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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一語驚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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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冰岩心裏暗喜,一擺雙鈎,身而上,鈎鋒疾掃歐陽玉嬌的腿彎。

招已出手,才低聲喝道:“大嫂當心了。”説時遲,那時快,眼看鈎鋒就要掃中,歐陽玉嬌突然格格一笑,玉如意向下一沉。

“叮噹”兩聲,擋開了章冰岩的雙鈎,同時左手揚起那條紅綢巾,着凌空飛來的兩名中年漢子輕輕一抖。

那兩名中年漢子正全力下撲,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兩個人竟象兩截被鋸斷的木頭“蓬”然縱空際直摔下來,伸了伸腿,使僵卧着不動了。

歐陽玉嬌飄退到五尺外站住,舉手理了理鬢髮,嫣然齒一笑,道:“章大俠,實在對不起,奴家一時失手,可不是有意要傷他們。”柳天鶴微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動手相搏,兵刃無眼,難免總有失手的。”他説話時語氣曖昧,既象是安自己的於,又象是代替章冰岩回答,完全以局外人的立場在作評論。

章冰岩冷哼道“軒轅十二友乃是成名高人,想不到竟也使用香‮物藥‬,縱然勝了,也算不得英雄。”歐陽玉嬌尖聲道:“喲!章大俠千萬別錯了,奴家只是用發上珠簪僥倖得手的,可不是依靠什麼魂‮物藥‬呀!”柳天鶴又含笑道:“章大俠最好先檢視一下貴屬的傷口,自然就明白了。”章冰岩俯身查看,臉上不然變

他原以為兩名弟子僅被香薰暈,即使落敗,尚可全身而退,誰知這一看,才發現兩名弟子咽喉上各着一支珠簪,早已氣絕身亡。

敢情那歐陽玉嬌竟在揚起魂綢巾的時候,業已暗下毒手,不但將人倒,更且要了兩人的命。

章冰岩氣憤填膺,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但想想自己人單勢孤,決非柳天鶴夫婦敵手,無可奈何,只得強忍怒火。

只見他緩緩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很好!章某人今夜認栽了,咱們錯開今天,那裏遇上那裏算。”探手夾起兩具屍頭便想離去。

歐陽玉嬌揚手叫道:“喂!慢些走!”章冰岩頓住了身子,怒目道“二位還想怎麼樣?”歐陽玉嬌道:“你要走可以,孃家的兩支珠簪總得還給我,那是拙夫購贈的東西,丟失了,不太好。”她索取兩支珠簪是假,藉此折辱章冰岩才是真意。

這等於殺人之後,還要對方將刀上血漬擦乾淨,對一個業已認敗服輸的武林人物而言,實在是最大侮辱。

章冰岩一陣急怒攻心,仰面厲笑道:“二位若能將章某人留下來,別説是兩支珠簪,命也可以拿去。”笑聲中,雙腳一頓,身形遽起,徑自飛身向屋頂掠去。

歐陽玉嬌冷笑道:“你以為咱們留不下你們嗎?”玉首一擺,發上三支珠簪已破空飛而出。

章冰岩兩肋各夾着一具屍體,無法舉構格拒,身形急向屋瓦上一伏,三支珠簪貼着頸後擦過,僅毫釐之差,險些中了腦後“封口”歐陽玉嬌嬌喝道:“奴家倒要看你能躲過多少?”把頭連搖了幾搖,滿頭珠簪,金釵,玉搔頭…

