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真軍師假兵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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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猜測，卻未必不可能。

如果利用一羣神出鬼沒的幻軍來做陣型的構架，既增表面氣勢，又添內在壓力，説不出是怎樣的一舉兩得。而當林鳳二人被幻象糾纏惑之際，又會有另一支明刀實槍的真軍隊，不停地迂迴包抄來攻擊林鳳於不備，宛若、穿竄構架之內，由側面背面不斷攻襲，並自成陣法…

如果真的是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一大半身首異處的兵卒將帥會死而復生，又為什麼勝南也確確實實被刀槍所傷。因為，諸葛其誰明明就是虛實結合來用！魔門幻影之術，不止有“靨**”的林美材通，諸葛其誰，顯然也擅長。

妙就妙在，諸葛其誰把幻影與真軍結合，每次虛實，都是同時侵略，前後左右，一起對命造成威脅，勝南每次都必須果斷做出取捨，而臨危之境，不可能每次都完全不誤，受傷血，再所難免。

諸葛其誰這番詐耍，幾乎天衣無縫，可是勝南作戰良久，漸漸卻當局者清。將正前方幻境威脅剔除，真正會傷及命的陣法，其實排列在自己的側面與後方…

“好奇怪…明明已經死了…”聽見兒低聲嘟囔，想必所見與自己一樣。

“看見那些死而復生的，不必上心，當他們是假的。”勝南囑咐兒如何面對這般詭異的狀況，兒雖不知內情，卻奉若準則。亂我心者，絕不跟隨。眼前，諸葛數萬兵馬，一直是橫向鋪展，陣如雁翼，防禦多於進攻，可是，背後人數稀少，卻時而鈎行”而錐行，進攻力強！

哪裏有數百人負責進攻、千萬人卻只敢防禦的？！

勝南冷靜分析，勒馬轉向，一生至此最冒險的一個舉動:掉轉馬頭，不去進攻正面以千萬人構架形成的雁行陣，而選擇了背後數百人包抄迂迴、左右兩翼的戰鬥隊形。沒有別的原因，他有十足把握…正面兵馬雖比側後方多，卻不是殺不死、而是虛幻境！

林阡忽然掉轉馬頭的這一舉動，是他破此虛實雙陣的開端，原先在他側面偷襲他的一眾魔人，待遇與適才還差不多，但在他背後傷他的那些，一旦淪為正面的敵人，死傷便比先前不知慘重多少倍！

準無敵的飲恨刀，明明沒有離開過林阡的手，卻由刀光作武器，光破晝空，猶同箭鏃，出於最強之弩，力可穿心透骨！

鋒利的可以不是武器本身，而在於武器裏藴藏的、和武器外緊附的。

諸葛軍陣，苟延殘，不停地企圖改變，卻對付不了飲恨刀的連續絕殺。從大軍陣法慌張的改換裏，明顯可以體會諸葛其誰這位軍師的心情變化，他，不知何時起，已然招窮式盡。

凝滯的空氣中，隱隱傳遞出諸葛其誰的一絲不安。

陡然間，局勢令勝南和兒驚喜地往更有利於他們的方向去，甚至刀與劍都不必太費力合作，周邊魔軍，忽然自亂陣腳…

氣勢駭人的諸葛大軍，驀然竟分成兩勢，相互對立，自相殘殺！當此時，真軍隊已被擊潰成散兵遊勇，而背後的假兵將，他們的嫌隙剛剛有了苗頭，爭鬥就已經躲不過，一旦升温，一發而不可收，分裂出的左右兩路，矛盾化、拼死鋒，以人鬥人，以馬撞馬，以刀割刀，以槍斷槍，以箭箭，以陣滅陣，瞬間雙方已死死傷傷！

充斥勝南和兒身側的景象，悽清黯然，風悲曛。左面是屍堆如山，右邊是血成河，一地的寶刀折，滿陣卻仍然殘存頑固的兵刃。勝南看得清清楚楚，這情勢，證明了諸葛軍真的是幻象…只有幻象，才會如此磅礴卻虛空！

兒疑道:“怎麼？諸葛其誰的調遣出問題了？”勝南點頭:“他所設陣法，出現的兵馬越來越多，場面越來越大，所以就會漸漸的控制不住，就像、我適才對飲恨刀一樣…”原來，諸葛與勝南，都遭遇了一樣的狀況，過則亂？所以諸葛也一樣，作繭自縛了？

