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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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熱,葯物退不了,只腦瓶休息調養,幾後才會慢慢退燒。
她的臉紅撲撲的,像沾了顏料,卻慘白得嚇人。
她身子弱,不得累,昨,宇淵在她腦海裏繞過一回又一回,整夜輾轉難眠,今晨醒來,她開始發燒,冷剛熬好葯膳服侍她喝下,睡一覺,神好得多了,但額頭還是熱着。
“再睡一會兒。”冷剛半強迫地把她壓回牀上。
他們已經回竹林小屋,滿屋子的黃金綢緞扎眼得很,還是窗外的翠竹教人心愛。
她一眼,他明白心意。
“我已送出二千黃金,等你身體好些,我再出門當散財童子。”姑娘對於財富之厭惡,讓人難理解,但他不需要理解姑娘的言行,只需照着她的心意做便行。
“冷剛,你想聽故事嗎?”她道。
“好,不過不是現在,等你不發燒再説。”
“可我現在就想説。”要拒絕?不,他沒學會對姑娘説不。
嘆了氣,他還是依她,冷剛取來披風將她全身裹緊,扶着她走出竹林。
兩炷香後,他們坐在十里亭裏,夕陽西下,湖水波光粼粼,一圈圈銀光,像新鑄造的銀錢,圓圓點點,幾隻魚兒躍出水面,兩個漂亮翻身,又落回湖間,濺起水花。
曲無容眺望遠處,柳花飛絮,暖風徐徐,片刻後,她長嘆氣,側眼對冷剛説:“以前,我爹爹常帶我到這裏,我是京城人氏,十六歲之前,都在這裏生活。”不意外,他早猜到了。
自言自語般,她説着生平,那是冷剛未聽過的部分。
“十歲那年,家逢意外,我賣身葬父,把自己賣進靖遠侯府。第一次見到我的少爺,少爺待我極好,我叫紀穎,少爺總是穎兒穎兒地叫,把我叫成他的影兒,人與影從不分離。少爺讓我習醫學武,還幫我剷除仇人,我們一起行俠仗義,濟弱扶傾,我們挖筍子、埋女兒紅,和少爺共同生活的那段期間,是我最快樂的歲月。”曲無容咳兩聲,冷剛替她拉緊披風。
“誰知一道聖旨下,皇上把公主嫁予少爺,從此,我的生命變成一團漿糊。”難怪她不願入宮醫治皇太子,他懂了。
“少爺愛上公主,再看不見我的專注。然後,皇后賜婚把我嫁入肅親王府…聽過肅親王府的寶安公子嗎?他是個非常糟糕的男人,但少爺並不阻止,我心碎了,坐上花轎之前,我已經死去。”那些心苦,記憶猶存。風吹,將她鬢邊那束白髮吹起,那風霜啊,不只在她心中留下痕跡。
冷剛無語,環住她,輕拍她的背,安。
“是我錯了,少爺畢竟在乎我,大婚當,他隻身闖入肅親王府救我,我方知,同意賜婚不過是權宜之計,少爺的目的在尋找肅親王叛國罪證。我們成功了,肅親王難逃制裁。”
“既是成功,為何姑娘遠走他鄉?”冷剛問。
“不是我遠走,是少爺做出選擇。”那幕,深深刻在她心版上,忘不了。她曾殷勤叮囑,別放手。然他鬆開她…她死了,帶着破碎的心走入幽冥,不想續活的,想就這樣忘懷此生,她的章節斷了,曲子殘。
“什麼選擇?”冷剛問。
“他選擇了公主。”兩道清淚滑下,歲月過去,再提起,傷口仍痛。
風吹來,她嗅到秋的味道,夏盛,秋至;緣盡,人離;天理循環,從未亂過序。
昨夜輾轉,她想分明瞭。
怨何用、怒何用,她看透自己,即使恨他一輩子,她也拿不出復仇行動。掙扎着、錯亂着,曾經,她以為只要一心一意恨他,自己便有活下去的勇氣。
然,他拿出貼身收藏的荷包,轟地,平地起雷,震得她無法言語。
她想問他,為何還貼身收藏?早該丟了不是?他丟掉她的命、她的人生,為什麼收起不值錢東西?
若是愧疚,何必?愧疚幫不了她走路,助不了她殘破身子不病不痛,既要愧疚,當年何必鬆手?
他説了呀,説一定帶她回去,可是,他沒做到,他只帶玉寧公主離開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