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31章:白雲芳草自知心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遮護眼睛的紗布層層掀開,她勉力睜眼往四周瞧。影影綽綽,宮室簾幕,滿室人影,説話聲,彷彿都是在輕風中搖弋,那樣的不真切,象是隔着千山萬山,自己只在彼岸看花。

“珍珠,看得見嗎,看得見我麼?”李俶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她別過頭,明明的近在咫尺,身影卻模糊不定,惟有他眼中血絲熾起,叫她心中焦痛。長孫鄂話中有喜:“好,夫人看得見了。夫人且彆着急,現在看不清事物份屬正常,你且合上雙目,歇息片刻,再試試看!”李俶拉過她的手,也柔聲道:“對,珍珠,不急,不急。”沈珍珠依言又合上眼,良久才慢慢睜開眼。

李俶面容極為憔悴疲憊,但堅毅鎮靜之氣毫未潰散,眼底是無盡的温柔和堅定,似是隨時可在她虛弱倒下時,穩穩的一把將她扶起。

“不,俶,這一生,我不會只讓你攙扶”她在心底默默説,經過這樣的腥風血雨,以紅蕊、慕容林致的命和一生榮辱,換得她的平安無恙,此身非昨,她已胎換骨,再不會予人可趁之機,讓自己輕易被擊中打倒。

安慶緒在收撿針炙具盒,那麼一個對萬事都不在乎的人,眼中彷彿也有着焦灼。他是在懷疑自己的施針手法,還是懷疑其師的醫術?不過,若是他再為人施針,也象這三以來的手顫心抖,怕是無法承繼長孫鄂的衣缽,將其醫術揚名諸世。

默延啜,這創下不世功業的一代汗王,竟然如此年輕。他英偉拔,虎瞳深邃下陷的雙目,直的鼻樑,面白中泛青,充滿懾人魅力。葉護尚不及他肩高,這個少年碧深眸中已透出犀利而冷靜的光芒,沈珍珠心中莫名一跳,宛覺自己從葉護上看到了少年的安慶緒,一種不安慢慢滋生。

再過來,已然接上鬚髮盡白長孫鄂的目光,長孫鄂拈鬚而笑:“好了,夫人能看見了。”李俶喜極,安慶緒抬頭,默延啜微微而笑。

來的拷問,阿奇娜遍體鱗傷,一頭金黃的捲髮胡亂披在肩上,綣縮於牢房一角。

沈珍珠慢慢走近,俯抬起她的下頜,雖然滿面血污,依然是驚豔。這樣的美人,仇恨,既真的可以讓這樣的纖纖女子變得蛇蠍心腸,那她沈珍珠,也不妨狠心一回。

阿奇娜懨懨的睜開眼睛,對上沈珍珠那晶瑩明眸,不厲聲尖叫:“你,你眼睛復明了?!”沈珍珠淡淡笑道:“不錯,讓你失望了!”阿奇娜緊咬下,眼中是獵獵恨意,雖知方才一問一答間,自己已輸了半籌,卻絲毫不肯示弱人前,直盯着沈珍珠的眼眸,説道:“我知道你的來意,想讓我説出我的同謀之人麼?你妄想,阿奇娜就是萬死不復,也不會説…”説話間,已扶着牆壁站立起來,嘴角一抹得意的笑,眼珠有着妖治的光芒,暗啞嗓子説道“我要你防不勝防,要你知道,就算我阿奇娜死了,你還有敵人,躲在暗處,你那個敵人,可比我強我了…我詛咒你,死在那個人手中,慘不忍睹,哈哈,慘不忍睹…”又叫又笑一番,見沈珍珠不動聲立在原地,只兩隻眼睛直勾勾望着她,又譏笑起來:“你們沒有辦法罷?任是葛勒可汗,廣平王,哈哈,天底下所有的英雄來審我,也沒有辦法罷?阿奇娜死都不怕,更沒有父母兄弟讓你威脅,你還能怎樣?趁早送我去天國,也省你們幾頓飯食。”

“你自小父母雙亡,確是無父母兄弟姐妹,”望着面前這個幾近癲狂的女子,沈珍珠終於開口“我方才聽説過一個故事,在特爾裏,有一個女孩,五歲時父母親同染時疫,雙雙撒手西去。那女孩本會餓死,幸得一名乞討為生的六旬老婆婆,每給她一塊撿來的吃剩的餅,她才活了下來。”阿奇娜咬牙罵道:“哲米依那個死妮子!”昂然抬頭,語氣強硬:“你休想用老婆婆來威脅我。她年已老邁,死又何妨,我與她正好有伴!”沈珍珠直盯她半晌,忽的冷笑搖頭道:“你怎麼這樣想?我怎會傷害老人家的命?”

