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宋夫人的糾結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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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倆不歡而散，宋濂一走，宋夫人便再也撐不住，伏在被褥上輕聲啜泣。她的陪房嬤嬤委身上前來低聲苦勸:“我早和夫人説過，那陳年的舊事咱們索不説的好，時間一久，老爺自然會忘的乾乾淨淨。夫人年輕的時候經歷過多少委屈，咱們不都咬緊牙關了過來？現在是享福的年紀，夫人上面沒了婆婆，下面兩位少又孝順，您還有什麼不順心的？説句大不敬的話老爺對戚夫人再有情，那也是個死人了，礙不着夫人的眼。”宋夫人年輕時被婆婆死死的壓制着，丈夫又不喜歡她，慢説體貼，就是説句軟和話也難。宋家的姨娘倒是不多，可都是明的主兒，宋夫人要不是生了三個兒子撐，怕在這個家本難站住腳。可人總是會變的，這二三年，宋夫人深刻體會到了當主母的樂趣，內院上下沒一個敢不恭敬自己的，兩個兒媳婦更是每天不亮就來伺候，宋夫人心思一寬，便私心想着好上加好，讓三兒子宋晨也娶一個自己滿意的娘子。

一筆寫不出兩個高字來，宋夫人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高夙玉這個孃家侄女。唯獨叫她不太滿意的，便是這孩子家底太過單薄。

宋夫人哽咽着與陪房道:“我何嘗想與老爺斤斤計較這些，都是他為老不尊，養的兒子和我不親也就罷了，還説我偏心不為老三着想。你説説，天底下哪個當孃的不想着親兒子？我也知道夙玉在家底上般配不上老三。可架不住那孩子乖巧啊，你也不是沒見到，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她爹那樣一個秀才，為這個女兒得花費多大的心思。老三又是個好武的，有夙玉這樣穩妥的孩子在一旁看着，我心裏十分滿意。”陪房忙笑:“夫人為三爺的心，我們這些當下人的都覺得動。只是老爺的意思你也不能不考量，這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究竟是父親在上，母親在下。夫人不為別的，就為老爺的面子。剛才也不該那樣和他辯駁。”陪房恐自己的話惹惱了宋夫人，又追述道:“我冷眼瞧着，邢家的姑娘也不錯，關鍵是免了夫人剛才的憂心。那邢家富庶着呢。又有訓育皇子的功勞，將來成大器的子還在後面！況且我也聽旺兒在家裏碎碎唸叨，説什麼邢大人在刑部受寵着呢，幾個要緊的案子都是他辦的。指不定明年又要升遷！”京城中少有人家不知，自歐陽家走了黴運之後，邢家的好運到就來，而且擋都擋不住。邢家又添丁，義女又許配了今科探花郎。樁樁件件的好事像水兒似的往邢家淌，看的人眼饞又眼紅。

陪房嬤嬤的兒子旺兒在宋大爺身邊當差。時常聽了這些消息，回家便當趣事兒似的説給家人聽。陪房嬤嬤暗暗都記在心裏，偶爾便講幾件給宋夫人。

宋夫人聽了心腹的分析，不免左右動搖，搖擺不定:“可我總覺得那個邢岫煙身上帶着一股子氣兒，恐將來不是個安生的媳婦。”陪房嬤嬤一怔:“夫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話？莫非是聽了什麼傳聞？”宋夫人想到當程子墨的夫人宴請他們去府上做客，福王家害了盧氏險些動了胎氣，當時眾人都圍在盧氏身邊，獨宋夫人留意了邢岫煙。那小姑娘才多大點兒，一雙看人的眼睛都像冒了毒水兒似的，恨不得當場就把福王妃和福王世子都死。

宋夫人不想到了自己的婆婆，也是一個睚眥必報，手段了得的女人。她年輕的時候沒少吃虧，可萬萬不想在晚年的時候再遇上個這樣壓制自己的媳婦。

宋夫人便將自己的糾結説與了心腹，那陪房嬤嬤忙道:“可我記得，夫人回家的時候還留意叫人去打聽這位邢姑娘呢，我以為我以為夫人當時就有意給三爺做下這門親！”

“當時也是我糊塗，只看到邢家家財萬貫，”宋夫人輕輕一嘆:“現在想來，那銀子有什麼用，戚家當年那樣的富貴，要不然她也不會嫁過去，而結果又如何。”陪房嬤嬤在心底深處沉沉一嘆氣，夫人還是忘不掉戚夫人這個鬥了一輩子的對頭。

十九恰好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子，宋家早起天不亮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從大門到內院這一路上，十幾個小廝掃塵，後園大花廳上擺滿了怒放的月季、薔薇等，水晶大荷葉盞上盛放了各新鮮瓜果。湖裏的駕娘們早吧兩隻棠木舫撐來，預備夫人和姑娘們要遊湖。

