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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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盧克毫無關係。這是他的名字。不是別人的。我討厭家族的姓氏;這就好像希望把某個不同的人的一部分安到一個新人的身上。我直截了當地管朱絲婷叫朱絲婷,是因為我喜歡這個名字,而我管戴恩叫戴恩也是同樣道理。"
"唔,確實很有道理。"菲應承道。
梅吉疼得縮了一下,她的rx房水過足了。"媽,最好把他給我。哦,我希望他餓了!而且,我希望老布魯①能把
器拿來。不然,你得開車到基裏去買一個。"①布魯伊的暱稱——譯註他餓了。他使勁拉着她,拙笨的小嘴把rx房
得發疼。她低頭望着他,望着他那緊閉的眼睛和烏黑的、尖梢金黃的睫
,望着他那酷肖其父的眉
和那不停地
動着的小臉蛋。梅吉愛他愛得心發疼,比他
產生的疼痛還要厲害。
有他就夠了,也只能滿足於他一個。我不會再有孩子了。拉爾夫·德·布里克薩特,你愛那個上帝勝於愛我,你決不會知道我從你——從他那裏偷來了什麼。我永遠也不會把戴恩的事告訴你的。哦,我的孩子!把你換到枕頭上去要比躺在她的臂彎裏舒服得多,也更容易看到他那張完美無暇的小臉兒。我的孩子!你是我的,我永遠不會把你的身世出給別人。最不能
的就是你的父親,他是一個教士,他不會承認你的。那樣不是妙極了嗎?
4月初,輪船抵達了熱那亞港。拉爾夫大主教在百花怒放、一派地中海光踏上了意大利的土地,乘上了一趟開往羅馬的火車,本來他提出要求是可以乘一輛梵蒂岡的小汽車去羅馬的,但是,他害怕
覺到教會的氣氛再次緊緊地包圍他,他想盡可能把這一刻推遲。不朽城①真是名不虛傳,他想道他透過出租汽車的窗於凝視着那些鐘樓和穹頂,落滿了鴿子的廣場和羅馬的圓柱——它們的柱礎已經在地下深埋了好幾個世紀。哦,對他來説,它們都是多餘的。對他重要的是羅馬那稱之為梵蒂岡的一部分。在那裏,除了豪華的公共建築外,就是豪華的私邸。
①羅馬的別稱——譯註一位穿着黑和米
相間的長袍的多明我會①修道士領着他穿過了高大的大理石走廊,這裏面的青銅雕像和石雕像抵得上一座博物館。他們經過了一些風格各異的畫像。有喬託②的、拉斐爾③的、波堤切利④的、弗拉·安西利科⑤的。他現在是在一位大紅衣主教的接待室裏,無疑,家境富裕的康提尼-弗契期家族給它可敬的後代子孫們的環境大增光彩。
①又稱"佈道兄弟會",是天主教托缽修會的主要派別之一。13世紀初西班牙人多明我(1170?-1221)所創立。該會成立之後不久,即受羅馬教皇委派,主持異端裁判所——譯註②喬託·迪·斑東(1267-1337),是意大利文藝復興初期的畫家、雕刻家和建築師——譯註③拉斐爾·桑其奧(1483-1520),是意大利文藝復興盛期的畫家和建築師——譯註④桑德羅·波堤切利(1445一1510),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譯註⑤弗拉·安古利科(1383-1455),俗稱古依多·第·彼埃特羅,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早期的僧侶國家——譯註維圖裏奧·斯卡斑扎·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坐在一個房間裏。這房間裏佈置着象牙和金制的擺設,彩富麗的掛毯和畫,鋪着法國地毯,陳設着法國傢俱。那隻戴着閃閃發光的紅寶石戒指的光滑的小手向他伸了出來,歡
他。拉爾夫大主教高興地垂下目光,穿過房間,跪了下來,接住那隻手,吻着那戒指:他把自己的面頰貼在那隻手上,知道他不能説謊,儘管在他的嘴
觸到超世俗的權力和世俗權威的象徵之前他曾打算恢復往
的神態。
維圖裏奧紅衣主教將另一隻手放在那彎下去的肩膀上,向那位修道士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去。隨後,當門輕輕地關上時,他的手便從那肩膀向頭髮上移去,停在了那黑密的頭髮上,輕輕地把那半擋在前額上的頭髮向後平。這頭髮已經發生了變化,用不了多久,就不再是烏黑如漆,而是鐵灰
了。那彎下的脊背直了起來,兩肩向後移,拉爾夫大主教直直地抬頭看着他主人的臉。
啊,起變化了!那張嘴癟了進去,顯得十分痛苦,更加脆弱了;那雙顏、形狀和相互搭配如此漂亮、優雅的眼睛,和他記憶中的那雙似乎永遠是他身體一部分的眼睛完全不一樣了。維圖裏奧紅衣主教總是有一種幻想,認為耶穌的眼睛是藍
的,和拉爾夫的眼睛一樣:鎮定,不為他所目睹的一切所動,因而能囊括一切。不過,這也許是一種錯誤的幻想。沒有眼神的表達,一個人怎能
知到人
和自己的痛苦呢?
