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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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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啊,你們是不是養了一隻吃錢的怪獸啊?”丁緹瑩看着攤在面前連綿不絕的報表紙上頭所列的數字後口久久不能移動半分,等她終於發得出聲音暗,這也是眼冒金星的她所能説得唯一一句話。

靦腆地搔搔頭,丁唉功,這位外表平凡老實的某專科講師,看看也是滿臉茫然的子崔玉玲,跟明顯震驚的女兒緹瑩,他努力地清着喉嚨。

“呃,緹瑩,其實也沒有多嚴重嘛,我想等我領到退休金時,這些債務就可以消除掉一大半了。”拍拍子玉玲蒼白的臉龐,丁唉功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地安她們。

“退休金?爸,你別開玩笑啦,那筆退休金是你跟媽的棺材本,怎麼可以輕易的花掉,否則你們以後怎麼辦?”揚揚手裏的報表,緹瑩焦慮地來回踱着步子。

“可以再去借啊,反正我們又不是沒付利息,我昨天才跟湯婆婆説過,要再借個兩百萬給你出國去唸書,我和你媽也可以順便跟你出國去玩度度假…”摟了摟兩眼晶亮的子,甫功眼神裏也發出興奮的光芒。

聞言幾乎要昏厥了過去,緹瑩拉張椅子頹喪地跨坐,下巴擱在椅背上,幾乎沒力地瞪着眼前兩個喜孜孜的計劃着出國旅遊的父母。

從小她就察覺自己的家庭跟別人家的不太一樣。她的父親丁唉功是個老家在大陸的富農少爺,十四歲那年跟着家裏的長工到鎮上看熱鬧,正巧遇上國軍跟八路軍混戰,雙方死傷慘重,為了撤後的員額正確,那名領軍將領竟異想天開的就地募兵,募集不成即強行拉夫,以致演變成有八、九歲的娃兒上戰場,橫豎怎麼量,都還沒有那隻槍長的趣事發生。

在這種情況下,別説是長工、車伕跟負責押貨的傭工,連高高在上的丁唉功也被一併收編入隊,成了小小的充員兵。隨着部隊的節節敗退,一路渡海而來到台灣。

動盪的時代,他們那一班被拉夫而到了這個副熱帶島國的外省子弟,由初時仍一心一意掛念着老家裏的老小,而至終於看破,各自在台灣地生、娶生子。但丁唉功還是不改初衷地有着期盼,他退役後憑藉當初私塾先生幾年苦嚴教下打穩的基,輾轉參加些專為他們所辦的轉業‮試考‬,一路過關斬將,謀得了個在專科學校教授國文、國父思想及中國哲學史之類的通職課程的教職。

漸漸的,隨着時間地逝,他也逐漸斷了回老家的念頭,開始思考將留在台灣的可能。這首先便是家這等大事,當時年輕的他可真稱得上是風倜儻、玉樹臨風之姿,使他每每成了附近幾所女高校學生追逐的目標,但一般女子,他卻是怎麼看都不對眼。

他的少崔玉玲,便是他在某次校際間的台唱比賽中認識的。瘦弱的玉玲長相併不驚人,充其量只能説是端正而已,但她最引甫功的,卻是她能彈得一手好琴,聽聞她已蟬連數屆的鋼琴獨奏冠軍,自翎為知音人的甫功,從此便將目光全都投注在貌不起眼的玉玲身上。

保守而又情忌的時代背景下,為了怕被他人傳誦閒話,甫功好不容易熬到玉玲高中畢業,才請了媒人去説親,玉玲家裏卻堅拒讓女兒嫁給像甫功這種自對岸兩手空空過來的外省人。

彼時本省、外省的省籍對立觀念仍十分濃郁,再加上甫功所取的玉玲跟他足足有二十一歲的差距,説得難聽點,玉玲當他的女兒也不為過,一件婚事就這麼地膠着拖延。

在甫功鍥而不捨的努力及禮物攻勢下,崔家總算有些軟化,不再一見到上門提親的人馬,立即掃帚畚箕伺候。而最終的決定是來自玉玲大哥的一席話。

“玉玲的身子虛弱,若嫁到一般本省人家當媳婦,上有公婆、下有姑叔妯娌,難保不會被欺侮,倒不如嫁給這無父無母孑然一身的外省仔。況且他是個大專講師,是屬公教人員鐵飯碗,雖説年紀大了些,但只要對玉玲好,那又何妨。”就是大舅子的話説服了頑固如大理石的外公,和雖終嘮叨但沒有權力做任何決定的外婆。他們挑了個子,就讓這個外省仔娶走了年方雙十的玉玲。

