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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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將羅馬的那場災禍刪改一番後告訴了尼科爾——他説他出於好意救了一個醉酒的朋友。他相信巴比-沃倫會管住她的舌頭,因為他曾對事實真相會給尼科爾產生怎樣的災難後果做過一番描繪,但比起羅馬事件所給予他的持久的影響來説,所有這一切不過是些小小的障礙而已。
作為一種反應,他全力以赴地埋頭工作,這樣,即使弗朗茨試圖同他分手,也找不到引發一場爭吵的藉口。沒有某種皮被撕裂的慘痛,真正的友誼是不會毀於一旦的——因而弗朗茨越來越相信迪克在智力和情上橫衝直撞,以致傷害了他。而在過去,差異的存在恰恰被認為是他們之間關係的一個美德。這就如同為了以次充好,用陳年的皮革來製鞋一樣。
然而到五月,弗朗茨終於找到機會打人了第一塊楔子。一天中午,迪克臉蒼白,一身疲憊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一股坐下來,説:“哎,她走了。”
“她死了?”
“心臟不跳了。”迪克歪倒在靠門口的一把椅子上。接連三個晚上,他守候在那個無名藝術家身邊。表面上他在那裏是為了給她按時注腎上腺素,但實際上是想盡可能在她即將沉入的黑暗中多投些微弱的光線。
弗朗茨能體察到他此時的心情,便很快提出他自己的看法,“這是神經梅毒。所有做過的瓦爾曼①試驗都證明這一診斷。而脊髓——”——①瓦爾曼(1866-1925),德國醫生,成功地完成了梅毒血清試驗。
“別心了,”迪克説“哦,天哪!別心了!如果她處心積慮要帶着她的隱秘離開人世,那就如她所願吧。”
“你最好休息一天。”
“別擔心,我會的。”弗朗茨有了個主意,他從正起草的給那個女病人的兄弟的電文上抬起頭來問道“或者你想去做一次短途旅行?”
“現在不想。”
“我不是指休假。洛桑有個病人,今天一上午我都在跟一個智利人打電話——”
“她真夠堅強的,”迪克説“拖了那麼長時間。”弗朗茨同情地搖了搖頭,迪克回過神來。
“很抱歉我打斷了你的話。”
“這正是一種變化——我要説的是一對父子的事——那父親不想把他兒子送到這兒來,他要醫生去他們那兒。”
“什麼病?酒中毒?還是同戀?你是説在洛桑——”
“都有一點兒。”
“我可以去。有酬金嗎?”
“相當豐厚,我想。估計要在那兒呆上兩到三天。如果需要觀察的話,就把孩子帶到這兒來。總之,別太匆忙,悠着點,注意勞逸結合。”在火車上昏睡了兩個小時,迪克的覺好多了。他期待着以良好的神狀態同帕爾多一庫伊達特-雷亞爾先生會見。
這一類會見大同小異。家庭代表的那種十足的歇斯底里,常常同病人的狀況一樣是一種有趣的心理現象。這次也不例外。帕爾多一庫伊達特-雷亞爾先生是一位儀表不凡,有着鐵灰頭髮的西班牙人。他舉止高貴,穿着打扮充分顯示出他的富有和權勢。他對他下榻的”三界旅館”的住宿條件滿腹牢騷。他像一個放縱的醉醺醺的老婆子一樣嘮叨着他兒子的事。
“我是無法可想了,我的兒子墮落了。他在哈羅公學①時就不學好,在劍橋上皇家學院時更不像話。他是徹底墮落了。現在他又酗酒過度,墮落得越來越明顯了,而且還鬧出醜聞來。我想方設法——我跟我的一個做醫生的朋友訂了一個計劃,讓他們一起去西班牙旅行。每天晚上,弗朗西斯科都打一針斑蝥,隨後兩個人一起去光顧有名的院——過了一個星期似乎有些效果,但其實是白費勁。最後,也就是上個星期,就是這個房間,確切地説在那間浴室——”他用手指了指“——我讓弗朗西斯科了上衣,用鞭子了他——”——①英國哈羅城的一所著名的男生寄宿學校,創立於1571年。
他説累了就一股坐下,這時迪克開了口。
“這麼做很蠢——去西班牙旅行不會起作用——”他強忍着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一個有名望的醫學專家竟要參與這一類外行的實驗!
“——先生,我必須告訴你,遇到這些事,我們也沒有什麼高招。説到酗酒,我們常常能取得某種效果——當然要有積極的配合。關鍵是要讓孩子增強自信心,從而去發現他對此事有什麼認識。”——這孩子,就坐在陽台上,約莫二十歲,相貌英俊,透着機靈。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迪克問道“你覺得這狀況是不是更糟了呢?你願意做點什麼嗎?”
“我想我願意,”弗朗西斯科説“我過得很不快活。”
“你想到這是因為酗酒或其他不正常行為造成的嗎?”
“我想酗酒是另有原因的。”他嚴肅了那麼一刻——突然他臉上出難以抑制的滑稽表情,還大笑着説“這沒用。在皇家學院,人們都稱我‘智利女王’,到西班牙的旅行——全部效果是我一見到女人就噁心。”迪克嚴厲地看着他。
“要是你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津津樂道,那我幫不了忙,我是在費時間。”
“不,讓我們接着談——我也討厭許多這樣的人。”這個孩子相當坦率,不過眼下已變態為對他父親的一種有意的反抗,然而他眼睛裏出同戀者在談論此類話題時常有的那種典型的嘲的神。
“怎麼説這也是一種見不得人的事,”迪克告誡他“你會耗費你的生命,而且後患無窮。你將沒有時間和力從事其他任何體面的社會活動。要是你想面對這個世界,你就必須從剋制情慾人手——而且,最重要的,刺情慾的酗酒——”他滔滔不絕地説了起來,而十分鐘前他還想棄之不顧。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他們愉快地談論着這個孩子在智利的家,以及他的志向。以前迪克大概還沒有在心理學角度之外瞭解這樣一種格——他推斷,正是格中的某種力量可能使弗朗西斯科做了一些不法行為。在迪克看來,格力量總是一種獨立的存在,不論表現為今天上午在診所死去的那位不幸女子的瘋狂的勇氣,還是這個失的年輕人給單調的舊故事帶來的無畏的趣情。迪克力圖將格力量分割成足夠細小的部分以便貯存起來——他意識到,就生活的特而言,整體是不同於部分的。同樣,四十到五十歲之間的生活,看來只能按階段地進行考察。他對尼科爾和蘿絲瑪麗的愛戀,他在戰爭行將結束的這個破碎的世界上同艾貝-諾思、湯米-巴爾邦的友誼——在這樣的關係中,各種個似乎緊緊地向他擠壓過來,以致他自身成了個的集大成者——似乎有了某種必然,要麼全盤接受,要麼全盤拒絕。似乎在他有生之年,他註定要沾染上某些人的個,那些他早年相識、早先愛過的人,而且還得像這些個自身是完整的一樣,他的個也應該是完整的。這之中還涉及某種獨特的因素——被愛多麼容易,而愛又多麼艱難。