"喂,拉爾夫,坐下吧。"
"閣下,我想懺悔。"
"等一下,等一下!我們先談一談,用英語談。這些天,到處都是耳朵,不過。謝耶穌,幸虧沒有聽得懂英語的耳朵。請坐,拉爾夫。哦,見到你太高興了!我失去了你那聰慧的忠告、推理能力和你那品質完美的友誼。他們沒有給我一個能及我愛你一半的人。"他能
覺到自己腦子已經猛地一下子變得發僵了,覺得自己的頭腦是在用呆板的語言進行着思維。拉爾夫·德·布里克薩持比大部分人都清楚地瞭解一個人在
往中的變化,甚至講話時語言的變化意味着什麼。那些偷聽的耳朵對極其
暢的英語口語是無能為力的。於是,他在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正對着那穿着鮮紅波紋綢的瘦小的身影。這件衣服的
彩變幻不定,鮮紅的
澤與其説是其本身
彩醒目,倒不如説它與周圍的環境融成了一體。
八個星期來他所到的極度的厭倦似乎減輕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渴望這次會面。這時,他心裏已經有了底,他會被理解、被寬恕的。由於他的失節,由於他的為人處世不像他原來所渴望的那樣,由於他使一位風趣、仁慈而又忠實的朋友大失所望,他
到神是明內疚。他的罪孽就在於他走進了這個純潔的地方時,自己再也不是個純潔的人了。
"拉爾夫,我們是教士,但是,在這之前我們是另一種東西,一種我們沒有成為教士之前的東西。儘管我們是孤傲的,但我們也無法逃避這一點。我們是男人,有男人的弱點和失算之處。無論你告訴我什麼,也無法改變我們在過去的年代的共事中我對你形成的印象;無論你告訴你什麼也不能使我低估你,或減少對你的愛。因為許多年來,我知道,你已經擺了我們那種內在的弱點和人
,但是我知道,這種東西肯定在身上甦醒過,因為我們大家同樣有過這樣的事。甚至連教皇本人亦復如引。他是我們之中最謙恭、最富於人
的人。"
"我違背了我的誓言,閣下。這是不能輕易寬恕的。這是褻瀆神聖。"
"當你許多年之前接受了瑪麗·卡森太大的財產時,你就已經違背了安貧樂窮的誓言。那是遺留給慈善事業和管區眾教徒的。不是這樣嗎?"
"那麼,三個誓言都被破壞了,閣下。"
"我希望你叫我維圖裏奧,就像以前那樣!拉爾夫,我既沒有到震驚,也沒有
到沮喪。這是我們的耶穌基督的意旨。我想,你也許已經
取了深刻的教訓,這種教訓通過危害
較小的途徑是學不到的。上帝神秘莫測,他的天機超乎我們可憐的理解力。不過我認為,你所做過的事不是輕佻的,你誓言的遺棄不是無價值的。我太瞭解你了。我知道你是個稟
高傲的人,極其熱愛成為一個教士的想法,有強烈的獨往獨來的意識。你需要這種特殊的教訓來壓壓你那傲骨,使你明白你首先是一個男人,並非像你想象的那樣孤高,這是可以允許的,對嗎?"
"是的,我缺少人情味,並且相信,從某種角度來説我渴望成為上帝那樣的人。我犯下的罪孽是深重的、不可原諒的。我不能寬恕自己,所以,我怎能希望神的寬恕呢?"
