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兄弟三複當年20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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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此…”環兒嘴角滲出一絲血痕,原來事先已經服毒,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只想向她解釋“奴婢沒有背叛…王妃,奴婢怎捨得背叛…”
“果真如此…”楚風親眼看她痛苦死去,和片刻之前的梁介同樣死得緩慢而煎熬,梁介死時明顯還有事牽腸掛肚,而環兒自盡時卻是生無可戀。
楚風卻始終不肯出一絲脆弱,聽環兒説“怎捨得背叛”眼角才掙扎出一滴淚來“不捨得?真正背叛了,才不管舍不捨得…”依稀,是遲到的婚禮上,完顏君附堅定的拒絕和揚長而去,依稀,是突發的政變裏,鄭拓風決絕的受死和臨死前才來的表白。深夜,廢墟邊,暫時錮林阡的營帳,守衞森嚴。
滿腹心事的她,不知怎地竟尋到了這裏,是吧,也許,敵人比戰友還安全,此時此刻,能聽懂她的她都不能信賴,而她信賴的二王爺,又太傻,傻得天真可愛,傻得教她時時刻刻都擔心。她因此,竟會想到對阡講述。
不顧一切兵將勸阻,走到他身邊坐下,攜帶着他臨危時都不忘一品的烈酒,他與她其實都有種一言難盡的孤寂。
“多年以前,就很想請你喝。”她淡淡説,把酒遞給他。
阡看出她的反常,深知她不會毒害他,毫不猶豫,慷慨接受。
楚風一驚,大義凜然她見的多了,然而這份慨然,在所有敵人之中,並不常見,回想適才面對千軍萬馬他飲酒敵的氣概,她難以説清楚,這究竟是單純靠膽量,還是他真的悉一切,知道他自己不會輸給金軍,不會死在她的手裏?
楚風一笑“吳越和楊宋賢,我都請喝過酒,吳越是本不予理會,次次都滴酒不沾,楊宋賢是笑着接過酒去,突然間變臉把酒潑回來。你到好,直接接過去什麼都不問了。”
“若楚將軍下毒,我當然滴酒不沾,若楚將軍招降,我必定斷然拒絕。但現今楚將軍既沒有下毒害我的意願,也知本不可能有對我勸降的本事,純粹請我喝酒,我林阡自然不會推辭。”她若有所思:“你弟兄三人,確是三種不同的人才,才幹如吳越,讓誰抓住都想殺了他決不留在世上,才幹如楊宋賢,讓誰抓住都想變為己用,才幹如你,竟讓我抓住你的時候,真覺得你是座上賓客…”她帶着不可思議的語氣。
他一笑,且不談現在他對楚風有救命之恩,就算從前的惺惺相惜,楚風都不可能有下毒或勸降的動機。就因為舊知已深,其實楚風是他最容易猜測的對手:“也許,是因為你還沒有能抓住我?”她一怔,驀然發現他笑意深邃,心念一動:不可能,他決不可能已經和外界取得了聯繫,在這個到處是他勁敵的寧家,在這個他已經被隔絕地死死的金軍陣營。
“林阡,今夜不與你談戰事,只願與你比試酒量。”轉頭往帳外那羣膽戰心驚一直旁觀着的兵將,楚風下令“適才酒宴被幾個無關緊要的耽擱了,現在繼續也不晚,重新上些酒菜來!”
“王妃,萬萬不可!”
“使不得!”
“林阡填飽肚子了,肯定就…”麾下兵馬,七嘴八舌。
“與你比酒量,也是個與你比膽量的好時機。”楚風笑“你敢喝我的酒,我敢在你身邊停留,不知你我二人,誰比誰更有膽量?”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方知楚風是真心想醉。
“林阡,可曾吃過背叛的覺?”阡一怔,他體驗過那種滋味,那種只有半邊臉是僵硬的覺,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描述,可是時過境遷,發現那一切,都只是誤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楚將軍是在為五虎將煩心?”
“他們從不知道,登到最高峯,會是兩種下場,一個是高處不勝寒,一個是,好不容易攀上去了可是最高峯不穩,一下子把他們帶着摔下去了。”她略帶失望“梁四海和梁介也便罷了,可是羅洌…在銷燬劇毒的時候,他沒有告訴我軟骨散的存在,陷我於危難,他在和梁介手時,更是三心兩意,意在拖延時間,他只想在我和梁四海雙方都留一個餘地。”
“在選擇之前先留餘地,是人之常情,想他情義兩難之境卻選擇了楚將軍你,已經是難能可貴,説句不中聽的話,當時只要他選擇梁四海,局面恐怕都要改寫。”阡搖頭“他是楚將軍該信任的那一個,因為他,終究留在了你的身邊,只不過,楚將軍引他殺梁介,林阡不以為然。”
“原來你看出,我是故意引他去殺梁介?”她一愣,微微一笑“但若真輪到你,又會以什麼方法來杜絕後患?”他沉思片刻,點頭:“兩全齊美的方法,一般都是很殘酷的方法。”她嘆息:“那你,還看出些什麼嗎?”
