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紛紛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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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下面八張席上,已經坐滿了人,包括點蒼派掌門人謝友仁、掃花門主花雙雙、四川唐門少莊主康文煥,少夫人祝秀娥、峨嵋派紫面神婁樹棠、華山派鐵膽盛錦堂、六合門齊子綏、丐幫王鎮海、宋仁民,以及各派隨行弟子,和應邀趕來黃山觀禮的各地知名人士,濟濟一堂,熱鬧非凡。
大會總管萬仲達匆匆走入,站到上首品字形三席前面,大聲道:“諸位來賓,請靜一靜,現在夏盟主進來了。”他聲音洪亮,這一叫,大家果然立時靜了下來。
夏雲峯由副盟主峨嵋青雲道長、丐幫柯長泰,暨其他七大門派代表、萬老夫人、萬選青、萬飛瓊等人,魚貫進入大廳。早有峨嵋婁樹棠、丐幫王鎮海、宋仁民,以及掃花門主花雙雙等人鼓起掌來,其餘來賓自然也紛紛響應,一時之間,大廳上掌聲雷動。
沒有鼓掌的,只有點蒼派掌門人謝友仁、鐵膽盛錦堂,和四川唐門少莊主唐文煥夫婦等寥寥數人而已。淮南大俠夏雲峯滿臉笑容,頻頻向四面鼓掌的人羣點頭,如電雙目自然也掃了那寥寥幾個沒有鼓掌的人。峨嵋青雲道長抬了抬手,讓淮南大俠夏雲峯坐了中間上首一位,然後由兩位副盟主分坐了左右兩個席次。
這是歷屆以來,一定的座位,毋須遜讓,與會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屆的副盟主是峨嵋青雲道長和丐幫柯長泰了。接着由華山商翰飛、衡山陸宗元、六合門齊子厚、形意門祝立三等四人坐了左首一席,少林善慧大師、武當玉清子、八卦門封自清、和萬老夫人坐了右首一席。萬選青退到下首和盛錦堂一席,萬飛瓊也退下和祝秀娥坐在一起。大會總管萬仲達招呼大會執事人員,川不息的送上酒菜。
萬老夫人站起身,舉杯道:“各位來賓,第四屆黃山大會,今天已經圓滿選出了盟主和副盟主,老身五年來一付重擔,總算卸了仔肩,老身唯一到不安的,是諸位武林同道,蒞臨黃山,老身沒有盡到地主之誼,愧對九大門派,愧對武林同道…”她這兩句“愧對九大門派,愧對武林同道”説得特別沉重,有心人自然可以聽得出她説這兩句話的時候,心情也非常沉重。只聽她口氣略為一頓,接着道:“為此老身敬備淡酒餚,聊伸對大家的謝意和歉意…”説到這裏,大家一致鼓起掌來。
萬老夫人等大家掌聲稍止,接着説道:“老身趁天下英雄,都在這裏的時候,要向大家鄭重宣佈一件事…”她這話説得神莊重,大家不立即肅靜下來,只不知她要宣佈一件什麼大事?這下連坐在首席盟主寶座上的夏雲峯都對她十分注意起來。萬老夫人續道:“先夫萬曉峯,只是世居黃山,黃山並不是武林中的一個門派,自從擔任第一屆武林盟主起,這三十年來,大家都把黃山也算在九大門派之中,其實黃山萬家只是居住在黃山而已,現在九大門派另選高賢,繼任盟主。老身特此鄭重聲明,黃山應該從九大門派中除名,也是從今天起,黃山萬家從此退出江湖,黃山萬家的人,不再過問江湖之事,也不再在江湖走動。三十年來,諸位對黃山萬家的支持和愛護,老身深表謝忱,深致敬意,好了,現在老身以萬分的心情敬諸位一杯,謝謝,謝謝。”她舉杯一飲而盡,向四座連連躬身,説着謝謝。
