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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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午時分,他在“蘭亭”收到“黑旋風”小白的緊急通知:——韋拂柳監軍大人好像在“山海觀’’那兒“出事了”由於“動手”的人揚言是王黼派來“執行命令”的,所以誰都不敢阻撓,誰也不敢手。
然而,韋拂柳不肯認真執行強徵鄉兵,不讓農田荒蕪、工商馳廢,保住了多少青年壯丁,不致落失所、作非所長、客死異鄉、任人凌,洛陽一帶的老百姓,對這位“韋監軍”都大有好評,頗有好。
只不過,既是“王相公”指派人來,官府是斷然不敢幹涉的。
原因很簡單:地方官衙的力量,是來自州府,而州府的權力,是來自朝庭的授予,而今王黼在朝廷享有至高權力;誰敢動他,實在是形同拔自己的?刨自己的莖?
也許,韋拂柳如果能號召人們百姓去救他,以他的清譽享得人心,很可能召集一大羣義憤填膺的老百姓前來救助他。
可是這到底是“遠水”——遠水救不了近火。
何況火勢很大,也很急。
東漢末時大勢已去,要求起兵勤王,結果引虎人關,進來了個涼州大軍閥董卓,入主洛陽,從此百姓多事,東漢瓦解,劉辯既廢,劉協也成了個傀儡皇帝,給一個又一個軍頭玩於股掌之上,最後縱控於曹手中,廢於司馬炎手上。晉朝末年司馬衷是個白痴,全國大饑荒,人民吃樹皮,報告到了他耳中,他問:人民為何不曉得吃?結果,又給他家族的軍閥們狎於指掌間,一次又一次“起兵勤王”只引來的“八王之亂”一個“司馬”殺一個“司馬”另一個“司馬”又殺前一個“司馬”引發了“五胡亂華”全國大分裂,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到了司馬熾,雖沒犯大過,但王氣已盡,雖號召天下兵馬“勤王”結果苦候“勤王”無及,到後來連逃兵都因為銅駝街佈滿饑民寇,搶掠攻襲,故而退回皇宮,這古都洛陽便為漢趙大軍所陷,司馬熾只好向劉聰投降。晉國遺臣,倉皇逃到長安,立司馬業登基,立行台祭天地,但一樣回天乏術,亦為漢趙帝國的劉聰所俘。
當時一世梟雄,挾天子以令諸侯,威風八面,縱橫天下的曹死後,篡自立為帝、文采風的曹丕和有容人雅量、剛強果斷,但拙於言詞的曹睿都英年早逝,不壽而終(曹丕三十九歲,曹睿三十六歲,兩人都有才幹,雖雄才大略遠不及曹,但畢竟在帝王驕生慣養的後裔族羣中算是罕見的人材),到了曹芳,即位時才八歲,朝政遂為曹所控。身為“四朝元老”老巨猾的司馬懿終於抓住了時機,誘使驕傲任的曹兄弟(曹義、曹訓、曹彥)空闢離洛陽城晉謁先帝墓園,奪取政權,先誅殺曹兄弟,再矯詔罷免曹芳。他的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進一步把當年曹挾天子(漢獻帝)以令諸侯,重演曹家身上。
由於曹魏帝位傳到曹髦,天下朝政,已盡為司馬家所據。曹髦拔劍登輦,親討司馬昭,又有何用?結果還不是血濺宮門。朝政遂全為晉王司馬昭所控。司馬昭逝世,太子司馬炎主張曹丕所為,迫曹璜退位,遷往洛陽西北角之金墉城,司馬炎於是成了皇帝。
晉朝全盛之時,生活奢華糜爛,一度頹糜費、肆情縱慾到了極盡奢華的程度。羊琇,是司馬炎的堂舅父;後將軍王愷,也是司馬炎的舅父,石崇,是散騎常侍,司徒石苞的兒子,三個人都非常富有,時常競爭比賽,看誰更奢侈、費些!