宋大站在大花廳上，指揮眾人忙這忙那，又見二姍姍來遲，便笑道:“好一個躲懶的傢伙，我在這兒忙的頭暈腦脹，你倒好，和表妹不知什麼地方去了！”宋二信以為真，忙不迭的解釋:“嫂子別生氣，都是我不好。夙玉表妹打發人去找我，叫我幫她選件合適的衣裳，我這才耽擱有些遲了。嫂子且坐這兒歇着，剩下的活兒我一個來做。”宋大心裏冷笑，哪裏還有什麼剩下的活兒？自己一大早便出來張羅，腳不點地，連口熱茶都沒吃上，她這弟妹倒好，輕輕巧巧就把錯兒都歸到了高夙玉身上。

也不知道婆婆怎麼就看走了眼，竟每常還説，二是個老實巴的，最木訥不會耍小聰明。

宋大柔柔一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偷偷附在宋二耳邊低語:“我給弟妹提個醒兒，今兒來的邢家大小姐，可是咱們三弟的心上人，你待會兒別因和夙玉表妹好，就冷落了人家。”宋大咯咯一笑:“免得三弟和你鬧！”宋二面尷尬，不住道:“多謝嫂子提醒，我險些就忘了！”妯娌倆在這兒沒多時，宋夫人的丫鬟便來請:“大，夫人叫你親自去前面程夫人和喬夫人。”宋大肅然的點點頭，抬腳便要走，宋二也要跟着，那丫鬟十分沒眼，忙道:“夫人只叫了大去，還説二要是得空，就去上院去接夫人。”宋大強忍笑意:“弟妹快去吧，母親怕是有要緊的事兒找你呢。”婆婆什麼子，宋大十分了解，沒事也要找出幾樁事來給大夥兒做。二想着去高夙玉那兒躲懶，可躲得了初一躲不開十五盧氏今兒不叫人用車，全都用轎，盧氏隨着邢忠新封了誥命，用四人抬大轎，岫煙只坐一抬小轎，不過裝飾十分富麗，隨的護衞都是彪形大漢，騎的馬都是北地的良駒，一行人十分惹眼。

邢家來時，程子墨的夫人已經到了大花廳，正由宋夫人招呼。宋大在前院正等喬家來人，忽聽小廝來報，説邢家的人到了，宋大放下茶盅便要往出。

她孃急忙拉住:“怎麼糊塗了，那不過是一個四品小吏的子，咱們夫人點名叫在這兒着尚書夫人，萬一錯過了，喬家沒面子，夫人肯定埋怨。”宋大愀然一笑:“哪就那樣趕巧了？況且，就算錯過，婆婆也不過抱怨兩句，可我要是怠慢了邢家的人小叔子非和我甩臉子不可。咱們家三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啊，寧可得罪婆婆，也不願得罪他！”大撇了孃往出。

一到門口，就見攙扶着盧氏正下轎的邢岫煙。宋大心下一駭，趁那娘倆沒留心自己的時候，更仔仔細細將邢岫煙打量了整一遍，末了不得不在心底長嘆:縱是十個高夙玉加起來，也不及一個邢岫煙。

這姑娘，長的也太標緻了些。

連自己一個女人見了也挪不開眼睛，何況是那些臭男人！

虧的高夙玉從昨兒就開始忙活穿什麼，跟邢家的小姐一比量，高夙玉不過是朵清淡的小花兒。

再説岫煙正攙扶着盧氏跨過轎子前面的橫樑，二人才站穩，就留意到門口來一羣人，為首的‮婦少‬滿身光鮮，頭上着赤金絲的鳳頭簪，髮髻上綴着石榴錦掛珠釵，通身的豔紅，身豐腴，粉面含。是個極為妖嬈的美人兒，只比王熙鳳略遜幾分。

“打發幾撥人來瞧，總算是把邢太太和邢姑娘盼來了。”宋大絡的拉住岫煙，口中嘖嘖稱讚:“早聽我婆婆誇邢家姐兒難得的好，我只好奇，今兒一見，才知是怎麼一回事兒。邢太太好福氣，有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千金。”盧氏朗的一笑:“這位想必就是宋大了吧，當不得你的讚譽，她一個丫頭，淘氣倒是一把好手。我倒是羨慕宋夫人，兩個兒媳都是賢名在外，哪家當婆婆的不羨慕她！”

“邢太太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人，你這兒女雙全，難道還怕今後沒兒媳婦孝敬你嘛！”宋大是個十分能説會道的人，要不是瞭解她為人秉，保準沒出半個鐘頭，對方就會被宋大奉承的找不到北。

好在盧氏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功課，對這位大早起了提防之心，所以此刻任憑宋大説什麼，盧氏可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謹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