生的一幕幕,就像看電影一樣栩栩如生。她甚至想到了逃亡,不過很快打消了這個不太現實的念頭。她一邊祈禱着自己不要成為大韓民國第一個因為夜不歸宿而被母親活活打死的老女處,一邊硬閉上眼睛摁了門鈴。不管了,豁出去了!她摁了一次,兩次,三次…
直到她摁了第七次,門才慢慢地打開了。出來接她的不是手裏拿着傢伙的母親,而是臉蒼白的二姐。
“這麼晚啊,快進來。”三順心想,大勢不妙!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母親拿着傢伙殺出來固然令她害怕,不過,這樣的奇怪詭異的氣氛簡直是恐怖!若在平時,二姐一定會一邊教訓她“你怎麼回事兒”一邊警告她別出聲兒的。可是這會兒二姐一臉陰沉——即使是在她和丈夫分居回孃家那會兒也沒這麼憂鬱。
“發生什麼事兒了?爸呢?媽呢?知悠呢?”
“媽包着頭在房裏躺着呢。知悠在咱們房裏睡着。你什麼表情啊?別傻了,才不是因為你昨晚沒回來呢。是因為,咱們家説不定這個月內要從這兒搬出去。”母親身體好得出名,如果不是因為女兒夜不歸宿,還有什麼事兒能讓她倒下呢?搬家?為什麼?爸媽不都説要一輩子守在這裏,看着兒女長大,直到閉上眼睛嗎?為什麼我們要從自己的家裏搬出去?
二姐似乎看懂了三順內心的疑惑,她低低地答道:“咱爸不是給叔叔做過擔保嗎?是以咱的房子作抵押的。現在叔叔出事了,不知道跑哪兒躲債去了。所以,咱的房子可能要被拍賣了。”二姐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震撼着三順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