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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一面報恩一面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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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少‬名叫芬娘,當年費家得意風光的時候,這芬娘也是太太的掌上明珠,可惜費家時運不濟,得罪了皇帝,被貶官已算是幸運,至少保住了一家老小的命。

芬娘年幼定親,對方見費家失勢,立即毀了婚約,另聘了良緣。這芬娘年紀越發的大,他父親和幾個叔叔一商議,為了下面幾個兄弟姊妹早早出家,便匆匆忙忙將芬娘嫁進了鄉下的一户土財主家。

芬娘是京城裏的女孩子,見識廣博,極得她相公疼愛,這可惹惱了芬孃的婆婆。婆媳倆明爭暗鬥,不知打了多少次。芬娘也是個命苦的,誰也沒想到,她丈夫二月的時候患了場大病,時好時壞,用了不知多少藥,看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芬孃的婆婆不知聽誰説,只要至親之人心頭上的一盅血做藥引子,就能讓患者痊癒。

她婆婆着芬娘獻血,還沒等藥引子到,芬孃的相公卻先去了一步,這一下可恨極了芬孃的婆婆。她只認定兒子的死都是芬娘忘恩負義的結果,非要將芬娘沉塘。

芬孃的陪嫁丫鬟冒死救出了她,芬娘回父母那裏求助,誰知費家早得了消息。此時芬孃的胞妹正商議着與知府大人的兒子成婚,費家為了東山再起,便昧着良心,要將芬娘除掉滅口。

芬娘沒了法子,這才孤身逃回了京城,在鳳尾衚衕附近徘徊的時候,正好被出門的郭大娘撞見。

二人才有了今天的際遇。

郭大嬸看着芬娘小口小口吃着熱湯麪心頭不免一酸:“姑娘今後可有什麼打算?”芬娘怔了怔,不覺放下碗筷,悽苦的一笑:“嬸子在我們家這些年也知道,當年出事,能求的人,老太太都求過。往裏和我姊妹相稱的人也都懼怕惹禍上身,躲的遠遠地。我命途坎坷,也不敢麻煩別人,倒是嫁了人之後的那幾年婆婆好叫我做吃食,我在家的時候跟着嬸子也學過幾道菜饌,如今小有歷練,便想着進哪家府上做個廚娘。攢幾年的辛苦錢,將來置辦點家產,收個徒弟,也就了卻了餘生吧!”郭大嬸忍不住抹淚:“這怎麼使得!當年姑娘和我學廚藝,無非就是新鮮,怎麼能叫你去做這種下等活兒!”

“嬸子好心勸我,我好不羞愧卻不敢領受。”芬娘苦笑:“先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至於什麼面子一。我如今還有什麼臉面可珍惜的?”郭大嬸沉默不語,卻終究不能苟同芬孃的話。

“嬸子,我昨兒也悄悄打聽了這邢家的門第,據説風評極好,他們家的姑娘難得體恤下人,我想。”芬娘臉上浮現哀求之:“我想求嬸子幫我説和説和,幫我在府裏謀個差事。”郭大嬸心正虛,聽了芬娘這話,更嚇的不知如何答對長大了嘴巴,憋了半晌,也難找出一句話。

她二人正僵持着院子外忽然又響起乒乒乓乓砸門的響動。

卻是岫煙院子裏三等小丫鬟甜杏兒,甜杏兒進了屋子,一見地上還站個人,便多留心看了兩眼。甜杏兒嬌滴滴道:“郭大娘,林姑娘説,想吃一種涼涼的,酸酸的粉皮兒,要有嚼勁的那種。我去廚下問她們都説做不得只大娘才有這本事,所以姑娘打發我來請大娘過去一趟。”郭大嬸猛然聽這一席話,又驚又怕的盯着甜杏兒的臉想辨別對方話中的真偽。

姑娘平時從不叫她進上院,就是要哪種吃食,一般也是單獨叫了芳官或是哪個小丫鬟。難道是芳官那邊暴了?

郭大嬸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慌得袖口裏着東西的那條胳膊不停哆嗦。

甜杏兒見郭大嬸不動地方,心裏就多了不滿,芬娘也察覺到幾分不自然,忙笑着對郭大嬸道:“這位小妹妹説的可是嬸子的拿手絕活兒米漿涼粉?嬸子當年倒是教過我,可否叫我獻醜,孝敬給林姑娘?”甜杏兒不明所以的看着芬娘,郭大嬸見躲不過,只好強撐笑意:“這是我¨”説到這裏,自己卻也不知該怎麼衝別人介紹芬娘。

“我是嬸子的遠房外甥女,妹妹叫我芬娘就是。”芬娘心思慧,先一步破解了尷尬。

甜杏兒上上下下將芬娘打量了一遍,見這年輕的‮婦少‬穿戴樸素,頭上分明是婦人的髮髻,簪子上拈了一朵素白的小花兒,便知只是個年輕的俏麗寡婦。

甜杏兒便心軟了幾分,略點點頭:“既然這樣,那就跟着郭大娘進府吧,我先請示了姑娘,看姑娘怎麼説。”郭大嬸如同趕鴨子上架,知道今難逃這一局面,只能惴惴不安的領着芬娘,尾隨在甜杏兒身後。