萬老夫人這一番話,説得有些突如其來。因為她宣佈黃山萬家退出江湖,使得大家不好鼓掌,鼓了掌,豈不是等於歡黃山萬家退出江湖了麼?就在大家錯愕之際,盟主夏雲峯站起身含笑道:“老嫂子,黃山萬家,雖非江湖上的門派,但卻是江湖武林世家,故而若干年前,大家把黃山萬家列入九大門派之中,故盟主曉峯兄也默認了,這就可證明黃山萬家乃是一脈相傳,和各大門派有其相同的地位。如今曉峯兄雖已仙逝,但公子選青世兄青年英俊,前程不可限量,正是光大黃山世家的武林英材,老嫂子怎可輕言退出江湖?就是老嫂子有此想法,天下武林,多少老朋友也不會答應的,此事不妨以後再説,來,來,大家站起來,敬武林功臣的黃山萬家,敬今天的大會主人老嫂子一杯。”他這番話,卻贏得了大家的熱烈掌聲,果然全體起立,舉杯向萬老夫人致敬,同時乾杯。萬老夫人也幹了一杯,説道:“謝謝夏大俠,謝謝諸位來賓,黃山萬家,自從先夫過世,剩下的只是寡婦孤兒,實在不宜再在江湖走動。老身只希望萬家兒孫,耕讀傳家,不問世事,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老身此意已決,謝謝大家的好意,酒菜已冷,諸位還是請用吧。”大家看她説得極為堅決,也只得罷了。
只有鐵膽盛錦堂從今天大會上公舉夏雲峯為盟主,和萬老夫人宣佈黃山萬家退出江湖,前後仔細推敲,更覺得今推舉盟主大會,似乎並不尋常,而且可能還隱藏了某種陰謀。萬老夫人分明受到極大的壓力,才憤而在酒席上當眾宣佈退出江湖的。
到底內中發生了什麼事呢?他心中疑念叢生,陰霾也愈來愈濃,深覺今種種,大有蹊蹺,但兀自令人無法解釋。這時許多人已紛紛上去,向盟主和二位副盟主敬酒,一時大家的情緒也隨着熱烈起來。這也難怪,武林盟主的頭銜,在武林入的心目中,實在不下於坐在紫城中的皇帝老子,不想趨炎附勢的人,天下究竟不多。
今天酒席上,只要敬盟主一杯酒,攀幾句情,後在江湖上,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這一席酒,自然吃得十分熱鬧,早就把方才萬老夫人宣佈退出江湖的事兒,丟到腦後去了。筵席幾乎吃到未牌時光,方始散席。
盟主夏雲峯即席向九大門派與會代表含笑道:“今與會的各位掌門人,大師、道兄,九大門派,平散處各地,難得一聚,更難得的是大家都已到了江南,因此兄弟之意,想請諸位順道至寒莊去盤桓幾,不知是否肯枉駕一行?”少林慧善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貧衲奉命參與大會,如今大會圓滿結束,貧衲必須趕回寺去,向敝寺方丈稟報經過,只怕不克奉陪了。”武當玉清道長也接着打了個稽首,説道:“貧道情形,和慧善大師相同,急於回山覆命,恕不奉陪了。”夏雲峯含笑朝華山商翰飛等人説道:“慧善大師和玉清道兄既然急於回山覆命,兄弟不好勉強,但諸位道兄,都是一派掌門人身份,用不着回山去覆命了吧?兄弟這個面子,就非給不可了。”衡山陸宗元拱着手道:“敝派有點小事,兄弟匆忙趕來,等今開過大會之後,就得攢程趕回去,實在沒有時間了,但等敝派事畢,稍有閒暇,定當踵府趨候。”六合門齊子厚也隨着拱拱手道:“兄弟和點蒼謝掌門人、舍弟齊子綏早已約定,前往點蒼一行,只怕有拂盟主雅意了。”他口中總算進出“盟主”兩個字來。
形意門祝立三也道:“兄弟也另有事去,多多恕罪了。”他女兒在夏家堡作客,險遭不測,自然不會去的了。
夏雲峯臉上始終保持着愉快的微笑,朝他們點着頭,這時忽然轉臉朝商翰飛、封自清二人説道:“商掌門人和封掌門人呢,也不肯賞光麼?”商翰飛總覺此次大會疑竇頗多,既然他邀請自己前往夏家堡,正好去探探他的虛實,聞言不覺朝封自清一笑道:“盟主見召,看來咱們兩個情面難卻,不得不去打擾幾天了。”封自清聽商翰飛這麼一説,既然有伴,也就點頭道:“商道兄去了,兄弟和你作個伴也好。”夏雲峯呵呵一笑道:“多承賞光,兄弟歡之至。”丐幫柯長泰拱拱手道:“盟主寵邀,兄弟是非去不可,只是敝幫還有些瑣事待辦,盟主和諸位道兄請先行一步,兄弟至遲三後也可以趕到了。”夏雲峯含笑道:“柯兄有事只管請便,兄弟當在敝堡恭候大駕。”事情就這樣決定,兩位副盟主之一的峨嵋青雲道長,和華山掌門人商翰飛、八卦門封自清應邀前往夏家堡。
