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無端尋釁出言不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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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兒正和平兒等説話，外面婆子就來報，説邢家姑娘帶着小少爺瞧來了。鳳姐兒大喜，忙挽着平兒出去接。

“我的好妹妹，這麼冷的天難為你來看我，該是我和你哥哥去瞧舅舅、舅母才是。”平兒趕忙挑了簾子將人進屋。外面實在冷，不過幾步路，岫煙的大氅上就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再瞧小包子正德，正跺着腳手呢！

可把王熙鳳心疼壞了，一把將正德抱上了火炕。正德四下環視一圈，卻不見巧姐兒，便問王熙鳳。鳳姐兒嘴角泛起苦笑:“老太太因捨不得巧姐兒在外面受委屈，説是我們夫安頓好了，年後再去接人。”正德有點沮喪，平兒忙旺兒媳婦拿了酥餅給正德，正德知道姐姐和二嫂子還有話説，就乖巧的抱着酥餅啃，也不搗亂。

岫煙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管家那裏有你給巧姐兒的禮物，過會兒給二嫂子抱來瞧瞧。”正德大眼睛放亮，恨不得現在就去。平兒心領神會，笑呵呵看着她們姑嫂二人:“我帶着正德少爺去後屋坐坐，巧姐兒那還有個九連環呢！”這可正合了小包子的心思，他忙將酥餅給岫煙，小股一蹭，當即從炕沿上滑了下來，速度快的眾人來不及反應，拉着平兒的手就出了內室。

王熙鳳羨慕的看着正德:“我要是有這麼個好孩子，就是少活十年也值得。”王熙鳳這二年為元妃省親的事勞太過，後來保養不慎。過一次產，並添了下紅之症。這些子以來又經歷印子錢的是是非非，上個月行了經之後，這一個月。竟瀝瀝地沒有止住。

王熙鳳暗地裏着急，再見了正德之後，心裏越發的苦楚。

岫煙安道:“嫂子這些年就沒找個正經的大夫仔細瞧瞧？”

“怎麼沒瞧。太醫院裏的幾個杏林高手都去把過脈，可口風竟一致，説我只要靜靜的休養，二三年的功夫也就得了。二三年二三年，這都幾個二三年了，可哪有半點動靜！”王熙鳳見邢岫煙似笑非笑，心頭湧起不好的覺。她忙推岫煙:“莫不是你覺得有蹊蹺？”

“嫂子，你自己想想，嫁進賈家這些年，要是沒問題你不早得了孩子？怎麼可能叫巧姐兒一個孤雁似的落單？可那些太醫偏偏一個嘴巴説話，要説沒問題。我可不信！”王熙鳳被岫煙説的心慌，左手不捂着自己的肚子。那裏常年冷冰冰的，温熱的手覆上去就像蓋着冰塊。她年輕做姑娘的時候可並沒這個病，然而在生了巧姐之後，王熙鳳就格外怕冷，一到冬，地龍火炕是一定要燒的旺旺的，大衣裳，手爐子一樣也不能少。

“嫂子也別急。左右你們也出了那地方，我不信京城裏沒有名醫，就算沒有，就往南邊再尋去。”岫煙讓美蓮將食盒抬上來，裏面一碗一碗都是醃製好的炙，夾雜了些當下不多見的黃瓜條。脆生生碧盈盈的擺在片中間。饞的人口水直。

“嫂子今天剛搬來，榮國府未必給了你們懂得下廚的婆子，我就叫人預備了這些，晚上你和璉二哥自己動手烤着吃，又熱乎又解饞，比什麼麪餅火腿都強。”王熙鳳見邢家連燒製的爐子都先一步備好，的不知説什麼才是。她只拉着岫巖慢慢哽咽。

“二，外面有個楊氏，説是住在隔壁的鄰居，知道咱們家今喬遷新居，特地過來祝賀。”王熙鳳趕忙擦了眼眶，望向進門的婆子:“替我謝謝那位太太，等明兒我們得了空再去回謝。”鳳姐兒此舉挑不出理來，鄰居雖然友善，但絕少人家會挑主家正忙的時候來打擾。不大會兒，婆子去而復返“二，那婦人堅持不肯走，還説還説”王熙鳳鳳眼圓瞪:“還説什麼！”

“還説和邢姑娘是舊識，因見了邢家的車馬才過來拜會。”岫煙啞然失笑:“認識我？這倒有趣，嫂子，你且容我出去看看！”王熙鳳忙道:“妹妹是好人家的閨女，幹嘛落了身份出去？叫那個楊氏進來説話就是。”婆子忙出去叫人，岫煙心裏卻犯疑，她在京城哪裏認識什麼已婚女子？正琢磨着，就見門口迤邐而來一個倩影。

但見對方身穿藕荷撒花皮褙子，下着玄團花朱子裙，身披桃紅錦緞披風。烏黑髮亮的秀髮，頭綰風別致的凌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裏着玉蘭點翠鈾，腕子上戴了一個珊瑚手釧，繫牙白絲攢花結長穗網絛，上面掛着一個淡金銀絲線繡蓮花荷包。