小時候每回聽爸媽提起這段往事,緹瑩總以為大舅是觀念先進的新時代人類,媽媽卻老是頭兜她一盆冷水…澆得她一身濕。

“你以為你大舅真是那個心啊?他是看不慣我活到二十歲了還賴在家裏吃老米,加上那時候你大舅媽剛進門沒多久,成天跟你大舅打小報告,説我成天躺在牀上不能幫她做家事,久而久之,你大舅心想只要有人提親就要把我給嫁了,但附近的人都知道我身子虛,哪有人會想娶個葯罐子,所以啊,就便宜了你爸爸!”

“咦,嫁給我有哪點不好來着?沒有公婆妯娌,連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我可都捨不得讓你動手,全天底下有哪個丈夫像我這麼寶貝老婆的?”聽到子的怨言,甫功總是拍拍脯,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兒。

“嗯,憑良心講,你爸爸對我還真是沒話説,嫁給他二十幾年來,我過得比在家當閨女時還舒服。”也就是爸爸這種疼惜,或者説是溺寵媽媽的心態下,自緹瑩懂事起,她媽媽便是個純粹的家庭主婦,甚至在諸如洗衣燒飯這些雜事都由爸爸全權包了的情況下,媽媽唯一的功能似乎就是打扮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成天坐在家裏看書或是彈彈鋼琴而已。

身為家中僅有的經濟支柱,甫功從來不曾在女面前透出家計的沉重負擔,相反的,像是要粉飾太平般的,他總是安排許許多多昂貴氣派的旅遊活動,或是買些華而不實的洋娃娃,使人錯以為緹瑩是來自富裕之家。

事實的真相一直到緹瑩高中時才暴出來,夏夜珠滿布的深更時分,因為老搞不懂那些可惡的機率問題的緹瑩,信步踱出巷口,由於是老社區且居民都極為識的情況下,她壓兒想都沒有想過歹徒狼之類的問題。

“我説老丁啊,你再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挖東牆補西牆,況且還要付那麼多的利息。你再考慮考慮,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做直銷或是拉拉保險,你想想你是掌握分數的老師,學生們多多少少衝着分數,也會跟你買點東西,這積少成多下來,也是十分可觀。

“再不然你就光找下線嘛,只要你搞好組織,下面的下線只要一賣出東西,就有一定的百分比的錢進你的口袋,他們找的人愈多,你的組織就愈龐大,你光坐在那裏數錢都來不及了,何必老找我們這些老戰友們調頭寸?”説話的是甫功以前在軍中的老友,趙國志,他將一包用報紙紮好的長方狀東西遞給甫功,而接過那包東西的甫功,則很快地出幾張花花綠綠的鈔票給他。

“喏,利息你先拿着。老趙,我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只是要我去跟學生們開口,怎麼也説不出來…”將整包看樣子是鈔票的東西進懷裏,甫功無所謂地笑笑。

“要不然你也叫你那口子多多少少跟這附近街坊鄰居家的女人們一樣,到工廠工作,或者拿些東西回家加工,只靠一個人的薪水過活,難保不會坐吃山空。”

“她…這十幾二十年都沒讓她出去工作了,總不能年紀這麼大一把才要她去辛苦吧!”

“喲,老丁啊,難怪我們家的那口子,每回提到你家那口子可都酸壞了,你可把她當個寶似地捧得高高的!”

“當初她年紀輕輕的就嫁給我,又幫我生了緹瑩,寵寵她也是應當的嘛!”

“你們家緹瑩,那可真是沒話説,她國立大學應該沒問題吧?”叼着煙,趙國志笑着出滿口黃板牙。

“嗯,我要叫她去唸中文或歷史系,女孩子多念點國文,可以培養氣質。”接過趙國志遞過來的煙,甫功對着天邊的明月徐徐噴出一串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