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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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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旭蜷縮在浴缸裏,一截晾衣繩勒在他的脖子上,縊痕已經發黑。

方木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要上前查看,卻被肖望一把拽住了胳膊。

肖望一直把方木拖到沙發前坐下,然後半蹲在方木身前,目光炯炯:“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木知道已經瞞不住了,就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肖望。肖望的臉越聽越陰沉,最後站起身,把槍回槍套,叉着站了半分鐘後,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方木無言以對,把臉埋在手掌裏,長嘆一聲。

“不信任我,對吧?”肖望越説越氣“如果你當時告訴我,我們可以一個人去籌錢,另一個人保護景旭。可是現在呢?”他一腳踢飛了地上的一本黃雜誌“差一步就能破案了!”

“別説了!”方木騰地站起來,推開他向衞生間走去。

“你別添亂了!”肖望低聲喝道:“咱們快走,否則真的説不清了!”方木沒有理他,徑自來到景旭的屍體旁。從屍體的表徵來看,景旭至少已經死了二十四個小時以上,死因應該是機械窒息。方木看看景旭衣服上已經乾涸的血跡,眉頭皺了起來。致其死地的應該是脖子上的晾衣繩,那他身上的血跡又是從何而來呢?

方木想了想,從牆角拎起一馬桶搋子,把木柄進屍體身下,再用力向後撬動。景旭的屍體被翻轉過來…方木倒了一口涼氣。景旭的右手除拇指和食指外,全被斬斷。

斷指處血模煳,殘骨隱約可見。仔細去看,每被斬斷的指骨旁邊的肌層裏,似乎還有東西。方木用一隻手撐住屍體,另一隻手掏出鑰匙,打開鑰匙圈上的指甲鉗,湊過去夾住其中一個不明物體,慢慢拔了出來。是一牙籤。

兇手斬斷了景旭的手指,又把牙籤一進去。

供。”肖望不知何時站到了方木身後,他小心地拈起那牙籤看了看,又照原樣了回去“那天的事,你還對別人講起過嗎?”

“沒有。”方木搖搖頭。

“兇手在找什麼東西。”肖望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旭的屍體“也許就是他對你提到的那些錄像帶。”方木面如死灰,放下景旭的屍體就要進屋去尋找。

“別費勁了。”肖望朝景旭的屍體努努嘴“他這種人,不了多久的———三手指肯定就招了,否則也不會給他留下兩。”

“來幫忙吧。”肖望撿起一條巾,反覆擦拭着那馬桶搋子“把我們碰過的東西都擦乾淨——別留下我們來過現場的痕跡。”十五分鐘後,肖望和方木已經駕車來到了一個僻靜無人處。肖望把擦拭過的巾在油箱裏浸透,然後點燃燒掉。方木靜靜地坐在車裏,看着那條巾變成一堆黑灰,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也像它一樣,灰飛煙滅了。

肖望回到車裏,甩給方木一煙,自己也點上一,盯着前方出神。幾分鐘後,他開口問道:“這小子應該已經死了二十四個小時以上了,案發當天,你沒給他打電話吧?”

“沒有。”方木的聲音喑啞。

“今天呢,打了幾遍?”

“兩遍。”

“嗯,咱們的人會查他的電話單。”肖望發動了汽車“今天下午我和你在搞外調,打電話給景旭,想再核實一下監控錄像的事———記住了嗎?”方木點點頭。

開出去幾公里,肖望看方木仍然是一副極度消沉的樣子,笑笑説道:“往好處想吧,至少你省了三十萬——對了,説到這筆錢,我想問問你,你從哪裏來的?”方木乾裂的嘴:“我抵押了房子。”

“哦?”肖望驚訝地挑起了眉“你真他媽義氣———不,不是諷刺你。”他看到方木望向自己,急忙補充道“我這是真心話———老邢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福氣。”他頓了一下,低聲説:“我也希望有你這樣的朋友…”

“別説了!”方木打斷了肖望的話。現在想到老邢,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

邢至森把白菜豆腐湯倒進餐盤裏,和米飯混合在一起,攪拌了幾下,一口口吃起來。有時咀嚼的動作過大,臉頰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

昨天在浴室洗澡的時候,幾個犯人故意把肥皂扔在他的腳下,邢至森一頭撞在了水管上,頓時滿臉是血。被送到醫務室簡單包紮後,管教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只能回答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説實話,只能招致更猛烈的報復。現在必須要忍,直到那小子查出個水落石出。

幾個人端着餐盤坐在邢至森對面的桌子上,邊吃邊看着他。邢至森沒抬頭,但是也注意到了對方的目光。這幾個犯人沒見過,應該是新來的。雖然不可能與他們有什麼過節,但是前公安局長的身份,總會在這裏引起大多數人的敵意。邢至森不想多惹麻煩,就背過身去繼續吃飯。

這時,一個管教走過來,敲敲邢至森面前的桌子。

“老邢,有人來探視。”一到看守所,楊就想哭,看着邢至森從玻璃幕牆那邊走過來,剛剛擦乾的眼眶又濕潤了。

“老婆子,哭什麼啊?”邢至森拿起送話器“我正吃飯呢。”

“吃得好麼?”楊勉強擠出笑臉,邢至森臉上的傷赫然在目,她不想問,也不敢問。

“不錯啊。”邢至森裝出意猶未盡的樣子“有魚有。”楊擦擦眼睛,起身費力地拎起一個大塑膠袋,對邢至森説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有吃的、煙和茶。”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別自己用,也給別人分點。”她很清楚丈夫的格,讓他主動討好那些人是絕不可能的。以“分享”的名義讓他們佔點便宜,邢至森能少遭點罪。

邢至森當然明白子的心意,笑着點點頭。

一時間,兩個人拿着送話器相對無語,彼此在對方的臉上尋找着最悉的表情。夜那麼深,夜那麼長,高牆內外,只有這些回憶才是支撐彼此熬到天明的信念。

先落淚了“老頭子,你什麼時候能回家啊?”一隻曾經白皙光滑,如今皺紋叢生的手撫在玻璃幕牆上,似乎能撫平對面那張臉上的累累傷痕。

邢至森也伸出手,隔着玻璃按在子的手上。

“別擔心,會還我一個清白的。”邢至森看看四周,壓低了聲音“最近見過方木麼?”

“見過。”楊點點頭,院,那女孩被欺負得很慘。"“嗯?”邢至森的心裏燃起一絲希望。

"前段於他還帶了一個女孩去醫院,那女孩被欺負得很慘,看來這小子還真查出一些東西了。

“不過,他好像也受傷了。”楊的聲音充滿憂戚“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要不,我讓他來看你?”

“算了。現在只能讓家屬探視,不會批准他來的。”邢至森皺緊了眉頭。方木顯然為查清此案冒了很大的風險,這是他不想看到的。可是,除了方木,他想不出還能信任誰。而且,他正隱隱地到更大的不安。

“過段子,找個機會把孩子安葬了吧。”邢至森緩緩地説“這麼久了,也該讓娜娜人土為安了。”

“嗯。”楊答應道,想了想,眼睛突然瞪大了“你幹什麼?臨終遺言麼?”

“不是,你想到哪裏去了…”

“你可不許胡來!”楊徹底急了“我們不是約好了麼,娜娜是我們一起帶來的,也應該由我們一起送走——你可得好好的。”

“好好好,你放心吧。”邢至森急忙安子,心中的不安卻越發強烈。

他突然想起了食堂裏那幾張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