"這是傲慢,拉爾夫,傲慢!寬恕不是你的職責,你還不明白嗎?只有上帝才能寬恕。只有上帝!對於誠心誠意的懺悔,他是會寬恕的。你知道,他曾經寬恕了那些偉大得多的聖徒,以及名符其實的惡所犯下的罪孽。你認為惡魔撒旦就不會被寬恕?他在他反叛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寬恕了。他之所以遭罹地獄之苦的命運,是他自己的過錯,不是上帝要這樣的。他不就是這樣説的嗎?寧是地獄之王,不作天堂之僕!因為他不能克服自己的傲慢,不肯使自己的意志服從加一個人的意志,儘管那另一個人就是上帝本人。我不想看到你犯同樣的過錯,我最親愛的朋友。人情味是你所缺少的一種素質,但這正是造就一位大聖人一或一個偉大的人的素質。在你沒有把寬恕這種事留給上帝上去做之前,你是不會獲得真正的人
的。"那堅定的臉龐
動了一下。"是的,我知道您是對的。毫無疑問,我必須承認我的現狀,努力成為一個更好的、把我身上現存的這種傲慢徹底
除的人。我懺悔,因而我將坦白,等想寬恕。我確實
到痛悔。"他嘆了口氣;他的眼神
出了他那審慎的語言所不能表達的——在這個房間裏無法表達的——內心衝突。
"但是,維圖裏奧,從某種意義上,當時我是無能為力的。我既不能毀滅她,又不願這滅頂之災落到我的頭上。當時,似乎不存在着選擇的問題,因為我確實愛她。這不是她的過錯,我從來沒有想把這種愛情發展到體的程度。你知道,她的命運變得比我的命運更重要了。在那一刻之間,我總是首先考慮到自己,認為我比她更重要,因為找是一個教士,而她則是低人一等的人。但是,我明白我要對她的生存負責…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本來可以讓她在我的生活中消失的,可是我沒有這樣做,我把她珍藏在我的心中,而她已知道這一點。倘若我真的把她從我心中驅除,她是會知道的。那樣,她就會成為我無法影響的人了,"他笑了笑,"您知道,我已經坦白了許多情況,我稍稍嘗試了一下我自己創造出的東西。"
"就是那玫瑰嗎?"拉爾夫大主教的頭往後一仰,望着那製作巧的大花板以及大花板上那鍍金的裝飾和莫蘭諾吊燈。"那還能是誰呢?她就是我唯一企圖塑造的人。"
"那麼她,這朵玫瑰將會安然無恙嗎?你這樣做不會比拒絕她使她受到的傷害更大吧?"
"我不知道。維圖裏奧。我希望我知道就好了!那時,好像那樣做是唯一可行的。我沒確普羅米修斯①那樣的先見之明,捲進狂熱之中使一個人的判斷力極低,此外,那也簡單…就發生了!不過我想,也許我所給她的,她大部分都需要,認識到了她作為一個女人身份。我並不是説她不知道她是一個女人。我是説我不知道。要是我第一次認識她時她是一個女人的話,事情也許就是另一個種樣子了,可是我認識她的許多年中,她只是個孩子。"①希臘神話中的神祗,因把天火偷給人類而受到了宙斯的懲罰,被鎖在高加索的懸崖上,每天有一隻鷲鷹啄食他的肝臟,然而他的肝臟旋即長成,直到有人自願替他受罪為止——譯註"拉爾夫,你的話聽起來倒一本正經,而不像是做做了接受寬恕的準備。這很傷
情,對嗎?你是能夠有足夠的人
去屈服於人類的弱點的。這件事確實是由於高尚的自我犧時
神才做出來的嗎?"他吃驚地望着那雙黑如深潭的眼睛,看到那雙眼睛中反映出了自己的身影,象是兩個身量極小的侏儒。"不,"他説道。"我是個男人,就象男人一樣在她身上發現了我未曾夢想到的快樂。我不知道一個女人的
覺是那種樣子。也不知道女人會成為厚歡極樂的來源。我曾想過永遠也不離開她,這不僅是由於她的身體,也是由於我就是願意和她在一起——和她談話,或不和她談話,吃她做的飯,向她微笑,分享她的思想。只要我活着,我就會思念她的。"那灰黃
的苦行僧的面容匪夷所思地使他想起了梅吉在離別的那一刻時的臉;
出了
神上的重負,但是,儘管那臉上帶着重重心事,哀傷和痛苦,依然顯出要堅決走到底的神情。他了解什麼呢?這位穿着紅綢衣的紅衣主教唯一醉心的人
似乎就是鍾愛他那隻沒
打采的埃
俄比亞貓。
