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宮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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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鶯飛,正是草長時節,卻也正值三年一選的大選之季,那些在閣樓裏度過青葱歲月的豆蔻少女告別了琴棋書畫,詩詞女工的生活,在通過州府的初選後登上了去往大周朝皇宮的馬車,也踏上她們未知的命運。
眼下正是大周朝景琰三年,新繼位的景琰帝楚澈年方十九,卻已親政三年,如今這後宮之中不過只有一後二妃而已,這三人亦還是在楚澈皇子時候所立的皇子妃和皇子側妃而已,也正因如此,楚澈繼位後的第一次選秀不僅是為新帝充盈後宮,更有與朝堂之上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上至丞相下至縣丞無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在後宮一展頭角,為自己的家族帶去榮華富貴。
景琰三年初六,正是欽天監所選的黃道吉,宮中大選也正是於這一拉開序幕。鑑於今次選秀,太后下令從七品以上凡事品貌端莊,情温和的十三至十七歲間的女子都可應選,甚至還包括了天睿年間的江淮兩岸的詩書世家及商賈大家的女兒,當然太后的這份心思自然還是為了讓新帝景琰可以更好的掌握朝政與財政這兩方面,因此,這次的應選人數也分外眾多,所以,此次選秀不得不延長時,足足花了三月,才從這批秀女中選出這九十九位立於這玉容宮宮外的廣場之上。
依着歷朝的規矩,秀女或三人或五人一組上前回答太后與皇后的問話。因大周以“孝”
“賢”立國,故秀女只能穿着有內宮統一發與的一件淺綠的翠煙衫並一條碧綠的花籠裙,裙上繡的也不過是些梅蘭竹菊而已。
太后端坐在正位,細看也約莫只有四十幾許,因宮內於保養,遠看之,竟似三十上下,身着紅底綵鳳如意團花的朝服,髮式乃是一個高髻並一個鳳穿牡丹步搖,眼神雖和善,但是緊抿的嘴角還是透出一絲威嚴,仿若她不説話,這宮中便要永遠這麼沉默下去一般。看了底下站的三位秀女,在皇后並其餘兩位妃子的摒聲靜氣中,太后終於浮起一絲微笑,道:“哀家也老了,在這裏不過給皇后參詳參詳,該怎麼做,皇后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即可。”坐在一旁的皇后聽了此言,便也從椅子上起來,微微欠身“是,兒臣謹遵母后懿旨。”説罷,揮輝手,對身邊的太監道:“開始吧。”太監尖利的聲音在這後宮之中形成一個一個的迴音:選秀開始,宣,第一批秀女進殿”這聲音被一個一個太監的傳下去,久久環繞在這宮中,似乎在憑此向秀女們宣告着,她們的命運即將有此展開,也隱隱預示了她們這後半生註定將於這尖鋭的聲音相伴並牢牢的陷入後宮這個深不可測之地第一排的三個秀女已然入了殿去,只是依舊站在廣場上的秀女的心情也並不比入殿的那幾個好到何處去,雖是三月的陽光,在頭下站久了,這些正值芳華的女子額頭竟也滲出細細的汗珠來了,可又不敢在那些站在一旁的嬤嬤們的鋭利目光下拿出絲巾來擦,深怕傳如宮中那些貴人的耳中,落個失儀的罪名。
自然這些秀女中也有些是必定會中選的,諸如寧相之女寧素素,孟太傅之女孟婉靈,臨安柳氏之女柳絮,淮南周氏之女周茗玥,靖遠將軍之女顧念語等人,如無意外這些朝中重臣以及江淮世家的女兒便能中選這些秀女心中對這點自然也是早就心知肚明的,因此比起其他人來,她們反而多了一分篤定與從容,那些嬤嬤自然也是不敢為難與她們。因自幼與父親在軍營中長大,顧念語雖然也謹記父親的叮囑在這深宮中不可行差踏錯一步,卻也終於耐不住這漫長的等待來,稍稍抬起頭來張望。
