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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暗中持照不見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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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天甚早,送走李俶,沈珍珠仍舊覺得口不適,又躺下歇息。

她近兩年來身體損耗過大,這段時勉力支持,至李俶回來,心頭重荷卸除,意志鬆動,就不免有些支持不住。

這一覺下去,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有人輕撫自己秀髮,温煦的氣息浮在她面上,她直以為還是深夜,下意識往旁邊捺去,這才猛然醒來。

李俶近在眼前,見她醒了,笑了一笑。沈珍珠看去,這一笑,甚為勉力,明明有極大的不快與陰沉隱於後,問道:“父皇説些什麼?”李俶扶她起來,道:“能説甚麼,不過為洛陽被搶掠事,教誨我一番。”口頭淡淡的,眉宇擰結。

一同用過午膳,內侍遞上名貼:“殿外有客來訪。”這名貼淺紫,製作頗是巧,李俶並不打開看,嘴角倒抿出笑意,對沈珍珠道:“客人已到,快去客罷。”沈珍珠疑惑道:“倒底是何人?”一邊截手去拿那名貼,李俶手一挪,她撲個空,見李俶神促狹:“出去便知了!”沈珍珠嬌嗔的白他一眼,與他一前一後行至殿中。

細碎的靴行櫜櫜聲由殿外傳來,沈珍珠側耳聆聽,覺得奇異…哪位將軍着皮靴行路如此細緻謹慎?便是李婼,近年脾雖有改觀,但走路仍是大大咧咧的如同男兒。

人已經到了大殿門口,遠遠的只看見一團輕煙般的淡紫,一陣風過,吹得紫披風如鼓風幡,來人卻是巋然傲氣,緊步朝沈珍珠與李俶處走來。

她身着軟甲,那外罩內裏的披掛衣裳全是淡紫,沒有戴頭盔,仿效男子束髮盤髻,襯得一張嬌豔無倫的臉兒更增嫵媚英氣。步步走入大殿,彷彿霽月風過,不僅殿中窈窈婷婷、各擅勝場的女官、宮女們皆被映襯得黯然失,連以沈珍珠之美麗,似乎也無法與其相較。

這一刻殿中極靜,在場眾內侍、女官、宮女、嬤嬤均不知不覺中屏了呼,眸光全被來人被牽。她一步步走近,其實與眾人近在咫尺,偏眾人都深覺此女子遠隔天涯,不敢唐突,其美豔,更是世上絕無僅有。

沈珍珠只恐自己眼睛看花,好一會子方驚喜失叫:“涵若妹妹?!”張涵若只是笑:“沈姐姐,不想咱們又見面了吧。”説畢,又朝李俶道:“殿下安好!”説話間並不抬頭望李俶,待説完話,不知為何,臉頰赫然紅了一下。

沈珍珠拉住張涵若的手,上下打量,失聲驚歎道:“我舊時只聽説高祖皇帝時平陽長公主豔絕天下,更兼文才武略不遜太宗,從來都是神往不已,恨自己不能與長公主同時生,又嘆世上再無長公主那般的人物。哪想今有幸,妹妹你光彩照人,英姿颯,真讓我羨慕不已。”張涵若羞澀:“平陽公主襄助高祖皇帝斬黃龍、定天下,至今娘子關赫赫威名猶在,我哪裏敢跟公主相比,姐姐你真會取笑人。”

“張將軍此番助我唐室攻破洛陽,功勳也勝過諸多男兒。”李俶在旁語道。

“將軍?”沈珍珠有些驚異“你稱涵若妹妹為將軍?”李俶輕拍沈珍珠肩,笑道:“沒有想到吧,父皇早已下詔冊張小姐為從四品上宣威將軍,可不正是堂堂正正的女將軍!”張涵若自從去年率餘部突圍出長安後,開初在長安近郊蟄伏遊擊,其後,幽州張守珪原部將領得知消息,急切切將張涵若回幽州,重整兵馬,對安祿山父子同仇敵訖,誓報這血海深仇。因張氏嫡系只餘張涵若一人,便齊心擁了張涵若為主帥。唐軍攻打兩京消息由細作傳來,眾將領均覺此乃天賜良機,張涵若親自領兵奔赴洛陽,只待兩軍廝殺之際從中漁利,取得安慶緒人頭以報父兄之仇。

張涵若之軍剛至洛陽近旁的新店,方隱秘駐紮下來,李俶所率唐軍也至。當夜,李俶竟僅率近身侍衞數人,親赴張涵若大營,兩人一番口舌下來,張涵若居然力排眾議,決意投效唐軍,共圍洛陽。

得知唐軍攻打洛陽消息,安慶緒合洛陽全部兵力十五餘萬人,以嚴莊為統帥以作抵禦。唐軍與叛軍在新店佈陣開戰,因叛軍悉地形,依山佈陣,唐軍初戰不利,連李承宷亦被亂箭重傷。

正在此時,張涵若派屬下大將黃謙之與葉護合領兵馬,由南山攻打叛軍背面,叛軍一驚回紇兵威名,二懼張涵若兵馬氣勢,紛紛狂呼:“回紇兵來了!”軍心大亂,被前後夾擊,大敗而逃。

這其間過程甚為繁複,李俶只撿緊要的説給沈珍珠聽,自然免不了大大讚許張涵若。沈珍珠聽得大概,只是有些疑惑張涵若怎生這番容易就投了唐室,當她與張涵若在長安近郊分離,張涵若所言話語猶在耳畔:“我張氏昔反唐,今反燕,如今再去投唐,翻覆無常,莫過於此。今我寧可落草為寇,也不做這等事!”張涵若卻全盤推翻自己當誓言。沈珍珠曾與她相處良久,這委實不象她一貫來的處事之方。

李俶倒似跟她甚,説話間隨意“聽説近父皇意收你為義女?”張涵若低沉而堅決的回答道:“我已回絕皇上了。”沈珍珠頗為吃驚,又收一個義女?看向張涵若…她答話後神情更加羞赮,簡直不敢抬頭看李俶,見沈珍珠看她,忙拿起座邊一盞茶往嘴裏送,臉上紅暈如着般,渾不似當初落落大方的模樣。

沈珍珠心頭咯噔一下,豁然明白。

李俶似沒有留心這兩名女子的神情,仍舊戲謔着説道:“那真是可惜了。不然,我朝又能再出一個平陽公主。”沈珍珠岔開話題,嗔怪道:“原來妹妹幾前就到長安了,竟然今才來看我!”張涵若這才略有放鬆,放下茶盞,坦然答道:“這確是小妹的不是,我原有部屬陛下雖隆恩厚澤,由我親自統領,我也得時時練管束,不可為陛下失了顏面。幸得幾下來,都有了體統。”沈珍珠笑道:“男人才會口口聲聲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你也要學那樣做個女衞青、霍去病?”張涵若正道:“姐姐説得不錯,若一不手刃安慶緒,小妹我便一不離軍營。”又説:“其實我今來,還有一事…姐姐可還記得薛鴻現姑娘?”

“鴻現?!”這個名字雖是久違,已足以讓人驚喜加。沈珍珠站起身來,問道:“她在哪裏?她也來長安了?”張涵若點頭笑道:“正是她有事找你,我得皇上恩准可以出入皇宮,她可不能,説好今申時在西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