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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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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那早已沒有牙齒的嘴,大聲且模糊地傳達出對犯人的詛咒。

“這些子湖塔中彷彿有惡魂籠罩,辛苦工作的穀物收成不良,冬季也比往常來得久且寒冷,空氣中帶着不詳的氣味,帶給人民無窮的困擾與不安,經過我長達三天三夜的問神占卜後所得到的結果顯示…我們萬能的神發怒了!對我們湖塔人真正地發怒了!”亞都勒此話一説,喧譁與鬧聲便即在人羣中響起。

“我是亞都勒,在此傳達萬能天神所付予我代為傳達的旨意…”

“神要領主洛哥德大人的其中一個孩子,就是那個帶給我們湖塔惡運的妖魔、帶給我們不詳的怪物作為牲品,唯有將他獻出,用以祭祀我們的神明,讓全能聖潔的神明來懲罰這個惡的孩子之後,我們湖塔才能再度有和平降臨的啊。”

“罪惡!”

“他果然是妖魔的孩子,快將他趕出我們的村莊!”

“帶他去祭神,將他丟下山谷祭神去!”伴隨着湖塔人的鼓譟,惡意黏稠的氣息瞬間束縛了黃的全身,讓他痛苦得不過氣來。亞都勒邊説邊繞着他跳起祈福祭祀的舞蹈,手裏不斷拿着黑與灰的藥粉朝四周撒去,嘴裏還喃喃念着讓人頭昏目眩的咒語。黃恍惚地看着圍繞在他周遭的人們,看着殿椅上的父親洛哥德、伯斯和雷利還有艾美麗達。再多的…都已經不能讓他驚訝。他完全放棄了抵抗,任由村子裏的人將他用繩綁上用來祭祀的神轎,在不斷的喧譁聲中被眾人扛到了村外。

他們將黃帶到了一處山麓之間的斷崖峭壁上。

那壑谷深不見底,周圍溢滿了冰凍的水氣,從底下吹上的寒風強烈地刮蝕着黃的皮膚。就這樣,他連人帶轎地被丟下了那陡斜的山谷之中,伴隨着無聲的慘叫與消失的意識飄散在空氣。

然而等待着黃的卻是一道蒼綠靛藍的幽光,輕輕地解開了他全身的束縛,朦朧柔緩地將他送到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那是靈們所處的空間,打從天地創世之際便與天地溶為一體的透明生物、天神們的使者、掌管蒼窮和深蔚的運作,作着季節與温熱的通。靈所存在的靈界,是人類所到達不了、最完美無暇的存在。

被柔光包圍的黃輕緩地跌落在一片光亮的薄紗上,他陡然睜開了雙眼,因驚訝而無法直視在眼前出現的事物。

那不是人類可以想像的世界…

碩壯的樹幹在周圍規律地排列,環繞成一個偌大的空間。

上頭枝梗盤旋會連成了一面天,從無數的縫隙中灑下了柔軟的璃光,反在復滿蘚苔與羊齒植物的森林中,盤繞於枝的黃小花看起來是如此的明亮。桃葛與紫藤的花瓣恣意地隨風飄落,底下的月光花也沉靜地與睡蓮共眠,綠葉芽散發出碧藍的顏散佈於腳步間,櫻草淺浮於水窪之中,雖淺卻發出瞭如水晶般透麗的光線,但令黃驚訝的還不止這裏的美…

在他面前圍繞着一羣人,不!雖然説就如同人一般模樣,但卻有着與人類完全不同的覺與氣質。他們有着無與倫比的美貌與姿態、雪白的肌膚與毫無瑕疵的五官。然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每個人的身形背後,都閃爍着一個漾着琉璃澤、外型有如蜻蜓般薄纖透明的輕翼。

而站在這羣人最前頭的,則是一個非常年輕俊美的男子。他身穿華服,在眾人之中看起來有着最尊貴的身份,一頭長至際的確良頭髮散發着如蔚藍寶石般的光澤,額前佩帶關細緻秀麗的寶珠。那便是靈界的王,掌管自然平衡中最高階級的守護者。

然而此時,靈王卻用着比海洋還要深邃的雙眸傲視着這個從人間來的牲品。他走向前去,面帶不屑地將黃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眼神鋭利得讓黃動也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一下。

“真醜。”那抹冷豔的聲音傳達至黃他的耳邊。周圍動的空氣雖然和暖,但他卻被凍得全身發寒…

“哇!這就是湖塔村領主的女兒,如天花朵般的艾美麗達嗎?