“看出,楚將軍這麼多年,過得並不快樂,因為位置不穩,漸漸地開始不信任身邊的人。看出楚將軍很緊張,楚將軍,時時刻刻,你的拳都是攥着的。”她又如何不緊張,她要保護的二王爺,需要她時時刻刻一身戎裝,直到如今有薛煥保護,才得以短暫息,恢復她的原始。也便是現在這樣的水佩風裳,雲鬟霧鬢。
“就拿今天的內亂來説吧,與其講梁四海膽大包天竟敢殺我和王爺,不如説他殺王爺其實是想向他背後的那個支持者邀功。”她笑嘆“他背後的支持者,你可以聯想到金南第四的柳峻,他一直視我為死敵,你也可以覺得,是小王爺指使,你更可以懷疑,是大王爺縱…”
“任何事情如果真的要絲剝繭了,恐怕,世間沒有誰不是自己的敵人了。”他一笑“先前我也和楚將軍一樣,想問題看事情喜歡一個人繞來繞去,繞到一個死衚衕出不來,所以很多事情都悲觀失望。”
“現在呢?可還是這樣的?”
“後來,我身邊有了兩個不平凡的女子,一個是雲煙,她走到哪裏都帶着笑,隨遇而安,她把所有事情都看得美好,沒有半絲灰塵…”
“我明白,但她的簡單,是因為她在江湖之外。”
“可是盟主卻在江湖之內。她以前的處事作風,我很不能理解,也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麼險惡的江湖還能活下來活這麼開心,逐漸卻開始懂了,她和你我,有個最本質的不同。”
“鳳簫…”楚風喃喃念着這個名字“她的盟主之位,是不是也經常遭人非議?”
“是啊,可是兒,她從來都不會懷疑那些引起她懷疑的人,她只會相信那些值得她相信的人。”他輕聲説“她甚至可以用命去保護那些人。不管那是與她趣味相投的,還是對她尖酸刻薄的。”楚風略有領悟“我道聽途説,原以為她做到盟主,是因你是後盾,現在才明白,原來在你心裏,盟主之位,非她莫屬,縱然是你,也不可取代?”
“不可取代。否則,我只會走火入魔,倒行逆施。”他堅定地説。
她總算了解,她與林阡一樣,即便魄力、遠見和傲氣絲毫不缺,終究過得都不快樂。她的陰影,是完顏君附和鄭拓風,而他的陰影,恐怕真就是藍玉澤和雲煙,軒轅九燁引起的兩場攻心浩劫,帶給林阡一場難以自控的殺戮。這場殺戮,是林阡一生難以消除的罪名和過錯。
營帳一直開放着,所有守衞,都擔憂地在不遠處巡視,為了她的命,緊張不已,這,也是由那場殺戮帶來的惡果,使他走到哪裏,都會有一羣懼怕,唯獨她懂,他哪裏是兇徒!?
“你是不是,很憎恨當時的自己?走火入魔時候的自己?”她悄然問,和問薛煥不一樣,她沒有察言觀,她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阡能清楚地看見幾個時辰之前的戰場,幾個時辰之後,已經空留一片石,萬古,戰場皆是這般,喧囂時血腥,寂寞時又荒蕪,他的飲恨刀,就以濃縮的手法將戰場融入,再以鐫刻的形式將戰場展。
“我所見的,並不只是戰場殺戮的酣暢淋漓,我恨殺戮,那是最愚蠢的手段。”那一刻他眉間有一種矛盾和憂傷留存,屬於他的寂寞。
奈何心懷天下者,卻總要以殺戮來罄竹難書。
怪只怪,敵我雙方同樣頑強,同樣危險,所以戰爭從來都不可能輕而易舉。勝得太輕鬆,只因為對手太弱,那樣的輝煌,並不算什麼榮耀和成就。
戰績,功名,它萬古傳誦,記錄不出征服,徒留下懺悔,如果功成名就者自己不曾發現,則歷史幫他們懺悔。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一醉方休。
楚風睡意朦朧,神志不肯清醒。
恍惚間,已經在王爺的懷裏,彷彿睡了很久。
一怔,突襲一種不祥的預:“林阡呢?!”反覆心間的,是林阡在飲酒之前同她笑説的:“也許,是因為你還沒有能抓住我?”
“怎麼一覺醒過來就問林阡?你真的是跟他喝酒,還喝醉了?”王爺不開心,她從他懷中掙,即刻起身添衣:“我去看看林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