於是王愷用米漿洗鍋,用漿洗澡;石崇則用蠟燭代替木柴,用蠟代替木珠竄成垂簾。王愷以紫絲綢夾道作屏幛四十里,石崇則用閃亮的錦緞夾道作屏幛五十里。石崇用花椒香粉塗刷牆壁,王愷則用脂胭塗抹刷牆。皇帝司馬炎更是幫助舅父王愷,曾送王愷一株珊瑚樹,高約二尺,王愷在羊琇家中示之向石崇炫耀。石崇二話不説,以鐵如意用力一敲,把它敲碎。王愷大怒,認為石崇嫉妒他的寶物。石崇説:“不必生氣,我賠你幾個。”命左右侍從,搬來十數棵高三五尺的珊瑚樹,不但跟王愷的一樣,且更高、更漂亮,王愷是以心中羞愧,神不守舍。
羊琇恰好在旁,見此情形,便約王愷、石崇到後院走走,走不十數步,就見道旁豎了數十棵珊瑚樹,樹上掛滿了珍珠、瑪瑙、水玉、晶石,瑰麗炫目,正驚豔間,又見樹間雜有臂腿斷肢,植入土裏,每一段俱柔如凝脂,珍滑如緞,細察始知是剛從妙齡少女身上砍下來,在那裏當裝飾的。
羊琇不以為意,只笑説:“每天總得砍下十來個手臂、大腿作裝飾,年紀過廿三以上的女子不選,皮膚糙的不選,樣子長得不夠標準的也不選,用以點綴花苑。”王愷、石崇這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羊琇曾在晉朝統御軍,又曾與最高機密決策,前後十幾年,仗恃皇帝信寵,不斷知法犯法。司隸劉毅,為人正直,彈劾羊琇,罪該誅殺。司馬炎用私情請託,要劉毅寬恕羊琇,劉毅不得不答允。但部下都官從事程衞,剛正嚴厲,一直闖進護軍大營,逮捕羊琇屬官,查出羊琇所隱瞞的犯罪實情,直接立即向皇帝上書,指控羊琇所犯種種暴行,然後才通知劉毅。——這段依法正法的佳話,便成了後諸葛先生與四大名捕辦案、處事的依據。——只不過,司馬炎雖面對確鑿證據,迫不得已,只好把羊琇免職,然而,不久,仍命羊琇以羊氏身份出任高官。羊琇犯法如故,並對劉毅、程衞展開惡毒報復。
可是,由於這般奢侈、荒、費,這樣不光明手段得來的天下,終於難保,司馬熾、司馬業本身雖沒犯什麼大過,但報應卻在他們身上。司馬衷是個白痴,司馬炎卻依樣立他為太子,並排擠英明能幹的司馬攸,那是自絕後路,也是不同程度的白痴。最後,司馬家族互相殺來殺去,連遙祭祖先,都要罪致全家處斬鴆死。劉聰羞辱晉帝司馬熾,命他穿上便服在筵上勸酒,舊朝大臣見故王受辱,忍不住怨憤,以致連同司馬熾全受誅殺。
本來,漢朝皇帝劉聰,已晉封司馬熾為爵侯,加授儀同三司,曾在閒暇時,有問司馬熾:“你從前當豫章王時,我跟王濟一塊去拜訪你,王濟向你稱讚我。你説:‘久聞大名了!’送我一支桑木弓,一個銀硯台,還記得嗎?”司馬熾説:“怎麼忘?只恨當時不識天子龍顏!”極盡低微卑屈,只求不死。劉聰又説:“怎麼你們司馬家骨相殘到如此地步?”司馬熾答:偉大的漢王朝正要順應人心,接受天命,統治天下。惟恐陛下辛勞,所以替陛下下手,自行剷除障礙,這許或是上天旨意,與人事無關。我們司馬家若能保武帝基業,九族和睦團結一起,陛下怎麼能坐上寶座?”由於回答得討好,劉聰欣喜,還把貴妃劉娥賜予司馬熾,並説:“她是有名公卿的孫女,你應要好好待她。”原無殺司馬熾之意,但到底還是誅殺了。
連十八歲的司馬業,也遭受同樣羞侮的命運。劉聰出獵時,教司馬業手執兵器,在前開路,大宴羣臣時,也命司馬業斟酒、洗滌酒杯,為劉聰撐傘蓋,被俘大臣辛賓,不勝傷,拉住司馬業痛哭…這種君臣情誼最後還是因此惹怒了劉聰,動了殺機,既殺辛賓,又殺馬司業。
相比之下,當王愷、石祟、羊琇等人繁華富貴,窮奢極侈,而今又落得個如此淒涼下場?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昔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堂堂皇帝,司馬熾一出皇宮。便給饑民劫奪趕回宮裏去;司馬業逃到長安,只剩九十餘户人家,以及四輛牛車。這都是當司馬炎死後,皇后賈南風為,跟太傅楊駿奪權,召楚王司馬瑋“勤王”而起的禍患。
所以,有的時候,號召勤王“召”的不是時候,反致引狼入室,與虎謀反,敗亡更速。有時召集諸侯羣眾勤王“勤”不了“王”反而誤了正事。遇上這種“緊急情形”像方真、崔略商、“蘭亭”、“小碧湖”這種俠士、神捕義士就會便宜事,打抱不平、仗義出手。
何況,方真跟韋拂柳素有情,本,韋監軍敢於中砥柱,陰奉陽違,暗中抗命,保住東西路洛陽至數州徵兵不致過量過多,平息民忿,方真、顧佛影、追命等人的意見均對韋拂柳產生過重大的影響。要不然,韋拂柳也獨力難持大廈之將傾。
因此,韋拂柳遇害,方真決不能置身事外。
他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趕了過去。
——本來,他也已打算在這兩天過去“山海觀”走一趟,會合韋拂柳,再一道到“樵虎亭”去,跟東方德、顧佛影等五至七人聚議——要是追命也能來,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趕到“山海觀”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們私下稱這秘密會聚為“高陰會議”——至於他們為何要用這代號,為何要召開這會議,這種秘密會聚到底所為何事?就只有與會的人才心裏分曉了。
不過,單人匹馬趕到“山海觀”救援的方真,還是挽無及——但他利用了確知韋明明逃離在外的這一項情報,冒充韋家千金,先行潛入“山海觀”再控制了佈陣的核心,粉碎埋伏,格殺了“武曲煞星”、回兆電那一票“妙手堂”的人馬英。
為韋拂柳報仇之後,他立即趕赴“樵虎亭”——他意識到:既然“高陰會議”的核心成員“拂旋批蕩武榜眼”韋拂柳全家均被禍,在洛陽部另兩名大員東方德和諸葛詠輝,只怕也一定身在險境。
所以他毫不猶豫,馬上出發。
救人如救火。
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