唔,可是她一點也不美麗啊,滿臉的雀斑與疤痕,看起來又幹又瘦,這真的是人稱北方大地上最美麗的女孩嗎?”俊美的靈王身旁忽然冒出了一位俏皮可愛的少女,一臉驚奇地盯着黃直瞧個不停。淡紅的頭髮用許多小橙花為繩紮成了兩束垂落下來,小巧的臉蛋上雙眸明亮。少女張開了翅膀飛向前去,用柔軟的指尖的臉,又彈了彈他的額頭,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他連忙將整個身體縮了起來,害怕得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見他這樣,靈少女更是好奇地起他的頭髮想要瞧清楚他的面容,然而卻被黃嗚咽一聲地躲掉了。

“彤恩,先別靠近這個身份不明的人類,看來湖塔村的人們並沒有將艾美麗達送來,反而還丟給了我一個長相奇怪的傢伙,這究竟怎麼一回事呢?潘克!”

“是的王,我在。”隨着靈王的一聲怒斥,一個外表看似不到十歲的小男孩的靈怯懦地由空氣中出現。他有着咖啡茶的頭髮和一雙小小的、像是未發育的成的青短翼,身上穿着亞麻般的織料,底上則套上鑲着珞邊的墨綠小鞋,一顆顆寶石圍繞着頭頂飛舞着,青青淺淺地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然而此時這個長相十分可愛的小男孩卻只能害怕地抖着他小小的翅膀,縮着脖子等待領受靈王對他的責難。

“我想洛哥德不至於愚味到敢違反我的命令,頭抬起來回答我,潘克。你有確切將我的旨意傳達給湖塔村的藥師嗎?還是像上回般偷懶跑去和風谷的小妖們玩耍去了?”被稱為潘克的小靈一聽便嚇得直打哆嗦,見他臉發白、唯唯諾諾地應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黃就不同情起他來。

“唔…王,這次我沒有貪玩了,確實遵照了您的意思將御旨付給了湖塔的藥師亞都勒本人,指名要洛哥德領主的第三個孩子,那美麗如天花朵的艾美麗達小姐前來我們靈界。”

“那這個人類又是怎麼回事,潘克?我可不想聽到你説出任何不成理由的藉口。”

“嗚嗚嗚,可是我的確有將您的旨意帶給了藥師亞都勒…為什麼他們不將艾美麗達小姐送來呢?”在靈王的質問下,小潘克忍不住當場嚎啕大哭了起來,那聲音之大,惹得原本站在靈王身邊的彤恩因受不了地飛向前去。她重重敲了潘克的頭,命他馬上停止哭泣,不然就要狠狠地惡整他到不能睡覺。這個威脅立即收到了效果,小潘克立刻乖乖閉上嘴巴,但那雙大眼睛還是啪啦啪啦地着淚水。

“…請…您不要責罵他,艾美麗達的確不是洛哥德領主的第三個孩子!”原本滑落於簿紗中的黃跌跌撞撞地從裏頭爬了出來,雙眼直直盯着眼前的靈王。

從小就沒有和人大聲應過話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湧出的膽量與勇氣,可是他就是不忍看到潘克被靈王責罵的樣子,然而這個無禮的舉動卻引起了靈王的憤怒,讓原本發的矛頭由小潘克指向了他身上。

“喔…?照這麼説,莫非你才是他的第三個孩子?”

“…是的。”

“唔唔…可是洛哥德領主的第三個小孩明明就是艾美麗達小姐啊!”小潘克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疑惑地説着。黃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嘴裏的話卻像不被控制般自然地而出…

“…我是在她之前被丟棄的孩子。”隨着黃的話一説,靈王微微地揚起了嘴角,那是一種充滿嘲諷與輕視的味道。

“為什麼會被丟棄?是因為長相難看的關係嗎?洛哥德丟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要的東西來我靈界,又是什麼意思?”