前排左列的那個皮膚細潤如温玉,頭髮烏黑如墨玉,眼中自有一股風婉轉的便是那臨安柳氏之女柳絮了,念語不由在心中輕嘆,畢竟出自江南,靜若處子,聽説對詩詞也是極為稔的,正想着,那柳絮好似覺到念語的目光,居然回她一個微笑,念語雖怔了一怔,但及時回了個笑過去,這女子到不似傳説中江南的女子那般小心翼翼呢,只怕將來也是一個勁敵呢,不過為着她那回眸一笑,念語對她到多了一絲喜歡,入宮這許多子,見到的那些女子,美則美矣,卻個個小心的緊,也無趣的很。
她正抬頭在尋找其他傳説中的女子,卻不見一個深綠的身影飄至,是負責教導秀女的月柔姑姑,之後姑姑輕聲在她耳邊道:“還請小主稍安勿躁,且再等一等,莫被落了話柄去。”念語無奈一笑,也知道是自己方才造次了,只得歉意一笑,也不多加言語,低頭肅立,果真目不斜視。
月柔姑姑輕點一頭,不着痕跡的走過了她的身邊,仿若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因是景琰年間的第一次選秀,太后與皇后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神來細細挑選這批秀女,於是申時整才結束了這場浩大的選秀,縱使那些秀女再心的打扮,經過這幾乎整一的站立,也已是狼狽不堪了,殿中太后與皇后也已是一臉的疲憊,唯有那淑妃與德妃依舊是氣定神閒,她們不過是這次選秀的一個陪襯罷了,雖説皇后也會偶爾徵求她們的意見,可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
累了一天的秀女們回到玉漱宮時個個都疲憊不已,冊封的結果要第二才下來,這九十九位也不過將將三十人被留了牌子,那剩下的幾位,不是給了那些皇親們做了側室,便要在宮中熬到二十五歲才能放回家去。一想到此,便有秀女嚶嚶地哭了起來。
顧念語最是聽不得那女子哭泣之聲,便匆匆回到自己房間沐浴,細細回想剛才與太后和皇后的問答,覺得並無不妥之處,才放下心來,只是一想到這一生恐怕再也回不去那個自由自在的家鄉,不多了幾絲愁緒。
想了許久,才發現水涼了,於是匆匆起來,換好衣服,正要叫房中的丫鬟翠玉將那晚膳送進來時,卻響起了敲門聲。
“顧小姐,我是臨安柳絮,特來拜訪,不知顧小姐可有空否?”念語一驚,竟是她,臉上卻趕緊掛上笑意,開了門來。
念語推開門來,只見柳絮一身素雲煙衫,下着白底秀竹雲行千水裙,頭上不過鬆松的挽個百合髻,並支碧玉簪而已,念語心想,到底是江南女子,不比京城女子那般招搖,想着,便將柳絮進門來。
兩人坐畢,念語便含笑問道:“我們若老是以小姐互稱,反倒顯得生疏了,左右都入了這宮了,想來還是要以姐妹稱之的,只是不知柳小姐”柳絮也以微笑應之,念語這朗子倒也正合了她的脾,於是回道:“我是天昭四十六年九月生的。”念語見她答得快,對她的好倒多添了幾分,撫掌笑道:“念語乃是天昭四十七年二月所生,如蒙柳小姐不棄,念語便喚你一聲姐姐吧。”柳絮也不推辭,反而落落大方的拉起念語的手,道:“如此,我便就擔你一聲姐姐罷。我孤身一人入宮,本想着不過孤單一人,在這宮中過一輩子罷了,直至今在殿前見了妹妹那一笑,只覺得悉的緊,所以才夜深來擾,至方才敲門之時,姐姐這心中也是忐忑的”
“姐姐説的哪裏話,今姐姐那回眸一笑,連妹妹我都三魂夠了七魄去,方才正嘆着姐姐的風采,哪知姐姐便上了門來,我們也算是一笑結緣了。”兩人雖説笑着,心裏也都對對方有些好,只是這深宮中行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是以兩人都避過入殿選秀不提。
正談笑間,翠玉進了房來,見柳絮也在,便也對柳絮施禮,俱請過安後,才向念語道:“小主,不知今的晚膳”念語打斷她道:“你就把我那一份子拿入房中來即可。”話畢,又轉頭對柳絮道:“不知姐姐可用過晚膳?如不嫌棄,便與妹妹一同用了,如何?”柳絮細想了想,便也對翠玉道:“就麻煩姑娘與我房中的薇茗説一聲,就説我今與念語小主一道用飯,叫她把我的那份拿來這裏吧。”念語見她對個婢女都言談客氣,倒不敬佩幾分,看來也是個曉事理的主兒。這宮裏,不僅要想着討好上位,連這些個下人也都不能小覷,她們入宮畢竟還比秀女們早幾年,一時不慎,陰溝裏翻船事也不定就發生了。