岫煙當即站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來者。

“邢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難不成一年不見，姑娘就忘了奴家？”女子蠻一扭，風標致的模樣不是楊有志的通房小妾薇兒還會是誰？

王熙鳳兩相看看，就明白眼前的楊氏來意不善。鳳姐兒是誰？寧榮街上有名的辣子，她還沒見過敢跑到自家來撒潑的人呢！

鳳姐兒不冷不熱問道:“你是哪家的姨娘，好不守規矩，既然是鄰居，也該你們太太出面拜訪，打發個通房丫頭來是什麼道理？”岫煙真想衝王熙鳳豎起大拇指，二眼睛真是毒辣，一語就道破對方上不得枱面的身份來。看薇兒這個做派和打扮，還真像哪家的少，誰敢將她和小妾聯繫在一起？

岫煙莞爾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薇兒姑娘，這是我嫂子，她心直口快，要是哪裏叫薇兒姑娘不利了你也別往心裏去。剛才婆子來回稟，説是隔壁的楊氏，我心中還犯疑，如今見了薇兒姑娘就更奇了，難道楊公子已經抬舉了薇兒姑娘做平？”薇兒眼中閃過懊惱，可很快又恢復了常，臉上不無得意:“我們公子進京備考，老太太囑咐我跟着上京來打點內宅。奴家雖不是平，可在我們公子眼裏，這也沒什麼區別。倒是邢姑娘奴家在吳縣可沒少聽關於姑娘的閒話。哎呦呦，那叫一個難聽。要不是看在兩家曾經做過鄰居的份上，奴家也不用來找這個不自在。”薇兒抖抖手裏的帕子，擰着脖子:“連個茶水也不説招待招待，貴府好大的架子。”王熙鳳差點沒將矮几上的杯盞砸向對方的腦袋。

岫煙淡淡一笑:“薇兒姑娘這話是假，找我不自在是真。我們邢家在吳縣名聲向來頗佳，父親又善待百姓，若真有閒言碎語，也是對方用心險惡，遲早要被揪出現行。”薇兒一怔，繼而大笑:“邢姑娘好大的口氣，你怎麼就認定是別人的錯兒，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邢姑娘自己不檢點，難道怪別人？”王熙鳳站起身，夾在着冷風就衝薇兒走來。薇兒才説到得意處，就見對方來勢洶洶，害怕的往後倒退:“你，你幹什麼！”王熙鳳冷哼道:“你若是我們家的奴才，我早叫人亂打死了你！哪裏還容下你在這兒亂吐黑水兒！糊塗油蒙了心，爛了舌頭，不得好死的下作小娼婦，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家的門也是你能登的！”王熙鳳一面大罵，一面吆喝了外面伺候的旺兒媳婦等將薇兒打出去。

薇兒好不愧狽，她自詡口齒伶俐，可到底是南邊來的女子，怎地王熙鳳這破落户！

還沒對招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被旺兒媳婦幾個打的是抱頭鼠竄。

岫煙追出外面，站在台階上看着薇兒的狼狽模樣，還大聲笑道:“嫂子別急，我和楊家大少情最好，等我捎封信過去，只説要買這個丫頭，她一準願意送我。屆時嫂子是打是賣，還不由着你做主！”薇兒逃也似的去了，前面賈璉聽着內院鬧騰慌，忙進來探個究竟，見有個小媳婦從內院跑出來，賈璉大驚，還只當是個外賊！抬腳就踹在薇兒的心口窩上。

薇兒一個墩坐在地上，也不敢叫疼，狼狽的爬起身就往外跑。

等賈璉聽説是來找岫煙晦氣的，賈璉挽着袖子就要去隔壁尋事。他是不再做榮國府的二爺了，可也不容旁人欺負到自家門上！

岫煙忙笑着攔他:“二哥哥不必去，我敢擔保，不到晚飯的功夫，他們家少爺自然過來賠不是，你去了反而顯得沒理。”賈璉將信將疑，岫煙也不多解釋，只將食盒帶來的東西都給這夫二人，牽着正德回鳳尾衚衕。晚間王熙鳳親自斟酒，夫二人在炕上對坐，平兒在下面烤，三人説説笑笑，倒也不辜負岫煙帶來的那些美食。

正説到明兒去給舅舅和舅母請安，外面便來報，隔壁的楊公子特地來給二爺和賠不是。

賈璉與王熙鳳不對視“邢妹妹了算的還真準，你且坐着，我出去會會這個楊公子！”王熙鳳忙叫住他:“別忙，先抻着他。你是沒聽見那個死丫頭的話，擺明了就是奔着咱妹子去的，想必這個楊公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打量咱們好欺負！別落在我手裏，萬一叫我逮住把柄，一準叫他好瞧！”賈璉聽了鳳姐兒的話就沒動地方，穩穩當當的又吃了一塊，覷着天全部暗沉下來，這才慢慢站起身往前院正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