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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兄弟三複當年6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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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指意劍行。

宋賢自然不記得從前山東的大小戰役裏,他和這位鄭將軍有過多少次狹路相逢。

作為楚風和完顏君附手下五虎將之首,鄭覓雲年紀輕輕就有了足夠他人豔羨半生的才華功業,直到,在他十九歲那年,遇見年方十五的楊宋賢…

天才,也許最不得以相遇天才。是楊宋賢搶走了本應全屬於他的一切,亮得他黯然失,亮得他走投無路,亮得他碌碌無為!是楊宋賢的出現,害他的六指意劍行沒有發揮的實力,戰場相逢,他本該天下無雙的好劍法,竟終究只停在了楊宋賢可以輕易戰勝的水準,以至於,宋賢都不曾對他的劍法留下任何印象,他的第六指,也甚至沒有派上過一次用場!

認識了自己的劍法和敵人本不在一個檔次,空負了金北第六的名銜,鄭覓雲羞然離開山東時,曾經對着巍峨泰山紡並宣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今天,宋賢終於可以“見到”了手下敗將多年磨出的一劍,換成以前,這個人,渺小得不值一提,如今,自己卻虎落平陽。

夕陽漸張狂。

天空瞬間像被血潑染,一層層濃厚不均,好似未完成的一卷圖畫,慕容不有些懼怕,回過神來,鄭覓雲與宋賢已然鋒。逐鹿疆場,鄭覓雲靠意志驅使,而宋賢,卻只能聽音辨位,優劣,難道預示了勝負…

宋賢心一凜,預危險已經鋪天蓋地狂飆而來,鄭覓雲的劍像瘋狗,拼了命地吠吼,企圖齧噬他整個人,而真正無痕的第六指,依稀夾着細長的毒刺,輕巧地跟在致命傷的後面,它潛伏在劍鋒任何可能的地方,宋賢若是復明還可,眼睛看不見,哪裏有可能與之抗衡!

好歹毒的鄭覓雲,他的劍剎時急轉而下,帶着風鋒利尖鋭的呼嘯,化為最凌厲緻的一指,不帶任何聲音再刺宋賢,慕容彷彿心卡在了嗓子眼,近乎暈厥過去,好在,宋賢的潺絲劍回防地徹底“附”着鄭覓雲那一指沒有攻入要害。慕容荊棘息着,冷汗飛速乾涸…好險,好險…

可是,鄭覓雲的劍尖,為什麼被擦染了些血漬?糙和鋭利的衝突,造就了鮮血,宋賢的血,沿着劍身不眷戀地飛濺開去,瞬即消匿無蹤,只剩下乾枯的橙紅,和夕陽一起在空氣裏泛冷…慕容慘叫着,沉溺在痛苦心碎裏。

宋賢身處兇險之中,微微覺到鄭覓雲魂魄的分量,那是一種堅韌,那是一種卧薪嚐膽的辛酸,摸爬滾打的滄桑,捲土重來的瘋狂…宋賢自然無法理解對手的意劍,也差一點就失在對手的劍意之內!這劍意,像壓縮了對手十年以上的厚重實力,潺絲劍切不碎,砍不斷,甚至還幾乎路!路後,所幸,每次了路,都有一個聲音,在喚他名字讓他回去…

“宋賢…”夢裏依稀是何人,既面來又面生?

聲音,恍恍惚惚不是從棘兒那裏傳來的,對不起棘兒,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看不見的時候,她的輪廓反而更加清晰,她是誰?此刻,她好像就在佔據着我潺絲劍的去路啊…藍、藍玉澤?她,竟然轉過身來,在看着我嗎?這驚世駭俗的容顏,這楚楚動人的身影,她為何煢煢孑立,寒風中顯得那麼孤獨,這一抹永恆的恬靜,彷彿該沉澱於人世之外…

漸漸的,慕容的印跡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那個,是舊人,是揮之不去的背影,是幽谷深處的美目盼兮,是那個早已經侵佔自己整個人整顆心的靈魂。她的孤獨,她的落寞,她的清雅,她的恬淡,她的安靜,以及,她的愛情…