甚至髻上冠花,一齊電了過去。

那些價值連城的珠花金簪,不下二十餘件,竟象滿天花雨般立即將丈許方圓內全部罩住了。

章冰岩情急,只得使了個“怪蟒翻身”夾着兩具屍體一滾,只聽“撲撲”連聲,數十件釵簪暗器盡皆在兩名弟子屍體上。

歐陽玉嬌見暗器落空,不惱羞成怒、倒提着玉如意便想追上屋頂。

忽然聞一聲響亮的佛號道:“阿彌陀佛,殺人只不過頭點地,歐陽施主休要人太甚了。”隨着話聲,一個白眉長臉的老和尚,手持禪杖從店門外緩步走了進來。

這和尚混身枯瘦如柴,皮膚黝黑似漆,身着墨袈裟,手裏那柄禪杖也是烏黑,黑夜中看去,只能辨認出兩道白眉和一對光熠熠的眼珠子,幾乎看不見他的身體。

柳天鶴連忙咳了一聲,示意歐陽玉嬌不可妄動,同時抱笏當,深深施禮道:“我當是誰呢?原來竟是枯禪大師佛駕蒞臨,幸會啊幸會。”歐陽玉嬌也含笑斂衽道:“大師父,好久沒見,奴家有禮。”枯禪和尚欠身道:“貧僧本是不想來此,只因聽人説起二位施主有意獨攬廖氏兄妹這檔子事,故爾特來敍敍舊誼,適才歐陽施主…”柳天鶴搶着笑道:“管才小妾和章大俠一時興起,互相打賭較量,只不過鬧着好玩罷了。”枯禪和尚冷冷道:“打賭好玩,卻傷了兩條命,這賭注也不算小。”柳天鶴忙道:“是的,是的!在下也覺得這樣鬧下去,難免傷了和氣,正想喝止小妾,恰巧大師父就到了。”歐陽玉嬌接口道:“大師父如果早來一步,就知道奴家陷身‘蜈鈎陣’中,那情形,才夠狼狽的哩。”枯禪和尚道:“這麼説,歐陽施主是嫌貧僧來的不巧了?”柳天鶴笑道:“不!咱們夫婦為了廖氏兄妹的事,和章大俠商量不出個妥善辦法,大師又來的正是時候。”這姓柳的夫二人一直狂傲跋扈,不知為什麼,見了枯禪和尚卻再也狠不起來,言語間總是極力阿諛奉,不敢有分是違拗。

枯禪和尚冷然一笑,道:論理説,此事本與貧僧無關,但貧僧平生最惡以暴凌弱,好管閒事,我這病,柳施主知道得很清楚。

“柳天鶴道:“的確不錯,大師父一向嫉惡如仇,好管天下不平等事,俠義肝膽,愚夫婦久已衷心敬佩。”枯禪和尚道:“既然二位施主如此抬舉貧僧,今夜的事,貧僧就算管定了。”向屋頂招了招手,接道:“章施主請下來。”章冰岩立即應聲回到天井中,同時緩緩的放下兩具屍體抱拳道:“多謝大師父仗義執言。”枯禪和尚也不還禮,探手向屍體虛空一抓。

那二十餘件釵簪飾物都象萬歸源,齊齊飛入他的掌中,但見珠彩金光看映輝,一隻手掌幾乎堆積不下。

老和尚凝容道:“這些女人戴的東西,章施主留之無用,何不施捨給貧僧?”章冰岩欠身道:“但憑大師處置。”枯禪和尚點點頭,又向歐陽玉嬌道:“釵簪既是飾物,原為女子增美而制,倘若用作條人的兇器,那就反增其醜了,盼望歐陽施主牢記此言。”歐陽玉嬌皮笑不笑的輕輕扯了扯嘴角,默然不答。

枯禪和尚接道:“物各有主,貧僧不願掠人之美,如今借花獻佛,將這些東西奉還歐陽施主,但願施主謹慎使用,別再丟了。”話落,信手一揮,那滿掌珠翠釵簪,一齊手飛出,全部端端正正回歐陽玉嬌發上,半支也沒有落空。

歐陽玉嬌駭然變,怔了片刻,小斂衽施禮道:“多謝大師父。”枯禪和尚道:“平凡人行事最忌急躁,你們兩家連廖氏兄妹的面還沒有見到,便捨命廝拼,貧僧深不以為然。

“現今章施主已經平白犧牲了兩名弟子,理當共享受廖氏兄妹秘密,不如柳施主伉儷認為如何?”柳天鶴笑道:“大師父説得對極了,咱們空白爭執了許久,竟忘了先找那廖氏兄妹是不是真在客棧內。”他避重就輕,並未對枯禪和尚作何承諾,自然是為自己預留後步,準備待找廖氏兄妹之後,再作打算。

