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霜裏鬥嬋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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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總是過得特別快一些,轉眼,那樹上一時傳來陣陣蟬鳴之聲,又經這大頭一曬,再入了人耳,總是擾了清靜,叫人特別煩躁,幸好,這內務府都往各宮派了些太監去粘那樹上的蟬。
這一,念語難得的沒有午憩,坐在廊下,聽着蟬鳴,那些陽光在那些油亮油亮的葉上,又經那葉子照入了她的眼,只覺這天地朗朗,清明一片,因此看到那些太監拿着竹竿的時候,便出口拒絕了:“若是這六月無蟬,這夏天也失了幾分味道,再説這蟬也是個可憐見的,埋了那麼久才得高歌一回,還請公公們手下留情,放了它們罷。”那些公公們面面相覷,卻又不能怎樣,這宮中的娘娘們哪個不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罷了罷了,大不了等這嬪娘娘厭煩了,再來粘一回就是了,因此無不口稱讚這念語是菩薩心腸。
説來也巧,那楚澈下了朝,便想去黛嬪那兒坐坐的,此次科舉將近,柳絮之父雖説是經商出身,但發跡之後便頗是聰明地開起了書院,而江南一向是人傑地靈之處,臨安附近的會稽更是人才輩出,雖楚澈有一個於斯書院,但總歸還是希望今次科舉能多幾個江南士子,寧相雖然權傾朝野,但是江南畢竟離京城甚遠,對那裏士子的影響總歸會少上幾分。
行至半途,卻給一陣突如其來的蟬鳴聲給勾住了腳步,側頭微聽了半晌,眼中出幾分好奇之來,於是,他轉了身,問那周德福道:“公公可聽得出這蟬鳴聲是從哪個宮傳出的?”周德福自是伶俐,早在楚澈停步傾聽的時候,便已辨明瞭方向,在心中以盤算。便想到了前幾念語趕太監的事。弓着道:“回皇上。應是那霽月殿內傳出的。”説罷,又將那她對那些太監説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哦?”楚澈眉一抬,靜默了一會,又道:“她倒也有趣。”説罷,轉了方向,改往霽月殿去了。
“皇上。那明瑟殿那“過會再去也可。”這還是自念語受傷後,楚澈頭一次來霽月殿看她,入了殿,便先問起了她的傷勢:“傷口可是好全了?”
“不過一點小傷,有勞皇上記掛了。==”念語得體地笑着,將楚澈入了殿內,又吩咐了月柔去取那冰糖百合桂花羹來。説是楚澈在這太陽下走了許久,去去暑氣。
説是冰糖百合桂花羹,實則這桂花與百合不過是個陪襯罷了,倒是那白的蘋果,黃地橙子,紅地西瓜,如玉地銀耳滿滿地擺了一盤,個個玲瓏剔透,彩鮮明。再加上那金的桂花做點綴,看得人不由神清氣,食指大動,果香與花香溢出,又帶了絲絲冰氣,光是瞧着,便覺得涼了幾分。
楚澈不由笑讚了句:“好巧的心思!”
“這月柔的手藝真真是越發進了。”念語嚐了一口之後。亦是大讚。卻不料。這一口吃下,竟是覺得胃中一陣翻滾。似有什麼東西翻湧而上,雖然楚澈在前,不能失了儀態,卻也是忍不住,側了身子,張嘴吐。
月柔臉大變,還道是自己一時大意,這水果羹中了有了不乾不淨之物,一邊扶住了念語,一邊不住低頭請罪。
楚澈看一眼念語,再看一碗水果羹,又舀了勺起來細細看過聞過,並無任何問題,心中卻也不敢大意,叫了小順子去傳太醫。
而跪在一旁的月柔此刻心頭無數念頭掠過,這水果羹是出自她手,她自然不會在這其中做手腳,可是這霽月殿中的下人卻不一定了,稍稍抬頭掃過殿內一干人等,又想起念語那地話來,恨起自己心慈手軟起來。==“皇上…”念語稍稍緩過一陣後,臉有些泛黃,但還是先替月柔辯白起來:“妾信得過月柔姑姑。”説話的時候又看了一眼水果羹,不知為何,心頭又是一陣犯惡,再次乾嘔了起來,驚得月柔趕緊替她拍背,又倒了杯水給她。
太醫來了之後,先是看過水果羹,又用銀針試過,再叫旁邊的醫童嘗過一口,細細驗了許久之後才道:“回皇上,這水果羹中無毒。”一聽這話,念語心中大駭,在心中算了算子,果真,已是過了一月之期,急忙道:“若是無毒便是最好,想來妾只是一時中了暑氣,所以才會有不適之狀,御前失儀,還請皇上降罪。”楚澈上前一步,親自扶起了她,道:“愛妃不必擔心,只是這六月才剛剛開始,愛妃就有中暑之症,朕實有些放心不下,既然太醫也在,便請太醫把脈診視一番罷。”