少林慧善大師和武當玉清子一路。衡山陸宗元,和六合門齊子厚、齊子綏、點蒼謝友仁同路。祝立三和女婿唐文煥、女兒祝秀娥一路。這些人所以要結伴而行,正因鑑於此次黃山大會疑竇頗多,好在路上互相討論,以謀對策,正所謂人同此心。
黃山大會,在主人萬老夫人的歡宴席散之後,才真正的落幕了,曲終人散,各自賦歸。鐵膽盛錦堂是和掌門人商翰飛一同前來赴會的,但在席散之後,他只得到掌門人的指示,要他先回金陵去。他雖然不明瞭掌門人的意思,但大概可以猜想得到,掌門人應邀前去夏家堡,要他先回金陵去,必有深意。老江湖不用多代,他自然也沒再多問,因此就約了祝立三同行。
晏公堂,是青弋江分叉處的一個小市集,但你如果從黃山參加會議歸來,要往宣城去,這裏卻是必經之路。這條路,當然不是官道大路,只是鄉村間的小徑而已,走官道和走小徑,往往會差上三分之一的路程,所以一般趕路的人,都寧願走小路,為的就是節省時間。
晏公堂路邊,有一座茶亭,因為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趕了半天路,就得在這裏歇歇腳再走。茶亭,就是供給過路人茶水的地方,青石建的六角亭,還有幾條石凳,可供坐息。就因為茶亭經常有來往的客人經過,在此歇腳,於是附近居民,就在茶亭裏擺上個攤兒,賣些食物餅餌,博取蠅頭之利。
這時正當午牌時光,南首石板路上,一行四人,不徐不疾的往茶亭而來。這四人正是形意門掌門人祝立三、鐵膽盛錦堂,和唐文煥、祝秀娥,他們一早從旌德來,已經走了五六十里路程。五月毒太陽,照在人身上,比大伏天還要灼熱。
盛錦堂走近茶亭,一手拭着汗水,呵呵一笑道:“茶亭到了,這條路兄弟已有十幾年沒來了,風景依舊,人可者了。”祝立三道:“盛兄老當益壯,這些年,你一點也不顯老。”祝秀娥道:“爹,咱們歇歇腳再走吧。”祝立三道:“這時已是直午時了,正該歇息再走。”説着,四人已魚貫走入茶亭。
茶亭旁邊有一個賣茶兼賣食物的小攤,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婦人趕忙站了起來,道:“四位客官,可要喝茶,我這茶水,是上好六安茶泡,已經涼了一會,解渴清心,喝一口,保證你滿口清香。”茶亭中,放着一大桶茶水和兩個木瓢,任人舀着喝個痛快,但那是販夫走卒喝的,木瓢你喝我喝,那有多髒?老婦人賣的茶,是燒好一大壺水,泡好茶葉涼着的,客人要喝,她用白瓷飯碗斟上一碗,送到你面前,自然比喝大桶裏的茶水,要乾淨多了。
四人圍着亭子中間一張青石圓桌坐下,唐文煥朝那老婦人道:“大娘,你先倒四碗茶來。”老婦人沒命的應“是”一手提着茶壺,一手拿着四個白瓷碗,給大家面前斟了大碗茶,一面陪笑道:“四位客官,想必還沒用午飯吧?老婦人包的粽子,有滷、赤豆、白米三種,都是今天一早起五更才包的,四位可要嚐嚐?”四人各自喝了一碗茶,老婦人又給大家斟上了第二碗。
祝秀娥道:“好吧,大娘來四個滷粽,四個白米粽吧。”老婦人滿心歡喜,這對她來説,可是一筆大生意了,她連聲應着,從攤邊一個木桶中,取出八隻還熱氣騰騰的粽子,四雙竹筷,和一碟白糖,巴結的送到石桌上來。她沒把粽子剝開來,讓客人自己剝着吃,當然要衞生得多。
祝秀娥立即接了過去,輕輕的捏斷草繩,把八隻粽子一齊剝好,嫣然笑道:“盛老伯、爹,你們要不要吃甜的?”盛錦堂呵呵一笑道:“我和你爹,都吃鹼的,甜東西只有你們年輕人才喜歡。”大家各自舉筷,夾着粽子吃了起來。
老婦人包的粽子,手藝可真不壞,不但鬆軟適宜,吃起來腴而不膩,而且還有一股細細的清香氣味。那是包粽子的竹葉,都是取用新箬,故而還帶着竹香,一人吃了兩個,還津津有味。老婦人伺候着陪笑道:“客官們還要再添幾個麼?”祝秀娥抬目道:“盛老伯、爹,你們二位還要麼?”盛錦堂道:“夠了,你們要,就再叫好了。”唐文煥道:“我們也夠了。”説完,舉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就在此時,突覺下一麻。