歐陽玉嬌瞭解丈夫的用意,連忙接口問道:“大師父是否也有意留下來,參加搜尋廖氏兄妹的行動呢?”枯禪和尚冷冷道:“出家人當戒絕貪婪,不過”歐陽玉嬌搶着道:“咱們也知道大師父持戒嚴謹,不會為寶藏邊密動心,如寶藏真被咱們夫婦得到,咱們一定要拿出一筆錢,替大師又修座富麗堂皇的大廟。”枯禪和尚微笑道“那貧僧要先謝謝歐陽施主了。”歐陽玉嬌道“這算是咱們夫婦許的願,決不會食言的,大師父,要走了麼,恕我們夫婦不遠送了。”她臉上笑意盎然,心裏只恨不得和尚快走,暗忖着:“你這禿驢多管閒事,早些滾吧!今天咱們夫婦落了單,只好忍氣聲,旦等寶藏到手,那時會齊”十二友“,再跟你算帳。”誰知枯禪和尚卻含笑搖頭道:“貧僧雖然不在貧念,卻想看看那廖氏兄妹是什麼模樣,所以暫時還不打算走。”歐陽玉嬌心中暗罵,臉上仍然堆滿了笑,説道:“其實這還不是江湖傳聞渲染的,把那廖氏兄妹説得多神秘。

“依奴家猜想,左右不過也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那裏就真成了三頭六臂的人物,大師父看了,多半會失望。”枯禪和尚微微一笑,問章冰岩道:“章施主是否確知那廖氏兄妹還在客棧中?”章冰岩道:“在下師徒來得最早,曾經搜查過後院,並未發現他們蹤跡,這客棧別無出路,廖氏兄妹若未離去,八成就在這幾間客房內了。”枯禪和尚目光一掃,笑説:“這兒總共十來間客房,他們若真在房中,早已目睹我等爭論的經過,只怕正在暗地好笑哩。”歐陽玉嬌道:“如果換了奴家是他們,既然無路可走,早就自己出來了。”枯禪和尚道“不錯,由此可見他們若非業已離去,必定有超人的鎮定功夫,諸位萬萬不可小覷他們。”章冰岩道:“在與不在,只要一搜,就可知道了。”枯禪和尚搖搖手道:“且慢魯莽,讓貧僧先勸道他們一番,最好能夠使他們自動走出來,免滋誤會。”於是,拄杖揚聲道:“貪僧枯禪,久仰廖氏兄妹之名,求一晤,並無惡意,二位施主如在房中,即請回答。”伍雲卿暗打一個手勢,二人立即朝後院掠去,由於她們分別易容成青年男女,枯禪和尚諸人立即隨後追去。

距養心莊四五里遠處一座密林中,十二妖圍聚在一起低聲談。

歐陽玉嬌淡淡一笑,道:“其實,要證實消息是真是假,也很容易,咱們只要派一個人到養心在去探查一次,使知實情。”柳天鶴説道:“養心莊戒備森嚴,又如何進得去?”歐陽玉嬌道:“當然是用計混進去。”柳天鶴又道:“咱們十二個人都曾朝過面,萬一個被莊裏的人認出來,撕破了麪皮,倒變成巧成拙,連現在這份假情都完了。”歐陽玉嬌笑道“這個倒不用擔心:我自然有妙計?快説出來聽聽。”歐陽玉嬌低聲道:“現在莊中菜蔬用物,不都是由來吉號送去的嗎?而且每次送貨甚多,莊裏總得吃用數,咱們可以把彭老麼藏在萊簍內運送入莊,等候到夜靜更深,再悄悄從菜簍內溜出來,豈非種不知鬼不覺。”柳天鶴和饒斌不約而同的稱讚道:“妙計!妙計!”歐陽玉嬌口裏所説的彭老麼,便是“頑童”彭永齡,此人天生一張娃娃臉,看來只有七八歲,其實卻已是三十的中年人。

唯因身裁矮小,喜穿彩鮮豔的衣服,又號“斑衣頑童”一身輕功爐火純青,的確是探莊的最佳人選。

饒斌道:“小弟這就回店去安排,今夜依計行事,只是,彭老麼孤身一人混進養心莊,似成分派人手,準備接應。”柳天鶴道:“這是自然,咱們素先將快馬備好,如果彭老麼能把廖氏兄妹架出一個來,咱們也就不用心了。”計議受當,十二妖各自準備,饒斌回店安排好十幾大簍新鮮蔬菜和米炭雜物,分裝二輛牛車。