“不必勞煩太醫了,想來是妾體虛吧,開些補血益氣之藥便可了。”楚澈卻是堅持,方才他握着她的手的時候,便發覺她手中已是濕漉一片,再看她推辭之意,心中更覺怪異,因此當下也不理她,只對着太醫道:“朕命你替嬪娘娘診脈!”太醫無奈,只得硬着頭皮對念語道:“還請娘娘坐下來。”念語無法,只得依言坐下,暗暗祈禱,那太后的藥可以起些作用。\\\\\\半盞茶之後,那太醫才縮回了手,下跪請賞道:“皇上大喜,嬪娘娘大喜。”念語臉煞白,倏地起身,驚道:“太醫,你…你…當真沒有診錯?”太醫猶自跪着,低頭答道:“娘娘脈象平滑,依臣行醫數十年之經驗看來,確是懷孕無疑,只是娘娘舌苔發白,平滑脈中又帶了沉象,應是體寒之症。”
“這體寒之症,可會未及嬪與腹中孩子?”楚澈雖對念語表現不解,但此時他已顧不上這許多。
“回皇上,嬪娘娘體寒之症尚輕,用温中祛寒的方子即可。==應是不會礙及母體與龍種地。”
“傳令下去。從今起。嬪用藥便由你全權負責,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朕要你提頭來見,周德福,挑幾個信得過的來霽月殿,御膳房從今開始便不必安排這霽月殿的份了。”下了一連串命令之後。楚澈見念語猶在一旁發呆,怔怔出身,面上全無喜,上前一步執了她的手温言道:“怎麼,你不開心?”
“妾…妾很開心,只是,只是…”回過神來。無論如何都是要擠出一絲笑意的,只是她又該如何告訴他,縱然,他召她侍寢不過兩次,但是太后卻是每月都送了一丸藥來的,雖説她將自己與月柔的月信之期換了一下,那藥丸被她放在下,但總歸還是融了一些地,況且那他寵信她之後。\\\\\\太后又秘密送了藥來,怎可能懷上呢?
她現在只擔心自己是中了計,內務府那兒有她地月信檔案,一查便可知這月“她”地月信才來過,又怎麼可能懷孕?即使解釋清楚了,也是欺”眾人一懍,低頭應下之後才悄悄退了出去,周德福是最後一個出殿的人,而楚澈就在這一刻,又低低加了一句:“周德福,你也一樣,此事朕自有分寸,到了合適時候,朕自會稟報母后的,你不必自作聰明。”
“是,奴才記下了。”待聽到楚澈這一句話之後,念語心中一陣震動,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毫不避諱地看着他地眼睛,問道:“皇上,若是妾沒有懷孕,你,你會怎樣?”雖然她從未做過母親,這個月地月信也沒有如期而至,但是,不知為何,她並無半分做母親地覺,她深深覺得自己沒有懷孕,既然沒有懷孕,若不然此事成真,便總要揭穿的一天,只是以楚澈對這個“孩子”地珍視來看,他是斷斷不會再寵信她的了。
“若是朕白白高興了一場,那麼朕就砍了那個太醫,庸醫誤人。”他看到了她目光中的遲疑,害怕,擔憂,這讓他看得有些心驚膽戰“你會讓朕失望麼?”他緊鎖了眉頭問她,眼中也有害怕,但是更多地卻是期望,此刻的他就好似一個孩童般,看着她手中的糖葫蘆,期待着她能俯下身,親手遞給他那串糖葫蘆。他的眼神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純淨過。
念語來不及收回目光,只一眼,便覺得泥足深陷,竟鬼使神差地説了句:“不會…”他這才滿意地笑了出來,又重新將她攬了入懷“朕知你不會。”他將頭埋在了她的發中,含笑問道:“聽人説,你喜歡聽蟬鳴?”
“妾只是有些憐惜它們的命運罷了,若説喜歡倒也談不上。”
“這蟬聲太過悲切,只是就當是為我們的孩子積福罷,明兒朕便下令不必再粘蟬了。”她聞言不由怔住,這一刻,她竟然覺得如果真的可以為他生一個孩子,大概也是件幸福的事吧,眼前這個男人,是天底下最尊貴地人,他可以擁有無數的妾,但他在她面前用“我”他説他“娶”她,現在,他又如此滿足於她“有孕”這個消息,她也是個女人,但凡女人都是虛榮的,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捧在手心,她亦是覺得滿足,愛上他所會帶來的苦痛又如何能與他給她的幸福相比呢?
放在前的那雙手慢慢放下,然後緩緩纏上了那件秋香的龍袍,金地絲線自她手中游過,那錦緞滑得好似不是人間之物,是那樣柔軟,輕輕覆上了她地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