“這…説不定是…誤會,父親…只是以為您要的是我…”説到這裏黃多多少少覺事情不是這樣的,接到御旨的亞都勒必然與洛哥德商議好,藉由潘克的失誤讓自己順理成章地頂替了艾美麗達的位子,被湖塔人丟到靈界來。洛哥德不讓艾美麗達來的原因他是懂的,畢竟,艾美麗達是最被鍾愛的孩子,而自己,則什麼都不是…

靈王看着黃那不安的神態,卻沒有因此而接受他的答案。他走近了黃,俯視着他的臉,那鋭利的視線盯到了黃的心裏,伴隨而來的是他嗤之以鼻的嘲諷。

“這其中會有誤會存在?即使你真的是洛哥德的第三個孩子,但連他自己都不要的東西,又怎麼會奢望我會接受,你説是不是呢,被丟棄的孩子?”聽到自己被靈王這樣稱呼,黃髮現自己竟是滿臉紅,羞辱、不安、自卑的情緒集於一身,但卻無法反駁,只能微微地將頭撇開。雖然自己早就知道這是事實,也不想忸怩作態,然而當試圖隱藏的傷口被硬生生地扯開時,口還是會到疼痛的。

“艾美麗達她還太小,所以父親才會希望由我代她前來,請接受我,我什麼事都願意做的。”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的王盯着他瞧了一會,終於冷冷地問道。

“希爾…不,我叫黃…”

“那可真是適合你的名字啊,黃。那你告訴我,湖塔人居然膽大到敢無視於我的命令,我該怎麼懲罰他們比較好?是令他們長達三年乾旱不停,還是颳起龍捲風將整個湖塔夷為平地呢?”

“不!請您千萬別這麼做。”黃一聽便朝地上跪了下去,他怎麼也沒想到整件事情竟會演變成如此糟糕的境地。他不斷地磕着頭,希望能夠因此讓王打消懲罰湖塔的念頭,然而後者卻全然沒有如此的打算。

只見他出了一抹優美的微笑看向了黃,吐出來的話語更是絲毫不留餘地。

“那就要由你決定了,是不是?來吧,告訴我你的答案是什麼。是讓我隨意處置湖塔,還是要和我説,你願意代他們受過,擔負起所有的責任呢?”

“我願意,請就讓我代為受過吧。”沒有考慮的,黃便口回答。

雖然對湖塔並沒有什麼情存在,答應受過也像極了一種偽善的表現,但是他,怎麼樣也不希望看到有人不幸,單單只是這種想法存在,讓他輕易地答應了靈王的所開出來的條件。

那先是讓靈王微微一愣,便立即口問道:“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是的。”

“…那可真是無趣啊。算了,看到你這樣讓我一點興致都沒了。”靈王忽然面無奈,有些煩躁地説着,隨即從背上展開了一個比一般靈都還要大的透明翅膀,宛如蜻蜓薄翅般散發出了柔和的靛青瑰麗彩,然而此時的王卻對黃已經喪失了興趣,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傳達出他的命令。

“把他丟到邊境,讓他自己想辦法回到湖塔去。”

“…可是王,把他放到邊境去,如果無法找出正確之路,憑人類的力量是絕對無法再回到原本的世界的。起碼要攀爬過陡峭如刀峭的山壁、越過湍急兇猛的河水。但就算能夠平安度過這些艱難,他也不可能穿越過魔物所存在的黑暗森林…這實在是太…”

“潘克!今天他到不到得了人界、能不能活着回去,都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把他帶離我的視線,別讓我費時間在沒有必要的事務上。”

“是。”靈王話一説完,便振起他那美麗的蔚藍翅膀與其它靈們一齊飛翔離開,留下小小的潘克和黃兩人待在原地。隨後潘克領着他,穿過了長滿羊齒植物的巨大樹幹,在部與土壤的接處溢滿着一個一個比池塘還要大的水窪,上頭反出令人眩目的光亮,兩旁許多動物飲着裏頭的水,看起來是如此地悠閒自得,但此時的潘克卻一臉哭喪地直和他道歉…

“嗚嗚…對不起…若是我一開始和亞都勒指名要艾美麗達小姐的話,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了…從這再走過去就是人間與靈邊境的走道,那裏是我不能去的地方。之後的道路就請您多多小心了。”説完,潘克便在他面前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