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似隔前身夢寐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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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驅馬風馳電掣般在廣袤的原野上穿行。
她腦中昏亂,只顧驅馬狂奔,渾不分東南西北,也不管是否重複迴轉,是否失方向。
多麼可笑,她以為自己真能救他?她以為她來回紇是幫他?原來一切早在別人算計之中,她是多麼可笑,這樣的自作聰明,若非他自己見機果決,由陳周行刺那一刻起,已是萬劫不復。
她還是害了他。
原來她真是累人累已,做不得一點兒用處。
她一生都是這般的自作聰明罷,多拙劣,多可笑!
他合該嫌惡她的,她巴巴的來回紇做什麼?來添亂麼?來害他麼?
他心中早已沒有她,為何她依舊無法忘記,無法釋懷?
她狠狠咬,一點點的血由齒間滲出。
她多想仰天大哭一場,然而,她竟哭不出聲。
她揚鞭催馬快跑,哪想那馬兒今穿越大漠後,再被她驅趕跑動這許久,腳力早已乏盡,被她鞭撻幾下,索前蹄一軟,就地滾倒。
沈珍珠被甩下馬背,咕轆轆翻滾幾圈方停下來,背心被石頭咯住吃痛,腦子稍稍有所清醒。
夕陽已暗,天昏沉,有風驟起,她腳下是稀薄的草地,四方看去都是一個樣,無樹無草無山,她分不清方向。
她也無需分清方向。她爬起,率拋下馬匹,漫無目的朝前走。
風愈來愈大,烏雲慢慢在天空積聚“劈擦”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暴雨傾瀉而下。入回紇以來,從未見過草原和沙漠下過一絲寸點雨,今莫是天緣巧合,賜下這樣一場好雨?
雨毫不容情的擊打在她身上,渾身濕透,雨水順着她的衣裳不住淌,她渾然已成一個雨人。她不停步,繼續在雨中行走,她不時滑倒,泥濘遍身,她爬起再行。
她忽的想起當年慕容林致所述受辱被救後的話“你可知,被師兄救出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大雨…我便好似從一場噩夢裏逃出來,…我好象是拼命的往前跑,雨發狂的打在我臉上,但我顧不得。”就算兩年多前她離開洛陽宮,被雨淋透以致高燒不退,也遠遠抵不上今的痛苦。
只有在這時,她才完全明曉…當年林致的悲痛與絕望。
她只盼雨能更大些,更烈些,就讓她在這雨中,釋放所有的傷痛。
若是有一種愛,有一種痛,永遠無法得到,也永遠無法割捨,能不能讓這一場雨,幫她釋放,幫她解。夢境、現實、幻想,通通的清洗,一乾二淨。
她在雨中淚滿面。
大雨滂沱而下,替她洗去所有淚痕,也洗去她行走的痕跡。
她聽見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呼喚聲,夾雜在雷聲、雨聲裏,與雷雨聲配合,又恍惚淹沒在其中。
一切都陷落在雨中。
漸漸的,雷聲小了,隱沒了。那馬啼聲和呼喚她的聲音愈來愈清晰。
她面前出現了一小片樹林。她慢慢的走入林中,閃身避在一株大樹後面,闔上雙目。
果然那些馬蹄聲近了,許多人呼喚着她的名字,隱約有默延啜焦灼的聲音,就隔着幾株樹,這樣近。
她佇立在樹後一動不動,直至那些聲音慢慢遠去。
默延啜,我消失不見蹤跡,你必定會十分焦急,必定會遣人四處尋找。放心,我不會自尋短見,不會讓自己有任何事。明,我會回去,好好的,若你願意,我從此永遠陪着你。只是今晚,我只想在這裏,不被任何人打擾。我只想在這雨中,在這獨立而孤清的天地裏。且讓我任一回。
她慢慢滑倒坐在樹下,將頭深深埋入雙膝中。聽那大雨穿林而過,發出噼啪的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