兒不解:“可是…他…為何連他的麾下都控制不住？他的麾下是人啊，和你這飲恨刀的臭脾氣不一樣啊…”勝南一笑，聲音卻不低:“如果我告訴你，他的麾下，大部分是鬼，不是人呢？”諸葛軍，大部分是鬼？！兒想不到，居然連勝南這樣的人，也會説陰森森的話，不全身一震，驚悚地也懷疑地重複:“鬼？”正自相殘殺的諸葛大軍，配合着勝南的話猛然消失，蕩然無存，兒着眼睛，證實了這一切不是做夢之後，嚇了一大跳:“鬼！”勝南笑看僅餘的數十殘兵紛紛散開，目光向他們的主人諸葛其誰:“真軍師，假兵將。”同樣也是心力耗竭的諸葛其誰，面對着得勝的勝南與兒，牽驢徑自走來，端的是臨危不亂，更像是個隱逸的世外高人，足不出户便可悉天下的他，把天下勢當棋局，自然不會害怕強勢。

然而，眼前這個不滿20歲的年輕小子，闖入了他的棋局，竟然能與他下成平手，實在是他意料之外。

“何以林將軍可以看出，他們是幻象？適才見你勒馬轉向，似乎有十足把握。”諸葛其誰的這個稱呼，應該是勝南將來的稱謂吧，兒心裏不停回味，林少俠，再過幾年，真的要成林將軍啦。眼前這個諸葛其誰，不知有沒有還穿戴着偽裝。

“其實，前輩的陣法變化，已經暴出了他們是幻象:第一次來圍攻我時，你用的是八門金鎖陣，最主要的陣法，是進攻一的錐形陣，而第二次來圍攻我，用的是方陣和圓陣，現如今卻用數陣與雁行陣。進攻力量非但不因人數增加而增加，反倒更趨於防禦。不就證明了增加的人數是虛？”勝南輕聲解釋，諸葛面驚疑:“卻真是我設陣之外的破綻啊…”諸葛上前來，看他一身血傷，嘆道:“可惜，就算是林將軍你，一開始在幻境之中，也沒有能保全自己。所以，你對付後的時候，要小心了，她的幻術，是魔門最強，她的落川刀，很可能也不比你差。”兒一愣，氣氛真和諧，勝南和諸葛，竟好像化敵為友了一般:諸葛其誰正在告訴勝南要提防林美材啊，豈不是預示着她和勝南可以走出去？事已至此，想必諸葛其誰也已經沒有再多的辦法了，連硬傷都已經暴，化敵為友對他來講是唯一的一條路。

諸葛其誰望着勝南手裏的飲恨刀:“林將軍適才飲恨刀手，我也看得清楚，林將軍是不是經常與飲恨刀產生排斥，而且不止一次兩次？”勝南一怔:“前輩以為，這飲恨刀與我相斥，是出自何因？”

“過近則斥啊，可能飲恨刀與你事先並不相融，是一步一步慢慢悉彼此的，到了一定的地步，理當有一個磨合的階段。”諸葛其誰神黯然“萬事萬物皆如此，或不及，或過度，結果都是失敗，適才對戰，你我二人，便都在被自己的心魔糾纏啊…”

“心魔？難道幻境裏前輩你的麾下忽然自相殘殺，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麼？”兒回過神來，有些不解。

“幻境？不，不是幻境…十多年前，他們是我諸葛其誰的左膀右臂啊，就像你們見到的一樣，作戰驍勇，氣勢難當…誰料到，這兩支旗鼓相當的鋭，會在那一年，因為很小的摩擦就對立…還沒有來得及調控，兩路人馬，就已經兵戎相見，那一戰整整歷經了五天五夜，折損了我諸葛其誰無數人馬。從此以後，我諸葛其誰的麾下，便只剩下些老弱病殘，和風月之士，屏障我的，就是這些我用幻術創造出的假兵將，唉，雖然是假的，他們的身形相貌，卻一個不差，越久，越忘不掉。這麼多年了，他們協同作戰的場景在我的記憶裏，永遠磨滅不了，可是他們兩敗俱傷的結局，卻幾乎紮在我心裏，每每思及，輾轉難眠…”諸葛其誰語帶悲傷，十幾年卻一直不忘，耿耿於懷。

這一刻，諸葛其誰，再不是敍述姻緣讖時的脾幼稚，也不是週轉各類陣法時的作風緊湊，更不是控真假軍隊時的攻勢毒辣。只是一個還沒有從已經十年的打擊裏走出來的老人。誰也説不清，左右手的忽然衝突，到底是誰賜給的。

“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往事…”勝南暗自嘆息“前輩在之後的幾年裏，成功地用幻軍人心智，創造出這樣虛實相生的陣法，幻境做正兵，真軍隊做奇兵，把人數不足的空缺掩飾得如此完美，還令這支其實只有百餘人的軍隊，變作外界傳言之中魔門中最強最懾人的一支軍隊。永遠都殺不盡。越殺越多，越殺越強…”諸葛其誰的偽裝，未免太厲害。

諸葛其誰苦笑着，忽然問他:“若是你最倚仗的幾路兵馬，發生瞭如此烈的衝突，你會怎麼做？”