飯菜上齊之後,兩人談笑晏晏,自是表過不提。
剛用罷飯,月柔姑姑便親自到了念語房中來請,看見柳絮也在,不由怔了一怔,但隨即便行禮道:“兩位小主都在,便最好了,奴婢便也少走了一趟。皇后宮裏的戴公公前來宣旨,想來是關於今殿選的結果的,還請兩位小主移步前廳。奴婢還要去通知其他小主。”兩人慢行至了前廳,雖然心中已知此次必定中選,但對結果的宣佈還是有點緊張的,是以兩人一路上竟顧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無話。
待兩人到了前廳後,只見屋內一聚集着中多秀女,一個身穿青藍雲紋錦袍的太監正坐在正位,慢慢的喝着茶,竟似沒看到下面這些竊竊私語的秀女一般。
念語與柳絮相識一眼,會心一笑,想來這個皇后身邊的總管太監應該是皇后派來提前體現她皇后威嚴的吧。
正想着,月柔姑姑與那幾位遲來的秀女已匆匆趕到,戴公公見人已到齊便宣讀皇后懿旨起來,這一番宣讀只包括了那入選的三十人而已,那些其他被撂了牌子,還要看她們後的造化了,能嫁出去便是最好了,即是皇家所賜,恐怕嫁後雖做了小的,夫家也不敢為難,只是可憐那些被留在宮裏的,卻只能生生地看着年華老去。
念語正想着,戴公公已宣旨完畢,朦朧中只聽見寧相之女寧素素被封了寧貴人,入住關雎宮夕顏殿,柳絮封了絮美人,入住碧霄宮明瑟殿,婉靈封了婉美人,入住永壽宮傾櫻殿,念語自己則封了語才人,入住翊坤宮霽月殿,而那周茗玥封了玥常在,入住永寧宮凝香閣,只是這名單中還有一人竟是自己未曾聽聞的韓毓汀也被封了汀貴人,住的是離乾清宮最近的麟趾宮惠竹殿。
戴公公宣旨完畢,便讓秀女們起來,也不理其餘秀女單單隻走道寧素素與韓毓汀面前,從懷裏拿出兩支喜鵲登梅簪遞與兩人,對二人行了個禮道:“恭喜兩位貴人了。皇后娘娘説了,你們既入了這宮,與咱家娘娘便是姐妹了,以後一同伺候皇上是為緊要,以後有空不妨去找娘娘説説話,也逗個樂,解個悶子。”寧素素與韓毓汀也皆施了一禮,謝過戴公公。那戴公公依舊不與其餘秀女説話,便顧自離去了。
念語直至現在才看清寧素素的樣子,一件桃紅雙蝶碧霞羅,下着粉逶迤煙紗羣,鬢髮低垂並一個雲青蘇,嫋嫋婷婷,竟比江南出生的柳絮還多一分纖巧,再看到那韓毓汀時,念語不由驚呆了,心中只嘆道這世上竟還有這般美麗的女子,自己所學的那些個詩詞竟不能形容此女的萬一,唯有曹植的《洛神賦》可描述之“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忽又想起,宋玉的《登徒子好賦》來“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連自己也不莞爾怎的就想起這篇來,一絲笑意就浮上了嘴角。
那韓毓汀見念語笑了,以為是朝她笑的,便也對她微笑示意,那絲笑容自她的臉上緩緩盪漾開來,竟然念語想到滿數梨花一夜之間竟相開放的場景來。念語在看身邊那些秀女,竟也似痴了似的淪陷於韓毓汀的笑容之中。
唯有她身旁的寧素素卻似未被她的笑容染似的,站在一旁,過了一會見大家都回過神來後,大方一福道:“眾位姐妹,素素覺得今頗有些疲累了,就先回房去了。”説罷也等眾人答話,便顧自走了。
此番行為如讓其他人做來,念語只會覺得趾高氣揚,唯有這寧素素做來,念語竟覺得是在自然不過了。念及此,她不有些神傷,這些已然有了分位的女子個個不是輕與之輩,想來自己要出頭也是件頗為困難的事情了,又看一眼韓毓汀,不覺又生出一絲憐惜之意來,如此美貌,在這深宮中還不知是福是禍啊。
想是她旁邊的柳絮看出她心情不佳,柔聲安道:“妹妹,天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兒一早還要去鳳寰宮向皇后請安謝恩呢。”念語地看她一眼,便與那眾位秀女一道散了,回房休息去了。想起明的要面見皇后,心中有多添一件心事,只是今也頗有些累了,不一會兒便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