"我不能懺悔我和她在一起的那種方式,"由於紅衣主教沒有開口。拉爾夫便接着説道。"我懺悔我打破了像我生命一樣神聖和具有約束力的誓言。我再也不能以一如以往的那種見解和熱情來履行我教士的責任了,我心懷悽楚地懺悔。"但是梅吉呢?在他説到她的名字的時候,他臉上的那種表情使維圖裏奧紅衣主教的思想又鬥爭了起來。
"懺悔梅吉就是殺害她。"他把疲倦的雙手捂在眼睛上。"我不知道這話是否説清楚了,或是否接近於説出了我的意思。我似乎一輩子也無法充分表達出我對梅吉的覺。"在紅衣主教轉過身去的時候,他從椅子上俯身向前,看見自己那一對身影變得大了一些。維圖裏奧的眼睛象鏡子;它們將看到的東西反
回來。絲毫也看個到它們背後的東西。梅吉的眼下恰好相反,它們可以直窺深處一直看到她的靈魂,"梅吉就是一種天福,"他説道。"是我的一個神聖的東西,一種不同的聖物。"
"是的,我理解,"紅衣主教嘆了口氣。"你這樣的覺很好。我想,在我們上帝的眼中,這將使大罪減輕。為了你自己的緣故,你最好去向喬吉奧神父懺悔,不要向吉勒莫神父。喬吉奧神父不會曲解你的
情和你的推論。他會看到真相的。吉勒莫神父的認識能力差一些。也許會認為你由衷的懺悔是有問題的。"一絲微笑像淡淡的陰影一般掠過他的嘴角。"我的拉爾夫,他們,那些傾聽所有這些懺侮的人,也是男人。只要你活着,就不要忘記這一點。只有在他們從事教士職業的時候,他們才是上帝的容器。除此之外,他們也都是男人。他們所給予的寬恕是來自上帝的,但那些傾聽和判斷的耳朵都是屬於男人的。"門上傳來謹而慎之的敲門聲;維圖裏奧紅衣主教默默地坐了下來,望着被瑞到有鑲嵌裝飾的桌上茶盤。
"你知道嗎,拉爾夫?從我在澳大利亞的那些子起,就養成了喝午的習慣。他們在我的廚房的裏把茶
得相當不錯,儘管一開始他們還不習慣。"當拉爾夫大主教向茶壺走去的時候,他自己動起手來。"啊,不!我自己來倒。使我能開心地當母親。"
"在熱那亞和羅馬的街道上、我看到了許許多多穿黑衫衣的。"拉爾夫大主教一邊望着維圖裏奧紅衣主教倒着茶,一邊説道。
那是領袖①的特殊追隨者。我的拉爾夫,我們將面臨一個極其困難的時期。教皇毫無動搖地認為,教會和意大利世俗政府之間沒有任何齟齬,而他在這個問題上也像在其他所有問題上一樣,是正確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必須保留對我們所有的兒童以幫助的自由,哪怕是出現一場意味着我們的孩子將以天主教上帝的名義發生分裂、互相廝殺的戰爭。不管我們的心和情站在哪一方,我們必須永遠盡力保持教廷超
於政治意識形態和國際爭端。我希望你到我這裏來,是因為我相信,不管你眼睛看到了什麼,你腦子裏的想法是不會形諸於
的,是因為你具備我所見到過的最佳的外
頭腦。"①法西斯統治時期對墨索里尼的稱謂——譯註拉爾夫大主教苦笑着。"不管我這個人怎麼樣,您還是要繼續我的生涯,對嗎?我真不知道,假如我不是碰到您的話,我將會怎樣?"
"哦,那你會成為悉尼大主教的,這是一個非常好、非常重要的職位,"紅衣主教粲然一笑,説道。"便是我們的生活道路並不是由我們掌握的。我們當年能相遇是命該如此,就像我們現在註定要在一起為教皇工作一樣。"
"在這條道路的盡頭我看不到成功之望,"拉爾夫大主教説道。"我認為,結局終將是那種永遠公正的結局。誰都不會喜歡我們的,所有的人都將譴責我們。"
"這個我明白,教皇陛下也明白。但是我們別無選擇。然而什麼也不能阻止我們私下為領袖和元首①早垮台而祈禱,對嗎?"①指希特勒——譯註"您真的認為將要發生戰爭嗎?"
"我看不出避免這場戰爭的任何可能。"紅衣主教的貓輕手輕腳地從一個充滿陽光的角落裏走了出來,它剛剛在那裏大睡了一覺。它跳到了那鮮紅的、閃閃發光的衣襟上,動作有些拙笨,因為它太老了。
啊,謝芭!向你的老朋友拉爾夫打個呼招,你曾向我表示過你寧願要他。"那兇惡黃眼睛蔑然地注視着拉爾夫大主教,隨後便合上了。兩個人都縱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