“不會?你們當初可以用我的命脅迫阿布思,再故伎重施又有何難,只是我不會再受你脅迫。”阿奇娜不得沈珍珠説完,已咄咄説道。

“不會,”沈珍珠分明到自己的話語漸漸殘忍陰毒“我只會每將老婆婆請到這監牢中,奉以高座,每好茶好飯款待,讓她看着獄卒歷數你的罪狀,再將你狠狠鞭撻。如此復一,月復一月,直至…你肯全然招供!”阿奇娜的眼珠慢慢紅了,直瞪着沈珍珠,彷彿不可置信:“你,好…毒…辣!”沈珍珠冷冷一笑,回道:“承蒙誇獎,卻比不上姑娘萬分之一。你現在是否心中萬分不甘,卻又莫可奈何?”阿奇娜將下咬出血來,一滴滴落在骯髒的緋紅衣領上,尤為猙獰可怖。

“我説。”她往後退一步,軟軟靠在牆上,嘴角浮起笑容,竟有譏誚之意“老實告訴你,我也不知那與我同謀之人,到底是誰。”見沈珍珠有些震驚,呵呵怪笑起來“那下午,我正在客棧尋思如何報仇,卻收到一封書信,讓我到香茗居一行。我去了那香茗居,在內室中,就見着了昏不醒的你們三人。我那時並不識得你是誰,旁邊一名伶牙俐齒的小丫頭,竟説你是廣平王妃。我大喜之下,只想手刃而後快,那丫頭不知為何,竟然知曉我復仇的心思,勸説這樣太便宜,出了主意讓我把你們到西涼國。甚且她們還知道西涼國原來的通譯患病,正缺一個通譯。我果然謀得那個通譯職位,連夜了馬車,把你和慕容林致由香茗居帶出了長安城。”香茗居,香茗居!好周詳的計劃,好歹毒的心思。香茗居那眉目俊俏的少女,當時報茶名之音如今依然清脆在耳,那聲音彷彿一掉落在地上,便會斷為兩截,此時憶及,只會汗透衣背。緊問道:“紅蕊呢,是你殺了她?”

“你説那個侍婢,”阿奇娜哼哼笑兩下,面上盡是得意之容。

“我倒沒有動她,我要她來何用?不過,我聽茶樓那丫頭説了一句…”

“什麼?”

“她説,姐姐説了,那侍婢身懷武藝,若留着只會壞事,趁早一刀結果了她!”

“姐姐?她説的姐姐是誰?”這茶館少女也是奉“姐姐”之命行事,這“姐姐”是誰?

“我怎麼知道,我也不覺得有必要知道。”阿奇娜懶懶一笑,目光直挑沈珍珠。沈珍珠凝視她半晌,直至終於確信她沒有撒謊,這才回身緩緩走向牢門。

“等等!”阿奇娜叫住她“告訴我,你們把婆婆怎麼樣了?”沈珍珠嘆口氣,目光憐憫,對她説道:“你一心念着報仇,想是有很久沒有回特爾裏了。你那婆婆,早在兩個月前,已經年老病死。”阿奇娜愣了半晌,方慘笑出聲:“好,好,好,這一仗,你贏得漂亮。只是,你也切莫過於得意,我不過一死解萬愁,綿綿一生,恐怕你受的折磨還久長着呢。哈哈哈…”沈珍珠走出牢門。人與人存在世間本就各有艱難,卻偏還要相互為難。阿奇娜以一杯毒酒了卻此生,但香茗居的“謎”尚沒有解開。然而沈珍珠確信,離解謎之,已然不遠。

正午眩亮的光映得腦中一陣發昏,腳下趔趄間,已被守候在外的李俶穩穩攙住。她苦笑道:“俶,今天你是見識了,我是不是陰毒無比?”李俶怔了怔,攬過她的肩,輕輕説道:“我寧肯你真是陰毒無比,只要不再被旁人所傷。你若要下地獄,我陪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