其中一隻菜簍內,密藏着混身衣行衣靠,攜帶兵刃和香煙筒的彭永齡。

為了謹慎起見,饒斌和陰子虛都不便面,只命一名幹練的店夥押車,午後末刻起行,進往養心莊。

估計行程,牛車抵達養心莊正是傍晚時分,於是,柳天鶴等十一個人,直到吃過晚飯,才分批出城。

薄暮時分,大夥先後趕到前次那片密林會齊,沒有多火速發的店夥也押着二輛空牛車回來了。

饒斌招呼空車駛進林內,問道“貨都送到了沒有?可曾見着霍管事?”那店夥答道:“霍管事不在,貨物是廚房大師傅點收的,現有清單收據。”饒斌又問:“是在莊門貨,還是送到廚房點收?”那店夥道:“小的直接將貨物送到跨院庫房,親眼看到卸貨入庫,等東西都堆好了才回來。”饒斌道:“沒有什麼事故吧?”店夥答道:“廚房大師父待,莊裏急需大蒜和大葱,叫下次記住多送一些去。”饒斌點頭道:“很好,你很能幹,有賞。”話音甫落,揮手一掌,竟將那店夥劈翻,接着一輪拳打腳踢,連兩名車伕和三名搬貨工人全部擊斃在地上。

陰子虛道:“殺得好,這樣才幹淨俐落,即使事不成,田帆也不會懷疑到咱們的身上了。

柳天鶴道:“彭老麼須等到三更以後,才能行動,現在時間尚早,大家先調息一下,等有才有神。”眾人答應着,立即糾紛在林中席地坐下,調息養神,準備蓄養鋭,接應“頑童”彭永齡。

他們自認事情絕對機密,卻萬萬想不到林子里正隱藏着另外一個人,而且,就在距離亂林不遠的一堆大石後面,還有兩人屏息而待。

林中那人身軀幹瘦,輕功卻已達化境,他高高坐在一棵大樹頂上,早將柳天鶴等人的言談經過飽覽無遺。

此時,只見他的身形微幌,竟從樹頂沖天拔起,除了衣不帶風飄落林之外,座下樹枝竟然沒有顫動分毫。

那人折向石堆後面,默默的坐了下來,另外兩個人急忙低聲詢問道:“大師父,怎麼樣了?”敢情那人正是“乾屍鬼見愁”枯禪和尚,另兩人一個是“飛天斷魂鈎”章冰岩,一個是“病即中”趙一帖。

枯禪和尚把頭點了點,徐徐道:“果然是柳天鶴那批東西,現在彭矮子已經潛入養心度去了,大約要到三更以後才會動手。”趙一帖急忙低聲道:“這麼説,廖氏兄妹當真在養心莊內,咱們可不能叫十二妖得了手去。”枯禪和尚冷冷一笑,道:“急什麼?且讓他們把人劫出來,咱們再下手也不遲,如果傳言不確,咱們就犯不上和舊機結這架子了。”章冰岩道:“軒轅十二妖人多勢眾,若叫他們得了手,只怕”趙一帖接口道:“這話説得對,大師雖然功參造化,究竟雙拳難敵四手,依我愚見,不如趁現在先把柳天鶴這批人倒,彭矮子就微不足道了。”枯禪和尚問道:“你打細怎樣對付柳天鶴這批人?”趙一帖道:“在下配有一種失魂香,無無煙,藥效卻極強,只須用上三數粒,不出片刻就能將他們十一個全數黛倒。”枯禪和尚不屑的哂道“哼!除了這種下五門的手段,老衲也知道你一定想不出別的方法。”趙一帖毫無愧,反而笑道:“軒轅十二妖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付這種人,就得用下五門的手段。”枯禪和尚冷嗤道:“你可以不擇手段,老衲卻不能不顧身份,再説,你以為區區薰香之類東西就能制住柳天鶴,未免太小覷軒轅十二妖了,你若不信,儘可去試試。”趙一帖這才有些靦腆的覺,忙陪笑道:“在下只是説説而已,既然大師不屑如此,那就不用也罷。”章冰岩輕輕的碰了他一下,低聲道“趙兄那東西不妨也預備着,在必要的時候,再用不遲…”枯禪和尚突然目光一閃,噓道:“噤聲,有人未了。”章、趙二人凝神聽了半盞熱茶的時光,果然聽見大路上傳來一陣轔轔車聲。

又過片刻,一輛輕便馬車緩緩由遠處方向駛來,車上黑沉沉的未亮燈火,窗簾也嚴密掩垂着。

石堆後三個人都瞬也不瞬盯着那輛馬車,心裏不期然泛起一絲驚疑的覺,看情形,馬車是往養心莊去的。

但為什麼緊閉車窗,不燃燈火,充滿了神秘詭譎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