要知唐文煥是四川唐門的少莊主,四川唐門以善製毒藥,馳名天下,他舉碗喝茶,突覺下發麻,分明是碗口外被人做了手腳,,使你在喝茶之際,不知不覺的中毒。他急忙“呸”的一聲,把喝到口的茶水,一齊吐去,順手把茶碗摔到地上,沉喝道:“你膽敢在茶碗上使毒,説,是什麼人指使你來的?”他這一舉動,看得祝立三等三人齊齊一怔,但聽説老婦人在茶碗中使毒,更是大吃一驚。那老婦人也給嚇傻了,瞪大雙目,望着唐文煥,説道:“這位公子,你…你這是做什麼,如果嫌茶水太涼了些,老婆子在爐上擱一會就好了。”唐文煥冷笑道:“你不用裝作了,是什麼人叫你在咱們茶碗上做的手腳?”
“啊…”那老婦人忽然驚啊着,説道:“公子説的是這四隻茶碗?那…那是方才…四位客官沒來以前…”她忽然望望四人,沒再往下説去。
祝秀娥催道:“你快説下去呀。”老婦人為難的道:“但…但那人給了老婆子一綻銀子,不讓我説的呀。”祝秀娥取出一綻銀子,往桌上一放,説道:“你説出來了,這綻銀子就送給你。”
“真的。”老婦人貪婪的看了銀子一眼,道:“好,老婆子那就説了,方才有一位過路的客官説,馬上有四位客官要來,他替老婆子拿出四隻茶碗,放在一旁,要老婆子用這四隻碗,給四位倒茶,就是這樣。”盛錦堂問道:“那人生得怎麼一個模樣?”老婦人想了想,道:“那客官約莫四十出頭,個子不高,穿了一件竹布長衫,閉着一隻眼睛,啁,還有兩顆大匏牙,嘴上有兩撇黃蒼蒼的鼠須…還有…那人右手有六個指頭…”盛錦堂沒待她説完,雙目一注,沉喝道:“你敢在老夫面前,胡説八道?”老婦人齒一笑道:“這位老客官好大的火氣。”她本來説話慢的,喉嚨又沙又啞,這回她的話聲,忽然變得年輕,變得又嬌又脆,連笑的時候,出來的一排牙齒,也潔白整齊,還閃着瓷一般的亮光。
祝立三嘿然道:“好個妖女,原來你是喬裝來的。”揮手一掌,劈了過去。盛錦堂也在此時,霍然站了起來。
那老婦人竟然不讓不避,笑的道:“祝老爺子,你還是省點力氣吧。”祝立三乃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一身功力,何等深厚,但這一掌,竟然半點內力都沒有發得出來,不由得猛然一驚,嗔目喝道:“你…”唐文煥、祝秀娥發覺不對,正待伸手掣劍。
老婦人斜睨着唐文煥,嬌笑一聲道:“虧你還是唐門少莊主,天下用毒的大行家,還不如姑娘我呢。老實説,我要讓你發覺有毒的話,還能算老子山十二金釵?”隨着話聲,伸手輕輕從面頰上揭下一張蟬翼般的面具,再舉手拍拍她花白的頭髮,彈去了灑在上面的一層白灰。現在呈現在四人面前的,竟是一個眉目如畫,秀髮披肩的妙齡少女。祝立三、盛錦堂、唐文煥,祝秀娥四人,站是站起來了,但已是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那妙齡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是奉夫人之命,來恭迓四位的,總算四位賞了我的面子,真是多謝啦。”差不多同一時候,在黃山山脈的西部,馬鞍山麓,少林慧善大師,和玉清子也遇上了事。這馬鞍山由東向西,只是一條崎嶇的山石小路,盤着山腳而行,少林慧善大師和武當玉清道長,各有兩個門人隨行,一行是六個人,當他們盤過馬鞍山西麓,地勢稍見寬敞。
前面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停放着兩輛華麗的雙轡馬車,漆黑的車身,光可鑑人,配上漆黑的油布篷,雪白的紡綢車簾,高駿的馬匹,停在這山區荒地上,真使人有委屈了名駒香車之。石子路上站着一個一身花衣裙,黑油油長髮披肩的俏佳人,靜靜的好像在盼望着什麼?