“揪出當中鋭兩路，銷一路，收一路，另外幾路，自然而靜。”勝南不假思索。

“想兩路一起收的我，本就沒有轉圜餘地。”諸葛其誰點點頭“那兩路人馬，對我諸葛其誰而言，一樣重要，無法取捨，無從取捨…”勝南一怔，是啊，説得輕巧，真到那時候，銷哪一路來以儆效尤，可能真的太難抉擇…兒看他二人投機，知生死戰已成過去，卻不知能否趁機實施勸降，不有而發:“傳聞魔門中有一部分，是避世的高人，不失風雅，文人墨客，從前一直不相信，這次來到魔村，卻覺真的可惜，那魔門六梟裏，神墓派是因為多數沒有開化，行為習慣與我們常人不一樣；五毒教專攻毒術，有他們自己的供奉信仰；諸葛前輩這裏，也真的與世無爭，隔絕一切…”可是，戰爭從來沒有對錯。兒這一次，雖然有惻隱，卻不可能動搖“只可惜，你魔門是真的出了害羣之馬，才使得太多的無辜之眾，被硬生生拖累。這一切，歸結底，都是你們魔王的罪過。從前相安無事不好麼，卻一定要變成**。他和他黨羽、一而再再而三地禍害民間，才得正道江湖義憤填膺，贏回抗金聯盟這場打擊，現在魔門敗落，是他自食其果。”諸葛其誰嘆息:“那小子，本就是敗絮其中，沒有一點他父親魔神殿下的樣子…只可惜，我魔門六梟，都曾在魔神殿下面前立過重誓，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必須保障好魔王的命，即使被他拖累，也絕對不能後悔。”

“明知是錯，是罪大惡極，也必須對**保障？這魔神的威懾，未免太厲害了些…”兒一怔“那他現如今在哪裏？”

“魔神殿下，已仙去了七年，卻是我魔門六梟寧可持久戰也不願直接出魔王的原因。”諸葛其誰語帶敬畏地回憶他。

“原來，最凝聚軍心的，竟是個已經故去7年的人。”兒愴然“為了魔神，你魔門六梟縱使是死，也不肯歸降。我還以為，只是因為後林美材厲害…”

“是啊，也是因為繼位的魔王太不成器，7年來魔門無一不在懷念魔神殿下從前的統治。”諸葛其誰苦笑“幸而我後林美材，因為自幼跟隨魔神殿下，耳濡目染還存些魔神殿下的覺，可惜卻可惜在，終究是女子，不是魔王，而是後。”

“這樣説來，諸葛前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那**直接出來給我們處置了？”兒嗅出局勢的僵持，冷冷問。

諸葛其誰點頭:“今鋒，我可以答應放你二人出魔村，但決計不會出賣魔王。至於將來是否與你抗金聯盟改善關係，也需要時間考慮。”勝南一笑，早已察:“如果前輩不肯出**是因為曾經向魔神聊，那麼，前輩不肯立即與聯盟改善現狀，想必就是另一方的原因了吧？”諸葛其誰神一變。勝南輕聲道:“戰四月之久，魔門其實遭到左右夾擊，不僅正道江湖與你為敵，金人也在想方設法縱。一明一暗，處境兩難，林阡明白，也希望前輩你三思而後行，一失足，便一定絕路。你不出**，林阡自會把**找出來、但未必傷害你，但你若是擅自與金人合作，我林阡必定會連着魔村一起剿除！”兒當即接茬，才不給諸葛其誰猶豫的時間:“如今五毒教已然歸順，墓室三兇形同虛設，諸葛前輩怎樣抉擇，就是黔西局勢恢復的關鍵。你一點頭，戰事可以加速了結，那羣金人，也會從頭到尾都不了手空手而歸←諸葛前輩也記住我鳳簫今天的話，我抗金聯盟不是你們的敵人，而那羣一直想控你魔門兵力的金人們，更不可能是你們的友人。魔門必須恢復原狀，金人也該捲鋪蓋回家！”諸葛其誰因阡語氣同樣堅決而一怔:“現今江湖大勢，聯盟如中天，而‘魔人無可用之將，金人無深入之兵’，這樣的棋局，教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出自兩個少年人之手。今一見，才明白你這一對男女的厲害。短短四個月，你們讓我看見了一場顛覆，民間見而生畏的黔西魔門，是第一次變成一盤散沙。”是啊，此刻金人無兵、魔人無將，全因夔州他深謀遠慮，黔西他攻無不克。兩次征戰，卻不止是他一個人做領袖，還有她，凡事事在他為，凡話話在她説，慕二不是説了嗎，林阡有傷人腦筋的腦筋，她鳳簫是斷人口舌的口舌，合起來，便是折人命的命。

“那好，我便答應林將軍與盟主，不會與金人合作，不會刻意與抗金聯盟爭鬥。若林將軍再入魔村，我諸葛其誰，不會再添新陣法阻攔。”諸葛其誰説“但林將軍必須向我保證，你對我魔門無辜、能放一條生路。”

“該放生的，自然放生。”勝南微微一笑，如是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