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一章弦上的許都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楊俊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對司馬防道:“司馬兄,既然犬子已到,那麼我們便告辭了。”司馬防疑惑道:“不多歇息一再走麼?如今城門快關了,何必如此心急?”楊俊大手一揮:“司空傳詔,豈能耽擱。”那枚符傳在半空畫了一道弧線,司馬防只得訕訕閉嘴。

那枚長條符傳的尾部繪有北斗七星與紫微星,還封有司空印璽,這代表了整個朝廷的意志——儘管漢室已經衰微得不成樣子,但朝廷畢竟是朝廷。

楊平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手腳無措。司馬防看了眼老朋友,搖搖頭,走上前來攙住楊平的手道:“義和啊,恭喜你了。你父親被曹司空徵辟為掾屬,正打算去許都赴任。他是特意來接你一起走的。”

“去許都?曹司空?”楊平反覆咀嚼着這兩個詞。曹現在“挾天子以令不臣”權勢如中天,在朝廷官拜司空。這樣一個大人物,居然會把自己父親征召到許都,這其中的含義,他還有些茫然。

這時楊俊開口道:“朝廷派來的傳車就等在外面,我們馬上上路。你在司馬府的行李,我回頭派人運去許都,你不必擔心。”楊平張大了嘴巴,腦子“嗡”的一聲,有些發矇。這,這是怎麼了?馬上就走?連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有。不過是一次徵辟罷了,温縣距許都不過三百餘里,就算驛馬加急,一一夜也便到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要這麼急着過去?

他把不解的眼神投向司馬防。和楊俊相比,這位老人在他心目中更適合父親這個角

司馬防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按道理,司空開幕府徵辟曹掾,乃是私闢,不該由朝廷頒發符傳,更不該稱“傳詔”楊俊的這一次徵辟,又發符傳,又是傳詔,很不正常——而這種不正常的“逾制”本身就暗示着某種不能宣諸於口的急切情緒。看來楊俊準確地捕捉到了這次徵辟中隱藏的用意,才會做出立刻赴許的決定。

這些官場中的門道,做過京兆尹的司馬防能體會得到,但很難解釋給楊平聽。

在司馬防那裏沒有得到答案,楊平明白這個決定已經不能更改。父命如天,楊平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垂下頭道:“我知道了,父親。”他把弓箭從身上解下來,走過去給司馬朗:“這犀角弓你收好吧,以後我估計是用不着了。”司馬朗是長子,跟楊平關係也非常密切。他囁嚅着接過彎弓,不知該説什麼才好,只能連連拍着楊平肩膀,眼眶裏閃爍着一些東西。

楊平笑了笑:“幫我跟仲達説一聲,看來沒時間跟他告別了。”説完楊平伸開雙臂,用力抱了抱司馬朗,低聲道:“好兄弟,再會了。”司馬朗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然後鼻子發出了一陣急促的息,眼淚嘩嘩地了出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十分深厚,還從來沒分別過。楊平的眼眶也濕潤起來,但一想到父親還看着自己,便拼命忍住了淚水。

楊俊面無表情地催促道:“事不宜遲。等下城門關閉,就要多費周折了。”楊平只得放開司馬朗,跟隨着楊俊一步步走出司馬府邸。門口那輛馬車仍舊等在那裏,車伕一見他們出了門,立刻站起身來,呵斥了幾聲,轅馬開始踢動蹄子,鼻息重。

雖然楊平想到過總有一天他會離開温縣,離開司馬家,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如此的…莫名其妙。他甚至沒有時間去傷。楊平偶然瞥到司馬府前的貔貅石像,它一隻耳朵有些殘缺,這是當年他和司馬懿在上面玩耍時斷的,心中一陣苦笑。

楊俊先上了車,然後楊平扶住車邊的欄杆,輕輕一下蹬了上去,坐到自己父親身旁。車下的司馬防忽然一把抓住楊俊的胳膊,仰起頭來正道:“楊平賢侄在我家生長十餘年,我視他如自己的親生兒子。楊兄你此去許都,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他平安啊。”楊俊微微一笑:“司馬兄這是説的什麼話。義和可是我的兒子,我怎麼會不護着他?”司馬防這才鬆開楊平的胳膊,倒退了一步,眉眼間擔憂的神依舊不減。

許都是什麼地方,他可是太瞭解了。

那個地方自從當今天子移蹕之後,就變成了一個險惡的大旋渦,曹要控制天子,稱霸中原;天子要牽制曹,重振權威;還有西涼、河北、荊州、山東等地的豪強勢力把觸手伸進來,各方或明或暗的勢力織其中,很少有人能在其中獨善其身,委實不是什麼太平地方。

司馬防在河內韜光養晦,闔門自守,就是不想讓自己和族人趟這一灘渾水。可如今自己的至好友與視若己出的孩子竟要身赴險地,而自己卻阻止不得,這讓司馬防中橫生一陣鬱悶。

“楊兄,你可要留神吶…”司馬防喃喃道,兩手抄在袖中,微微顫動。

楊俊朝司馬防拱了拱手,然後了一個響指。車伕揚起鞭子,在半空甩了個漂亮的梢響,兩匹轅馬開始拖動大車移動。很快,這輛馬車駛離了温縣縣城,走上官道,朝着許都方向疾馳而去。

楊平用手肘支在車邊欄,望着不斷後退的景發呆。

楊俊的態度,更讓他覺得莫名恐慌。從前每次見面,父親多少還會關心一下他的情況,可現在父親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彷彿一個押送欽犯進京的酷吏,冷漠異常。

這不正常,這絕對不正常。

楊平格柔弱,卻不是傻瓜。他知道當一件事反常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原因。他一直期待着父親在離開温縣之後,能夠告訴自己這個原因。但是楊俊讓他失望了。他們已經趕了一夜的路,楊俊一句話都沒對楊平説過,只是不停地催促車伕再快一些,其他時間則閉上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帶着滿腹疑竇,楊平沉沉睡去,暗自希望當自己一覺醒來時,還是躺在司馬府的卧房裏。

車輪沉默地在道路上滾動着,正當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楊俊忽然睜開了眼睛,他對車伕輕輕説了兩個字:“停車。”車伕似乎對這個命令有些不理解。如今他們正在一片連綿的土黃丘陵之間,因為年久失修,官道的痕跡幾乎看不到了。這裏方圓數十里全是荒野,沒有任何居民,連樹木都沒多少。他們拼命趕了一晚上的路,為何卻要在這種地方停留?

“停車。”楊俊重複了一次,帶有輕微的不耐煩。

車伕不由得有些怨氣。當初他從許都被派到曲梁接楊俊的時候,可沒想到還要繞路來温縣一趟,他想早點返回許都。可他不敢惹這一位手持符傳的大人,只得把馬車停了下來。

“算了,正好讓轅馬歇息一下,喂些豆餅,我也墊點東西。”車伕這樣想着。

原本半睡半醒的楊平覺到車子的震動停止了,他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雪亮的匕首。楊平悚然一驚,身體下意識地朝後靠去,然後他看到車伕直地從馬車上倒下去,楊俊手持匕首,刀刃滴着幾滴新鮮血

楊平一瞬間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下意識地去摸間的佩劍,卻一下抓空。他想起來自己還穿着昨天的獵裝,沒來得及更換。

父親做了什麼?他會殺我嗎?無數念頭在楊平腦海裏紛迭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