這樣的一位俏佳人,應該悄立在畫樓翠閣的聽字朱欄之間,不該站在亂石顛得痛三寸金蓮的石子路上。她在等人,等的是誰呢?當然是少年情郎?總不會是和尚道士吧?但就在慧善大師、玉清道長並肩轉過山腳,快走近草地之時,那花裙女郎忽然間,一雙秋水般眼睛漾起光芒,高興得展齒一笑,欣然道:“老道長、老師傅果然來了,小女子已經等候多時了呢。”原來她等的不是情郎,真會是老道士、老和尚。
慧善大師腳下一停,合十道:“女施主在此等候老衲和清道兄,不知可有什麼見教?”花裙女郎風情萬千的笑了笑道:“小女子是奉家師之命,在這裏等候老師傅和老道長的。”她扭了下纖,側轉半個身子,用尖尖玉指指了指兩輛馬車,才嬌柔的説道:“你沒看見兩輛馬車麼?這是家師吩咐的,等老師傅、老道長一到,就請上車。”慧善大師道:“女施主令師是誰?”花裙女郎眨動了下水盈盈的眼睛,説道:“我師傅是誰,老師傅上了車,等到了地頭,不就知道了麼?這時候,我可不敢説…”她在説話之時,輕輕吐了下舌頭。那又紅、又軟、又尖、又薄的舌頭,這麼輕輕一吐、一,使人不會想起兩句詩來:“一時含咽丁香核,羞被檀郎索舌尖”這是多麼人的情景。
老和尚微微皺了下長眉,合十道:“女施主説笑了,老衲和玉清道兄,和令師素不相識豈可打擾,女施主請讓路吧。”
“你是説和家師素不相識?”花裙女郎咭的一聲輕笑,説道:“一朝生,兩朝,誰生出來就認識許多人的?家師已經等得很久了呢,老師傅、老道長快請上車才好。”玉清子看出此女有意糾纏,不覺沉聲道:“女施主不用多説,快請讓開了。”花裙女郎幽幽的道:“老道長好凶,小女子是奉師命差遣,身不由己,老師傅、老道長若是不肯賞臉,小女子如何回去向家師覆命呢?”玉清子朗笑一聲笑道:“姑娘不用再裝作了,你有何目的,還是乾脆説出來吧。”花裙女郎一本正經的道:“我説的是真話咯,我師傅真心誠意要我來請二位的了。”慧善大師走上一步,合掌道:“要是老衲和玉清道兄不去呢?”
“那怎麼成呢?”花裙女郎眨動一雙清澈的大眼,想了想,才道:“家師説過,假使老師傅、老道長不肯去的説,就要小女子動手…”她笑着把話頭縮住了。
玉清子微笑道:“姑娘要和慧善大師、貧道動手麼?”
“是的。”花裙女郎忽然白了玉清子一眼,嬌嗔的説道:“老道長想到哪裏去了?你們一個是少林高僧,一個是武當名家,武功高得很,小女子如何和你們動手,家師是説…”她又笑着停住了,沒往下説。
玉清子問道:“令師怎麼説呢?”花裙女郎咭的笑出聲來,説道:“師傅説的,老師傅、老道長真要不肯去的話,叫我們不可和你們動手,我們這點微末之技,如何是老師傅、老道長的對手,但可以把你們拉着去。”
“拉着去?”玉清子含笑道:“如何拉法?”花裙女郎歪着頭道:“這是師傅説的咯,客人不肯來,拉着他們來就是了,拉客人雖然出於勉強,但説來總是做主人的一點誠心,客人就是不願意,總也不好翻臉吧?”玉清子道:“姑娘是不是想要拉呢?”花裙女郎反問道:“二位是不是真的不肯去呢,要是真的不肯去,那就只好拉了。”慧善大師低喧一聲佛號,説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再不讓開,老衲只好不客氣了。”花裙女郎小嘴一噘,生氣道:“人家跑了好遠的路,來接你們,怎麼可以不去呢?”慧善大師沉聲道:“女施主快快讓開。”左手大袖,忽然朝前拂了出去。