且説芬娘從后角門進了邢府,但眼前景物多處與當年相仿,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甜杏兒走在前面並不知情,唯獨郭大嬸看的仔細,她見如此,忙給芬娘使眼

芬娘抑制半晌,才算穩定了心神。

她沒料到,這園子還和當年一般,雖然是隆冬時節,可假山上的小亭子,幾乎和當年沒有什麼變化。唯獨改變的一。是人的心境。

許多年前,芬娘還是這亭子的主人,許多年後,芬娘竟是來卑躬屈膝討生活的奴婢。

眼前忽然一轉,從垂花門出去,便是個緻的小院兒。守門的婆子見了甜杏兒,忙笑眯眯的開了門,渾濁的老眼又往芬娘身上多打量了兩眼,心中暗暗猜測對方的身份。

“大娘和芬娘姐姐在此稍後片刻。”甜杏兒將人帶到迴廊上,低聲囑咐了幾句,扭頭將掀簾子進了內室。不多時,卻換了個十七八歲,年長的丫鬟出來相

郭大嬸一見來者,忙陪笑道:“怎麼好勞煩紫鵑姑娘親自出來叫我們!”芬娘見郭大嬸對來者甚為客氣,便猜對方是那邢姑娘身邊的的大丫鬟。

“大娘好客氣,我們姑娘剛剛還埋怨自己,説為了口腹之慾,偏折騰了大娘這一趟。姑娘心裏過意不去,所以打發我親自出來相。”郭大嬸誠惶誠恐:“這説的是哪裏的話?”三人進了堂屋。岫煙與黛玉正端坐在左右位置上説着閒話,看臉表情就知心情不錯。

林黛玉率先瞧見了郭大娘,忙笑道:“我偶然和姐姐説起暑熱的時候,廚房做的那道涼皮兒,味道出奇的好,我二人便商議着,廚房再做幾份兒嚐嚐。”郭大嬸覷着邢岫煙的臉,耳朵里本沒將林黛玉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敷衍的一笑:“姑娘説的那道粉皮兒正適合夏裏出,這個天兒。”岫煙一絲疑點不漏,只笑道:“那就少做些,只叫林姑娘嚐個新鮮就好。”岫煙的眼睛自然而然的落在芬娘身上“這位是一。”郭大嬸緊忙振作起神,便將芬孃的來歷多加掩飾,添油加醋的告訴了邢岫煙。

芬娘往前一欠身,恭恭敬敬的給兩位姑娘請了安。

林黛玉聽郭大嬸説芬孃的身世,不免同情許多,便有心留下她。還沒等她與岫煙開口求情,岫煙卻先笑道:“姓鍾?這倒是巧了,我記得郭大娘原先伺候的那架主子太太,好像就是姓鍾?”芬娘二人神大變。

芬孃的母親可不就姓鍾?

岫煙對二人鉅變的臉視而不見,只微笑道:“既然要做,便多些,我記得那時候榮國府老太太來,也是愛吃的,郭大娘辛苦做些出來,我叫人快馬加鞭送過去榮國府。”郭大嬸聽了岫煙説這些話,才漸漸平穩了心緒,她對自己剛剛的疑神疑鬼到可笑。姑娘再明,也不會察覺到自己做的那些手腳。

想到她所作的努力,郭大嬸不由望向了芬娘。若不歐陽家答應幫助費家重整旗鼓,她何必昧着良心去害現在的主子?

實在是當年費老太太對自己恩澤太重,自己若不回報,便是妄為在世間走了這一遭。至於邢家一。郭大娘自認能力有限,只好對不住邢家這一次了,來生做牛當馬,她也會償還這份孽債的!

岫煙留下了芬娘,但是並沒籤什麼賣身契,只叫她在大廚房幫忙,月例就比照着二等灶上娘子給。芬娘已是不盡,出了邢岫煙的院子後,就不停誇讚自己遇上了貴人。

郭大嬸強撐笑意,卻不知自己該怎麼去與芬娘説這之中的曲折。

這廂,岫煙打發了二人,黛玉也回了自己的房間,美蓮、美櫻這才進來。

“就像姑娘猜的,芳官一得了東西,就沒命似的去了郭大嬸那裏。”美蓮一陣冷笑:“我剛才瞧着,郭大嬸心虛的很,很怕我們知道真相。不過姑娘,就憑那一張藥方單子,歐陽家就能上鈎嗎?”岫煙嘴角上翹,信心十足:“這單子要是落在歐陽家那位二老爺手裏,不過一張廢紙。但只要進了歐陽老太太手中,咱們就能依計行事。打發人去告訴正德,病要裝的像些,叫那老太太不得不相信芳官的消息。”美蓮掩飾不住笑意:“我明白!”説完,扭身跑了。美櫻看她興沖沖的樣子,無奈的一嘆氣:“姑娘也該説説美蓮,太急了些,這事兒徐徐圖之才好。”岫煙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歐陽家緊在前,已經容不得邢家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