剎那間,宋賢被噩夢噬,幾乎不覺得自己身處險境,腦海中全然都是她的影子,玉澤…那個美麗背影的主人…真的就叫玉澤…

宛如一場來自上古的夢,錯誤,苦痛,糾結,揪心,傷楚…她明明懂,她卻從來不説她懂…她是誰…她叫玉澤…多麼悉的名字啊,為什麼重襲心頭的時候,會教他如此傷和失落…

和潺絲劍一起,想她,想她…彷彿,他不記得她了,可是劍卻記得她…曾經,他和潺絲劍,是不是都暗自聊,要永遠陪着這名喚玉澤的女子,寸步不離,生死相許…

那一刻潺絲劍行越慢,卻帶着斷裂的傷痕、腐蝕的瘡疤,輕輕地,慢慢地,毒辣地,尖鋭地,侵入鄭覓雲意劍之內,頃刻間,對手意劍有千里之堤毀於蟻之勢…

宋賢劍絲一現,得勝勢頭便一發而不可收,他揮霍着心頭數年來夜夜的壓抑和煎熬,用一種異於豪放磅礴的方式…然而…

千絲萬縷,千山萬水,千生萬死,驟然卻來晴天霹靂:他和玉澤,陡然間被告知分割在懸崖的兩側,中間的裂谷鴻溝,竟是他的兄弟!

他的心,驟然被這份三個人的愛情抓緊,他的記憶,卻始終顛倒了他和林阡的先來後到,他以為玉澤本是他的,他以為林阡愛上了本屬於他的玉澤,他所以要面臨一個虛空的選擇,到底是要林阡還是要玉澤!

是命運的玩笑,它竟在此時,給宋賢設下了勝南的心境,讓他來體會七月十七懸崖上勝南的心情,讓他來將心比心啊!

潺絲劍光影遊移,慷慨越賦予陰柔纏綿,疼痛、憤怒、百折千回,同歸花間一壺淡酒,月下一湖漣漪,潺絲劍,隨風潛入夜,毀物細無聲!

鄭覓雲顯然是沒有料到潺絲劍有如此奇蹟如此高度,峯迴路轉,他的第六指幾乎沒有更多優勢可演化,剛剛他自以為無與倫比的六指意劍行,不過是曇花一現,甚至,是拋磚引玉?!

鄭覓雲心中急火:楊宋賢,難道我鄭覓雲,還是要敗給你!難道你真是我命中剋星!

“我不服!我不服!”他狂吼“這些,不能全都是你的!不能全是你的!”宋賢的心陡然一沉,玉澤,那你究竟是誰的?你心裏更愛的那個,是我還是他?

記憶,容不得半點猶豫。當思緒裏有了玉澤,他的潺絲劍如虎添翼,超越了過往任何一次細緻密雜,經典到歎為觀止,可是當思緒裏再加了一個人,那個不該出現的第三者林阡…宋賢的潺絲劍,忽然因此開始自我粘纏!

像隔世的風,吹散了今生霧。

宋賢剛從霧中抓住了一絲留存,卻立即陷入無垠沙漠之中,承受着這漫天遍地的情考驗,情之一字,生死纏繞,世代糾葛,禍倚之,血系之,刀劍不可絕之,驟然跨越重巒疊嶂,將烽煙四起的所有愛恨全部推到了宋賢的腦中劍上…

心亂,不可自拔。

鄭覓雲審時度勢,來勢洶洶,僅僅一瞬的間隔“潺絲”已然走進“纏思”的誤區,劍,從劍柄到劍尖,恐怖地反覆着自我糾結,轉眼,劍已被折磨地不成劍,而宋賢的心智,也不聽使喚損耗殆盡,他的右手,再也控制不了手中萬千塵絲,任由它們一道一道以抑光之速傾軋扎系成死結,他的潺絲劍,慘遭作繭自縛的命運。

眼睛…恰是在這個時刻,眼睛忽然有了覺,這灰濛濛的塵埃世界,四周都沉淪在深灰暮靄之中,對手的影像在搖晃在呈現,裹挾着碎耳的風聲,五官古板,面容嚴肅,只一瞬,又淡去,再轉眼,才清晰,宋賢一閉眼,重睜開,不由得一陣暈眩。殘的夕陽在他眼裏演變成猛烈的光線,他的視覺,驀然像被醒,卻只能親眼看見,自己潺絲劍的自我滅絕。

彷彿被一種原因牽制,適才的失明,和現在陡然的恢復,縱使是宋賢,也難以解釋這魔村的蹊蹺…可是,失明時因為只想着玉澤一個,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待到現在視覺恢復,反而卻雜念叢生無法自控!?只因為,林阡在記憶裏的足攪亂和破壞嗎?