他這一記使的乃是少林絕藝之一的“袖裏乾坤”功夫,衣袖輕輕一拂,有一股柔和的內家真氣朝花裙女郎湧拂而出。老和尚原無傷人之意,他只是想把花裙女郎推出去幾步,移到草地上去,就可讓開擋着的路了。以他的修為,要把花裙女郎以內家氣功,把她一個人原式不動移開去幾步之外,原也極為稀鬆平常之事。
哪知老和尚大袖才展,花裙女郎忽然肢輕輕一扭,就像風擺楊柳,輕盈的讓了開去,口中叫道:“你們快出來呀,大家一起動手,把老師傅、老道長拉上車去呀。”她這一嚷,那兩輛華麗的馬車上,車簾倏啓,像一陣風般飛躍下七個身穿花衫花裙的女子。鶯燕爭鳴,咭咭格格的笑聲中,像一羣花蝴蝶一般,朝慧善大師、玉清道長搶了過來。那隨行的兩個少林寺羅漢堂弟子,和兩個武當門人,立即閃身而上,同聲喝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這些女郎一個個身穿花衫花裙,年在十七八歲之間,你本認不出哪一個是方才和慧善大師、玉清道長説話的為首之人。這時只聽有人嬌聲道:“先把這四個小和尚、小道士拉上去咯。”接着就有人附和道:“對,先把他們拉上車去…”於是這七八個姑娘就一擁而上,朝兩個和尚、兩個道人身邊湧了過來,口中嬌滴滴的喊着:“師傅上車去呀!道長走吧。”八個姑娘對付四個和尚、道士,正好是兩對一,兩個又嬌又花的姑娘家,一左一右,拉手的拉手,挽臂的挽臂,口中連聲催走,拉着四個和尚道士往馬車跑去。兩個少林羅漢堂弟子和兩個武當門人,都是年在四旬以上,武功極高,這回不知怎的,被這些花不溜丟的姑娘們一挽一拉,和像中了魔一般,絲毫不見抗拒,糊糊的任由他們挽着拉着,在咭咭格格的笑聲中,亦步亦趨,踉蹌奔去。
慧善大師看出情形不對,急忙低聲道:“道兄,這些女子大有古怪,咱們一起出手,先把他們攔下來了再説。”話聲出口,人已雙足一頓,宛如一頭灰鶴,凌空朝馬車前撲落,大喝道:“你們還不放開?”兩輛馬車,就停在草地上,這片草地,就在石子路旁相距不過一二丈遠。
這時八個花裙女郎拉拉扯扯,已把四個門人擁到車前,驟睹老和尚凌空撲來,大家口中發出一聲尖叫。尖叫,只是表示她們吃了一驚,但卻絲毫沒亂了步驟,因為她們已把四個門人擁到了車邊。車中忽然伸出一隻乾癟的手爪,一撈就是一個,迅快的把一個和尚抓了進去,乾癟的手爪再一撈,又是一個和尚被抓了進去。
八個花裙女郎卻在慧善大師撲到之時,迅快的分出四人,喜盈盈的道:“老師傅來啦。”一擁而上,朝慧善大師圍了上來。
有人叫道:“老師傅,你也來呀。”
“老師傅。”鶯鶯嚦嚦,就有人三四隻尖尖紅紅指甲的纖手,爭相伸了過來,有的來拉老和尚的衣袖,有的一下轉到了老和尚前後,來推着他走。
她們似乎絲毫不曾想到老和尚是武功奇高的少林寺羅漢堂住持,也似乎不曾防備老和尚會用武力。這四個人擁向老和尚,另外四個當然也一窩蜂的朝玉清於奔了過去。
“老道長,你也來呀。”
“老道長上車啦。”同樣七手八腳的去拉扯玉清於的道袍和衣袖。
慧善大師到了此時,自然不容對方近身,口中大喝一聲:“爾等莫怪老僧出手無情了。”口中喝着,兩隻大袖突然一抖,向外揮去。這一記同樣是“袖裏乾坤”但和方才拂向花裙女郎的一記,就迥然不同了。方才他只是要把花裙女郎一個人移開去,故而出手極輕,拂出去的只是一團柔和的無形真氣。
這回眼看四個少林、武當弟子已被她們送進了馬車,心知對方這些妖女不易對付,雙袖一抖再揮,登時放出兩道強猛的勁風,有如波湧卷,向四外推撞出去,威力之盛,就是普通土垣、磚牆,也休想擋得住,可以一下被勁風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