鄭覓雲察覺到他的復明,冷笑:“原來,還真是短暫的看不見?”宋賢大汗淋漓,不知該如何應對,潺絲劍,起於潺絲,毀於纏思。

鄭覓雲大笑:“楊宋賢,不要以為你看見的,就一定是出口!”是啊,他看見的不是出口,他賴之以生存的潺絲劍,竟然出師未捷先把自己困死。宋賢的劍法,愈加蒼白無力,像一層極易捅破的薄紙,只需鄭覓雲一指輕點,就再也無力迴天。而這一刻,宋賢吃力地維持着最後一道防線…什麼叫牢不可破?在防線幾近崩潰時候的堅守,最牢不可破!

還沒有結束,纏思,可以恢復成潺絲…

宋賢比誰都清楚,他不可以再糾結於腦海裏多出來的這個自稱他兄弟的男人。只要自己專心致志地想玉澤一個人,潺絲劍豈是鄭覓雲之輩可匹敵?努力剋制自己不去糾纏,苦苦地迫着自己不要再想林阡,不想他,就絕對不會糾結…

林阡,我們真的可以…情深到連愛人都可以割捨的地步?你能告訴我,我們有怎樣的兄弟情誼?林阡,林阡,為什麼這兩個字在心頭,無論多少次,我都不會有刻骨銘心的覺…如果真的存在,它究竟在哪裏?我真的,很想找回我的過去,那些曾經…

殘月初上,一生百轉。浩浩宇宙,為何獨不存他楊宋賢的記憶?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晚風吹死了他的心…

猝然,慕容虛弱的側影映入他視野,他的心陡然一震:我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現如今為棘兒去取救命的解藥才是最重最急,怎麼可以,為了一個突如其來的鄭覓雲,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曲,就把棘兒從記憶裏徹底地移除不留痕跡?該移除的,該是那個做事從來説一不二的林阡啊!林阡,你以為你一句話就可以顛倒是非?你憑什麼説你是我的兄弟?你在奪人所愛的時候,何曾想過我是你兄弟?你一次又一次站在我對立面上,我憑何要信你!

宋賢衝破光陰的枷鎖,逃記憶的牢籠,迫不及待地把林阡驅逐並遺忘,只有遺忘林阡,才可以完美地施展他的潺絲劍來打敗鄭覓雲、保證棘兒不是嗎!

忘記林阡,又有何難?!當他的腦海中始終佔據着的,是慕容荊棘蒼白的臉,焦急的神態,和憔悴的容顏…識破了潺絲劍瓶頸何處,宋賢慢慢地學會自我解救:只要拋開有關林阡的雜念,就能找到潺絲劍最好的狀態!

所謂潺,真正乃水之音,此刻,慕容荊棘息着歇在戰局之側,清楚地聽見,屬於潺絲劍的聲音又在不停迴盪,高山水,瞬即漂泊成小溪玉漱,幽澗清泉,劍未留痕,聲刻徹底,宋賢手中顯然有獨特手,駕輕就,頃刻間髓重新被他控,他眼睛似乎也能看見事物,鄭覓雲,再也不會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了!這原本也就不是鄭覓雲和宋賢的比試,而是宋賢的自我突破…慕容荊棘心中有數,等待着宋賢凱旋。

手忙腳亂的鄭覓雲,沒有僥倖再期待他楊宋賢發揮失常,猛然已血濺潺絲劍…

這一刻,宋賢幾乎可以證實,只要徹底擺林阡這個夢魘,他就贏定了!他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